第八十六章：军中行（五）
这个时空，有自耕农，也有雇佣农。 虽然都是农民，但是生活千差万别，一个相对自由，另一个就是没有自由。 但自耕农才是大汉政权主要税收的来源，更是劳役兵役的主要承担者，自耕农阶层所占比例的多少，决定着大汉王朝的强弱盛衰！ 西汉末年，穿越者王莽托古改制，实行王田制（土地国有制）、私属制（不得买卖奴婢，消除奴隶制）、五均六官制（古代版计划经济：评定物价，调控市场）等，意图破坏世族集团的利益，重建自耕农系统。 一旦涉及到权贵们的利益，王莽瞬间由“周公再世”转为“篡汉国~贼”，在位16年，也是疯狂地和天下权贵们斗争的十六年，最后终究抵不过位面之子刘秀，失败被杀。 而光武帝刘秀，借助世族之力，大力重用世族，使得他能够快速的一统天下，但是所带来的弊端就是，天下权贵如云，皇权旁落，百姓沦为雇佣者过半数。 为解决东汉初年土地兼并的问题，光武帝刘秀于建武十五年，诏令各郡县丈量土地，核实户口，作为纠正垦田、人口和赋税，是为度田策，但是却引起各地豪强大姓的反抗。 “青、徐、幽、冀四州尤甚！” “郡国大姓及兵长群盗，处处并起！” 这还是光武一统天下十五年之后的事······ 东汉初年不敢动手是因为有军功阶级阻挠，十五年后光武帝对天下土豪动手，却还是引来天下叛乱！ 此刻刘协想到这些事情，小脸变得刷白，朕穿越而来，难道也要像先祖一般，对世族百般恩宠，而使天下百姓半数为奴吗！！！ 铁青着脸，刘协唤来小毅：“替朕准备一套便衣，朕要微服出巡！” 想要了解民生疾苦，就必须要深入基层，朕不能似那鲁哀公，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换好衣服，刘协翻身而下车，招来脱去盔甲、身穿便衣的张辽等亲军，来到一处农家大院，只见一老汉正在悠悠地晒着太阳。 走进一看，却是一手持节杖的古稀老者，面色苍茫，但是精神气十足。 “在下打扰了，却是有事想问，望老寿星能够直言相告！” 老翁睁开微眯的眼，看着眼前丰神如玉的翩翩公子，在看看随身的数十位勇壮之士，知道这位是个贵人，忙道：“公子有何疑问，还请直说？” “叨扰了！”刘协弯腰拜了一下，而后走到旁边一处石墩上，不管脏洁，屈身而坐。 瞪了一眼想要尾随的老头荀悦，挥了挥手喝退荀攸、张辽他们，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们可以知晓的，也是不可见于史书，传于后人的。 深吸一口气，刘协问道：“在下听闻，天子已经放粮，每户皆得一担，为何却见西迁的百姓们受苦受难呢？” “一担之粮，可以够每户吃个几个月，但是几个月后，没有田地，他们就要饿肚子啦。” 老翁谈到当今天子，老脸上喜气阵阵，而后又垂着头叹息：“当今天子，却是爱民如子，但是朝中有jian人蒙蔽，也无可奈何啊！” “谁又能知晓，天子不会授田呢？”刘协抛出重磅炸弹。 授田！老翁闻言，一个机灵起身，两眼盯着刘协道：“几百年啦，自从高祖授田之后，就再也没有哪个汉家天子敢这样做！” “当年光武帝雄才大略，也是只敢度田，却还是引来了四州叛乱啊！” “当今天子，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算啦，这些年我们都没有想过授田的事情！”老翁说着，两眼无力地叹道。 “天地沧桑数百年，谁人又能说得清？”刘协两眼神色大定，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看老寿星也是明事理之人，在下还有一问。此地世族有几何？富商有几何？雇农又有几何？” 老翁挠了挠花白的银发，思索一会道：“这位公子的问题老汉一时间难以回答。” “但是可以说个大概！” “这里的世家之人，年前跑了一批，月前又跑了一批，现在估计没剩下多少啦。” “而世家的土地，留给当地的亲戚，但是却没有留下田契！”老翁把“田契”二字说地重重的。 “富商大都是经营买卖生意，这些年东跑西跑，也不知有多少？” 而后神色悲伤的道：“雇农的日子还能过，佣农就差啦！被人使劲的欺负，也没个说法~~~” 老翁说了那么多，刘协只听到一句话，世家的跑路，田契也被一同带走！ 这就够了！！！ “在下多谢老寿星直言相告，麻烦转告那些西迁之民，暂时稳住，不签契约，日后自有良田可耕！” 而后，大笑着，一吐心中郁结而走：“朕去也！” 朕去也！！！朕······ 老翁听完，哪里还坐的住，连忙起身鞠躬而拜，却被天子扶住。 “陛下请放心，这几个月不会有人签那些个卖身契！毕竟暂时有粮，但是数月之后，家境困难，恐怕就会有人去做那命比狗贱的佣农了。” 天子扶住老翁回到座位，而后拜别道：“多谢老寿星提醒，朕不会让子民们受委屈的！” 那授田之策，便从今日而起！ “哈！哈哈！！哈哈！！！” 天子狂笑着，大步跨出农家大院，一旁的老翁在众人退后，颤颤巍巍地向着天子所去方向，三跪九叩，完后老泪纵横，天不亡汉！天不亡汉啊！！ 回到难民地时，却见那个锦袍土豪赵大福，一只眼上黑圈圈的，明显被人揍过，身上华丽的衣服也被撕裂，前后的差别给人以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拉过一人，问起：“为何那厮，成现在模样？” 那人一看眼前的公子哥，便回道：“小郎君有所不知，那厮看上别家的姑娘，想要调戏，被人狠削了一顿。” “哦，那这厮为何不报复？为何不报官呢？”刘协有些微微地惊讶。 在后世，能被土豪调戏，可是很多妹子做梦都想的事情。当年有多少绿茶，可是一边嗯嗯啊啊，一边大叫土豪快点插~我不要停······ “他哪敢报复，这些难民都是一村一村西迁过来的，惹一人如惹千人；再说本地段郡守，对世家多有排斥，告到太守府，这厮可就不是被削一顿那么简单了，会被仗责的！” 刘协心中大定，落石放下：“多谢小哥相告！” 回到龙辇上，刘协心中大叹：汉承先秦余绪，义不受辱！ 汉，因去古未远，性质朴、耿直。 这是一个既严肃且认真的民族，对待尊严、忠义和职责有着真正的信念，就连艺术都蕴含着一种浑朴大气之美感。 所谓大汉，天子有保民安邦之责，群臣有不辱使命之义，百姓有忠君报国之心。 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跼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 听闻苍茫大海之上存有仙人，大汉的船队就拔锚远航，连大汉天子也数次三番泛舟于波涛万顷之上。 听闻遥远的西方有宝马、有财富、有文明，大汉子民们就延绵不绝地跨过无穷无尽的群山和沙漠，才有了张骞凿空西域这享誉千古的壮举。 听闻从巴蜀出发，可以通向身毒和西域，大汉的使节、军队和商人就翻山越岭，头顶着热带瘴气步步而进，吞且兰，降滇国，定七郡，拓地千里。 听闻遥远的西方，有个国家唤大秦，甘英遂艰苦跋涉而至波斯湾，大汉船队一直航至而今的印度和斯里兰卡。 这就是大汉，这就是烈烈汉风！一种听之见之则征服之的气概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蛮力！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陈汤上书汉元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伏波将军马援有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穷困潦倒的贫民依然拥有一把利剑，“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 这就是朕的大汉雄风，岂能因三国之乱，而成清谈的魏晋风度；再由五胡乱华，而成南北朝时期，及时行乐、纵情声色、世风日下的荒诞之气！ 但！倘若朕效先祖光武，借助世族之力，一统天下！进而结束三国乱世！ 然！天下子民却还是半数为奴，那卑阉之气必盛！ 汉民还谈何雄烈？ 汉风还如何依旧？ 想到此，刘协紧紧握住双手，振臂而心中大呼：这一世，朕要保住这锵锵的民族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