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长老
远山淡墨,清翠荫荫,暮色降临带着徐徐的微风,亭台周边山头上,有不少道者,饮酒作乐,畅谈欢歌。 烟火rou香中,一派热闹景象。 辛苦一战,收获颇丰,他们有理由庆祝。 此战莽山精怪大幅溃败,多有逃窜离山,无家可归,日后修行,便无这样的宝地,可以取用宝材了。 一胜一负,结果已然不同。 宁舟暂还未走,还想借田贲二人之力,入那北莽。 北莽被灵修所占,单人前去,无事还好,一旦有事,陷于敌人汪洋之中,无有压服北莽的能耐,独独一人,最好莫去。 三天后。 田贲得支秉谦之助,醒转过来,感觉身子微寒,不由一怔,想起之前一战,已经伤了元气。 支秉谦关切望来,“田兄感觉如何?” “虚!元气大伤啊!”田贲苦笑一下,“彭侯有能耐啊,本拟我抱一之躯,已不惧他,却没想到,凶险至此,若非我有些许运数,恐怕……” 说到这,他有些不寒而栗,费尽许多气力,不是为了与人逞凶斗狠,而是为了自身基业,来辅助自己道途,万一斗法身亡,那么再多努力,也成泡影流水,不复存在。 田贲叹了叹,“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庆幸。”他说罢,正容一稽,“有劳支兄助力了。” 支秉谦淡淡微笑,大袖一摆,“你我相交多年,这客气就免了。” 田贲一笑,友情至此,平平淡淡,不尚虚华,自有真挚在其中,“我昏迷之时,孙伯长可有为难?” “这倒没有nAd1(”支秉谦道:“只是逗留许久才走,想来有些不甘心吧!” 田贲微一哼哼,“自然是不甘心,此事也无需担忧,只要北莽魔修一日尚在,他便不能对咱们不利。” “是这个理。”支秉谦点头一笑,倒了杯茶喝了,放下道:“田兄需多久才能恢复旧观?” “三年。”田贲竖起三根手指头,“本元精气虽有支兄助我收拢,但此气非同小可,毕竟离了体,还是散逸了些,填补此气,需不少工夫。” 支秉谦一惊,他固然料到,田贲这次损耗不小,可也没想到,居然需要花费三年光景,不禁悠悠一叹,“说起来,若非宁道友,田兄此次恐怕不止要三年。” “宁道友?”田贲怔然,略一思索,试问道:“可是宁舟宁道友?” “正是。” 田贲面露不解之色,他乃抱一道者,宁舟却不过是箓境道行,怎能与他助力。 支秉谦见他神色,捻须间,嘴唇翕动,把详情娓娓道来。 田贲听了,心里动容,感叹道:“这是大恩,如何谢之。” 非是矫情,而是他听说宁舟身份后,便不好以常礼道谢了,想对付堂堂无量真传,会缺他散修几件礼物? 可若不谢,他自己就会对自己不屑了。 支秉谦听罢,只是一笑。 田贲奇道:“支兄因何发笑?可为我出策化解此恩?” 支秉谦先是不言,伸手指头,虚指北莽一带,“宁道友此来,旨在寻药,缘何停留在此?”不等田贲回答,他自顾自道:“想那大药,必在北莽,此处魔修盘踞,宁道友不便前去nAd2(” 田贲微微点头,这样说来倒是合理,他面色微红,有些迟疑,半晌后,终是下定决定,“恩情不能不报,纵是龙潭虎xue,我也帮他把大药取回。” “慢来。”支秉谦吃了一惊,田贲知恩重义是好事,可拖着气损之躯,往险地奔走,万一有个不妥,岂非大大失智,“寻药不急在一时,等来日攻破北莽,就可自取,先拖着就是。反正宁道友就算眼下得药,也不可成丹,无需急切。不过这事,咱们不能不有所表示,择日开府,请他做府上客卿长老,也不要他做何事,府上宝材,供他取用即可。而且,这对咱们也有好处” 田贲心思微动,此法的确是好,同时还可结纳宁舟,想到这,他就明白了支秉谦的心思了。 对此,他伸大拇指称赞,无量真传,值得结交。 一月之后。 宣真府,在南莽山上建起来了。 府宅选在彭侯所在道场,彭侯是树精,自无居宅,开府前,田贲命人加紧新建房舍,约有数十间,用料只是平常料材,可总算是有了基业,庭院深深,垂柳堆烟,俏丽含姿。 山上山下,花花草草,灵木树枝,被群修种植起来,妆点景色,都是充满干劲,挖通沟渠,引出泉水,浇灌山野。 从此以后,他们不算是散修了,正儿八经的有了归处。 宣真府,虽还不是门派,但也在往门派的道路上前进了,此时欠缺的只是一个名分,长此以往下去,未必不能开得一派。 开派,干系重大,支秉谦二人,此时还没有这个胆色和器局开派,根基也不足够。 但凡开得一派者,别的不说,手上道功必然不可缺少,容弟子择选修炼nAd3( 他们二人,俱是散修出身,身上家底不多,道功更是寥寥,唯有自身所修,还算拿得出手,可这是立身立命的根本之法,岂可轻授他人? 只能等来日,搜寻一些功法,有了底蕴,再慢慢立派。 立派好处极多,对散修而言,有个极为重要的好处,便是转生有人护持,来生门派也做接引。 散修大多形影单只,浪荡江湖,经历诸般险恶,不轻易信人,怎敢把身家性命,托付于他人? 可有了门派亦或势力就不同了,纵是现在宣真府,步入正轨,人心安定后,也可接引府众,不至于辛苦修行,只能活一世。 今日是开府大典,南莽道者,有头有脸的,纷纷来此贺礼,支秉谦立在高处,看着府众收礼,嘴角含着笑意,“这都是财啊,尽管不多,也可充我府库,壮其底蕴。” 财地法侣,重中之重,不可轻忽。 这时,他眼帘一动,看向云头深处,少顷,就有穿云裂空之声传来,荡荡天际,忽地一下天地骤亮,云层裂开一个大豁洞,有烈烈神光如瀑倒泄,飞扬飒飒,鲜花伴舞,浮香郁漫。 光影闪烁间,徐徐收拢,从中显出三位道者,步入宣真府地界。 府众知客眼尖,认出来人,喊道:“凤山府孙府主,贺道长,青剑湖秋府主驾临,奏乐。” 当即奏乐,乐是好乐,雍容舒缓,曲调宛转,余韵绵绵,这是迎客乐,尽管来者不善,但礼数上不能唐突。 支秉谦眯了眯眼,冷笑一声,收回目光,看着宁舟,带着郑重道:“宁长老,此三人前来,可愿与我共迎?” 宁舟这就成长老了,本来以他的打算,是不想与宣真府纠缠太深,以免陷于无谓的杀伐当中。 可是田贲许诺了一份礼物,这件礼物,使他动心了。 另外,这回是请他做客卿长老,与上回支秉谦提议不同,执掌此位,无多少权柄,却不坠无量声名。 宁舟与其约定,定下十年之约,此后不再为客卿,脱离宣真府。 宁舟笑道:“宁某既居长老之位,岂有避客之理。” 听了这话,支秉谦欣然,他看重宁舟,不是看现在成就,而是将来,还有其身份。 区区虚位算什么,这买卖不亏,唯一遗憾的是,宁舟定下时日约法,不然借此名头,可为宣真府遮挡不少麻烦。 山腰迎客亭中,孙伯长,贺从叡,秋斩楼三人,团团而坐,待侍女奉上茶水之后,孙伯长挥挥手,“退下。” 侍女万福一礼,退出亭外。 他们在这坐着,不直接入府,这是矜持,带着淡淡自矜傲慢。 孙伯长端起茶水,慢条斯理的拂动茶盖,道:“秋道友,对于田贲的伤势,你如何看?” 秋斩楼从容一笑,语含讥销,“力道修士,我不曾对阵过,也未深研过。可彭侯岂是善类,切脑之伤,放在咱们身上,必死无疑,田贲与我等不同,可料也难以消受,我敢断言,必是元气大伤。” 孙伯长深深一叹,“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田贲战力削减,他们就不用太过忌惮,坏事则是,田贲可以此事为借口,拖延与北莽斗法。 拖延也没什么,坏就坏在,他凤山府的基业,有不少靠近北莽,一日不荡灭魔修,就有一日损失。
莽山这地方,与一般的地界不同,此地灵机多散,灵气宝地是东一处,西一座,这就导致,实力比较分散。 不比无量,甚至玉堂派这样的门派,这些门派,山门大阵之内,处处宝地,勾连相接,纵是被人包围山门,也可生存发展,短时内不致陷入绝境。 而凤山府,青剑湖,包括宣真府在内,根本重地有修士驻扎,偏远地处,亦要派人看管灵材灵药,被人打破一处,就丢失一地,这是影响自身发展的恶事。 秋斩楼面无表情,他青剑湖偏后,有凤山府挡在前头,暂无这个忧虑,“说来上次伐戮北莽,大大失算了。” “的确。”孙伯长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本以为北莽不成气候,可一力灭之,不承想,居然来了沸烟波道者,逃窜到此,横插一脚,使我等多年努力,化为流水,北莽丹境道者数目,尽复旧观。嘿,设计伏杀我南莽道者,一气亡我两位道友,这下我南莽损了根子啊。要不然,哪能让宣真府得计。” 秋斩楼冷冷道:“若非我初成丹境,道行不稳,岂容北莽魔修得意,孙道友且看着,待得来日,秋某必当回敬。” 孙伯长哈哈一笑,“秋道友有此志,孙某佩服,期待了。” 贺从叡道:“昔年,咱们与田贲二人有过不快,支秉谦还好说,此人知晓利害,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会翻旧账,可田贲这个武夫,蛮横如牛,动了心思,那咱们就得内耗了。” 孙伯长淡声道:“莫要小看此人,田贲外表粗放,内心有杆称,不会无智。” 孙伯长收拾心绪,轻笑一声,“话说回来,咱们虽与田、支二人有恩怨,可这都是小过节,没什么化不开的,只要他们老老实实,不与咱们对着干,一切都好说。” 秋斩楼接过话茬,冷冷笑道:“有我在此,他宣真府,就得盘着卧着,敢有造次,秋某定不饶他。” 贺从叡在旁听的有趣,这秋斩楼满嘴大话,不饶他,你以何力压服? 他心中鄙夷,秋斩楼不似他们,是得了前人基业,虽传闻另有机缘,得过大/法,可毕竟没见过,认为不实,听秋斩楼此言,心里冷晒。 “秋斩楼到底年轻,不知道田贲厉害。”孙伯长心里发笑,觉得有趣。 不过他这是好事,秋斩楼心性如此,正好拉拢,不让他靠到宣真府那边去。 有人在亭台外报道:“府主,支道长来迎了。” “唉,茶水未饮,人便来了。”孙伯长放下杯盏,起身道:“秋道友,一同出去吧!” 三人行出亭外,见得两人前来,均是诧异莫名,不知那青衣道者是何人,居然与支秉谦并肩而行,看其自显道气,又未到丹境,一时不解,宣真府安排的是何阵仗。 支秉谦远远的拱手笑道:“鄙府开府,劳累三位道长前来,罪过罪过。” “这说的是哪里话。”孙伯长走上前去,须面笑意吟吟,“贵府一开,就是壮大了南莽山实力,这是幸事好事。另外,即在一山修行,一衣带水,岂不为友乎?” 支秉谦一拍额头,含着歉意道:“怪我无礼,孙道友,秋道友,容我为你们介绍。”他一指宁舟,“这位是无量真传,真人门下,眼下应我府邀请,客居长老之位。” 此话一说,三人皆惊,心里思量不停,不知者无量真传,做宣真府长老是何意思,莫非这是背后,还有无量插手不成? 孙伯长心里一怒,这无量手伸的太长了吧! 旋即转过心思,又是不解,不明无量派个箓境道人过来作甚,一时间想不明白,满头疑惑。 宁舟团团一拱手,“不才宁舟,见过三位道友了。” 孙伯长三人不敢托大,纷纷还礼。 礼数周全,没有丝毫怠慢,支秉谦瞧见,眼中微露笑意,虎皮大旗,终究是扯起来了。 礼毕之后,在乐曲之中,五人并肩上山,期间笑谈欢声,贺从叡刻意与宁舟攀谈,发现对方于道法见解,颇为高深,似有山海之广,不禁心头一凛,“不像是冒名充数的,这宁舟,有点道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