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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误会

    宁舟持符,持定心念,往前踏出一步,没入了元心神洞之内,打眼去看,一片浑漠,远方有无数旋涡,也不如何用力,身形漫漫而飘,便感到那些旋涡飞快扑面而来,有的从身旁过去,有的则将他吞没,晃眼之间,就被那些漩涡吞来吐去。

    再一睁眼,则是一层极天罡风,此风极为凌厉,能粉石碎铁,磨烂金钢,幸好他有钟毓秀所给的神符,护住身躯,在外形成薄薄的淡雾光气,在罡风中任意穿行。

    他居于天中,把目远眺,看到那央极中柱,辨别了方向,一时感慨万千,自出宗行走以来,已经过了二十四年。

    他略一推算时间,“道传竞夺,也就在这个月了,幸好没有误了时间。”

    还丹峰。

    还丹峰早没了冲天火气,观去淡素静雅,山泉飞云,云遮雾绕似白龙游山,峰中生机勃勃,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满山觅食,山花绚烂,青藤如蟒。

    白小碗抱膝坐在屋顶上,呆呆的望着远方白浪飞溅,水花朵朵,那潮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清冽涛洁,对此美景,他也没多少兴趣。

    忽有一声鹤鸣自天上传来,白小碗抬头一看,原是他这些年闲着无事豢养的一只大鹤,喂得胖嘟嘟的,一摇一晃飞落下来,尖利的长喙伸了过来,靠着白小碗挨挨擦擦,眼珠有神,状似亲昵。

    白小碗一叹,挥挥手,“别来惹你家道爷,烦着呢!”

    话音刚落,就听一温婉女声道:“小碗真是有出息,道爷前道爷后的,奴婢小茶给你请安了。”

    白小碗闻声一跳,回过头一望,见是一貌美女子,略有丰腴,肤如凝脂,白瓷如藕,头梳飞天髻,裙幅褶褶,如月光流云轻曳于地,步态款款,身姿柔美,脸色一苦,忙又嘻嘻道:“小茶奶奶,我给你请安才是。”

    如今的还丹峰上,全是仆役,他白小碗可谓是仅一人之下,甚是惧怕纪小茶。

    纪小茶面皮一红,笑骂道:“没个正经,你这样的道爷,怎讨得到我这样的奶奶。”

    他二人原就是同门弟子,后有在还丹峰相处二十余年,关系自然亲厚,无事也说些玩笑,白小碗一怔,回过味来,拍了拍脑门子,“哎哟,我可不是故意占便宜的。”

    纪小茶一跺脚,啐了一口,“还说,讨打。”说罢,追身打去。

    白小碗做出惶恐之色,忙跳开十丈远,立定之后,往后一瞧,看纪小茶粉拳打来,骇的亡魂皆冒,眼珠一转,想起一条脱罪之计,深吸一口气,连声长叹,如关心世间疾苦的贤哲高人,眼睛深邃,满面疾苦之色。

    这倒把纪小茶唬住了,高举着拳头,“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想什么坏主意。”

    白小碗眼皮一翻,瞪了瞪纪小茶,又叹道:“峰主出去二十四年了,眼看就是道传竞夺之期,他再不回来,就赶不上了,而且梅真人近况愈来愈差,恐怕也无多少日子了。”

    “呸,胡说什么呢!”纪小茶皱眉道:“梅真人修为高深,法力无边,岂是你这小子可以胡乱说的。”

    白小碗道:“本就是如此嘛,日行月移,时间如磨,任是再大的法力,在此磨之下,也终成齑粉。”言讫,又叹道:“上回我去探望,梅真人也真豁达,竟看不出是不久将归的模样。”

    纪小茶哼道:“那是,梅真人是何等高人,你小子学着i些。”

    白小碗哈哈一笑,“我学这些干嘛,道法如似天书,看的我头大如斗,闲时烧丹炼汞,纳天地精华,忙时还要与人拼斗,真是个累人,跟着峰主老爷,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愁。”

    纪小茶笑了笑,却也不多说什么,各人皆有命数活法,也无甚大不了的,打趣道:“这回老爷回来了,搏个道传,你岂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更优哉游哉了。”

    白小碗咦了一声,“你怎知道老爷会回来。”

    纪小茶道:“近一段日子,出门的弟子都往回赶,你不知道有多热闹,老爷心慕大道,怎会不回来争此机会。”

    “也是哦。”白小碗点点头,略有期待道:“只不知何时回来。”

    时隔二十四年,宁舟终于返回山门,行于大泽之水上,只见过往同门络绎不绝,比以前热闹了许多倍。

    道传竞夺,甲子一开,许多藏在洞府精修多年的,也耐不住寂\/寞,准备出来争个高下,还有修为不足的弟子,也想看个热闹,长些见识,更有门中弟子,在外交好的修士,接到邀请前来赴这一场盛会。

    如此盛事,身为一个大门大派,自不会藏着掖着。无量广邀宾客,当然,能接到邀请的,无一不是有些来历之辈,如玉堂派的席玉书,西江月阁的武青霜,正一派的来客,等等诸如此类的派门,有几十上百个。

    这些门派全是无量下宗,说来也是一场内部盛会。

    席玉书与武青霜是老熟人了,见面自然有一番话语,席玉书赞道:“武道友真是不让须眉,同辈翘楚,不想再次见面时,道友已是丹道中人,玉书惭愧多矣。”

    武青霜二十四年前,就已经要突破丹境,只因差些许外药,才拖延了一段时日,忙是谦逊几句道:“贫道不过是痴长几岁罢了,哪里担当得起此般赞誉,话说,道友也到了破境关头了吧!”

    席玉书微微一笑,看向旁边一位娇美女子,无限温柔道:“不错,待与沁儿完婚之后,便要踏破丹门。”

    那沁儿乃是魏氏族女,乃无量巨擘之家的出身,浑身似乎光芒万丈,席玉书话音一落,旁边便有人,连连恭喜。

    席玉书仪态风流,含而不露,与众人含笑回礼,一时热闹不已。

    那席玉书派中有紫府真人,又与娶了魏氏族女,这些人可以预想到,玉堂派今后必然愈发兴旺,一时羡慕不已,也有人长吁短叹,愤愤不平,暗骂那沁儿瞎了眼,怎看中席玉书来。

    席玉书趁此时机,广交朋友,经过这么多年历练,早就是长袖善舞,待人亲和,引得不少人与他有好感。

    武青霜被那些人挤了出来,摇摇头,也不去凑那热闹,四处看看,忽然眼珠一凝,匆忙上去,有些欣喜,见礼道:“多年不见,道兄风采更胜往昔了。”

    宁舟乍见一人过来,本不想搭理,他离宗二十四年,一回来有许多事要料理,急忙去见梅竹清,还要去景福玉微洞天见杜风微真人。

    越长信的症状,经钟毓秀压制,总算没死掉,但也只有天象修士能彻底根除,而他师傅已死了多年,一身所学,皆是他太师傅杜风微所传,也是杜风微极为看中的徒孙。

    但一瞧面目,却是熟人,微微笑着,还礼道:“原是武掌门,宁某初回山门,还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失礼了,若有闲暇,可来还丹峰。”

    武青霜微微诧异,一观宁舟神色,确实有着急事的样子,也无多少不悦,道:“道兄有事便先请吧!”

    宁舟正要抽身离开,只见对面来了一大帮子人,呜呜泱泱一大片,交谈声阔,却是世家子弟结伴出游,坐彩车的,骑葫芦的,踏宝剑的,各式各样,有约莫几十个,吵吵嚷嚷,也听不大清楚说什么。

    这些人中,有一人认出宁舟来,一望那眉心紫印,惊讶不已,暗自嘀咕,“此子竟成了丹境,也真是个奇才,不过当年听说,他与越师兄他们消失了,怎地就他一人回来了。”

    他排众而出,道:“宁舟,你怎地回来了。”

    宁舟一看,原是公开庭的顾兴堂,也不想多惹麻烦,便道:“二十四载已至,我自然可以回来。”

    顾兴堂道:“不知越师兄等几位,眼下在何处。”

    王朝棕他们死的死,残的残,毕竟是丑事,不好在外人面前讲出,他略以眼神示意。

    顾兴堂眉目微动,看出宁舟有难言之隐,哈哈一笑,打了个掩护,“久不见你,却要亲近亲近了。”言讫,便往一旁行去,宁舟随之跟上。

    十里外,有一艘游船画舫,上面男男女女,莺莺燕燕好不热闹,顾兴堂到了船上,左右一扫,“诸位,此船顾某人用上一用,请多包涵。”

    那些人也认得他,不敢与他相争,匆匆走了个干净,他转过身来,沉声道:“如实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出了岔子。”

    由不得他不这样想,多年没有消息,必然是出了状况,但具体如何,却是不知。

    宁舟略一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眼下不能告诉你,师兄若无他事,我便先去拜会门中上真,说明此事。”

    顾兴堂心中一动,知道必然是出了大事,否则宁舟绝不会这样谨慎,说都不敢说,道:“看来事情不小,你先去吧!”

    景福玉微洞天外,有一处青草坡地,上方有一块十丈高牌楼,下方则是一个童子抱着大青石在打盹,双眼微眯,如是含笑弯月。

    宁舟轻咳一声,“仙童!”

    “谁喊我,谁喊我。”童子翻了身,赶忙爬起来,却打翻了道冠,又去弯腰捡,弄得手忙脚乱,看上去有些滑稽。

    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天象真人座下童子,自有威仪,一看宁舟修为,心里便有些不屑,“区区丹境,还想见我家老爷。”咳嗽一声,“你叫我有何事。”

    宁舟使了个法,把越长信抖了出来,“越师兄身受奇术,唯有天象真人可解,你可去速速禀报。”

    童子一看越长信昏迷不醒,一脸晦气,似时日无多一样,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越长信这幅样子吓人,喜得是越长信终是回来了,“越小爷啊,怎成了这样。”

    慌忙拥上来,抱着越长信往洞天里面走,喊道:“你随我来,把事情说详细了。”

    宁舟来此,本也是把事情说个清楚,便跟着进去了,对洞天景色也没去细看,走了一程,猛见有一个身宽体胖的大胡子道人,喝道:“鹤童子,你怎慌慌张张的。”

    鹤童子喊道:“越小爷回来了。”

    那道人一个激灵,风风火火过来一看,登时眉头深深皱起,“怎还有符印镇压。”

    宁舟忙道:“越师兄神智不清楚,若揭去符印,恐怕……”

    道人看他一眼,嘿了声,道:“有我匡雄在此,有甚恐怕的。”

    他行事火爆,说罢就舌绽春雷,呔的一声,一巴掌拍到越长信脑门上,揭破了符印。

    过了半晌之后,越长信悠悠转醒,九载昏迷,着实气虚力弱,喘了口气,见了宁舟,登时怒然,杀气不可遏制的表现出来,脸上一片狰狞。

    匡雄不禁奇怪,“越师侄,你怎么了?”

    越长信看了匡雄半晌,才从迷糊的记忆里找到印象,咬牙切齿,血睛通红,似有刻骨之恨,“匡师叔,此贼残害同门,杀了王朝棕与项青鼎两人,请师速把此人杀了,以正视听。”

    宁舟急忙解释,“匡真人有所不知,越师兄身中奇术,神智迷糊,是以才言语不清不楚,此法可请杜真人解了,届时真相大白。”

    匡雄听糊涂了,道:“你们一人一个说法,真是叫我莫名其妙,越师侄,你把事情详细,说与我听。”

    越长信便把脑中所知的一一讲出,他记忆偏差,把事实扭曲,却也惊心动魄,最后道:“宁舟与他们二人有怨,故暗中杀害,我恰好看见,却因当时身疲,若出去拦阻,必被其所杀,故我忍住此事,装作不知,好回宗门昭示于众,令他为他的狼心狗肺付出代价。”

    匡雄听得心惊rou跳,叹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孩子。”骤然,眼神一厉,寒冷彻骨,“宁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此恶事,速速自缚双手,去那公开庭请罪。”

    宁舟分辨道:“因那牵丝惑戾之故,越师兄神智不同往昔,记忆偏差,只要……”

    话未说完,匡雄就一声大喝,他脾气火爆,嗓门奇大,炸雷一样,轰轰隆隆,压的宁舟呼吸一滞,“在我面前还敢胡言乱语,那牵丝惑戾如此厉害,你怎无恙?哼,长信一向听话,所言当是属实。”

    言讫,五指如爪,一下按在宁舟脑门子上,狠狠一拍,锁了宁舟丹婴运转,喝道:“鹤童子,你将此人带去公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