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命案
管事看着文笑缘,诧异道:“你不干了?” “对。”文笑缘褪去小厮装扮,换了一身崭新衣袍,显得精神焕发。 管事知道文笑缘的情况,是个贫苦出身,家中老母就指望着文笑缘养活,这突然之间说不干了,他立觉奇怪。 文笑缘如何,与他干系不大,可半途请辞,不合他主家规矩,管事说道:“你要请辞,我可允了,这里有两个章程,你选一下,其一,现银给你,但只能得半数,看在咱们相识一场,你船钱可免,吃喝却需银钱,其二,也是给半数银钱,你可在船上帮些活,就可免去吃喝花费。”说完,就面无表情的看着文笑缘。 文笑缘也非雏儿,跟着跑船也见过一些世面,知道自己半途请辞,自己的银钱必有克扣,但剥削了一半,他却没有想象到。 他拜了宁舟为师,心态一时还未转换过来,以为修士也需银钱过活,便想着,“这银钱是我拜师礼物,本就不多,扣去一半,叫我怎有脸面孝敬师傅。” 管事等了半晌,嗤道:“笑缘,你是不愿?” 文笑缘闻声抬头,发现管事面含讥笑,一派森冷,不由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船上流传的故事。 据旁人说,谁敢得罪管事,都会消失无踪,要被扔下船去,喂拉船的黑背大鱼。 “罢了,左右一些银钱,不值得拿命去赌。”文笑缘想罢,说道:“我想好了,选第一个。” 管事微讶,似笑非笑道:“笑缘,你是不是发了什么财啊!” 这笑脸就像传说中笑面虎,文笑缘一惊,苦笑道:“管事大人说笑了,小子这些天都在船上,哪有发财的机会和运道。” “也是!”管事也就随便问问,点点头,“既然这样,这段日子,吃喝就先记着,下船后你再去府上找账房结账,。” “多谢管事。”文笑缘躬身一礼,完后就准备离开。 “慢着!”管事倏然抬手制止道。 文笑缘挤出一丝笑意,转过身来,“不知大人还有何事差遣?” 管事越想越不对劲,以文笑缘的家世,断了这份活计,接下来势必生存艰难,况且,即便是想请辞,也不至于急切到半途上提这事。 管事精明的脑子,本能的觉得这里面另有故事,“我问你,你为何这时请辞?” 文笑缘微有犹豫,他想宁舟不显神通,混迹舟船上,应该是不想暴/露身份,此刻管事问起,使他很是为难。 见文笑缘不答,管事心中一动,“有门!”他淡淡说着,“怎么,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管事积威甚重,文笑缘不敢怠慢,略带为难道:“的确是这样。” “哼,文笑缘,你好大的胆子。”管事把声一提,猛然喝道。 文笑缘登时懵了,暗暗纳闷,我怎么胆子大了。 管事冷森森道:“文笑缘,你在行船期间,居然敢偷窃财物,真是翻天了不成,敢不如实招来,立马将你投河喂鱼。” “大人,不是这样的。”文笑缘连连摆手,一脸惶急。 管事踏前一步,步步紧逼,影子笼罩住文笑缘脸上,“那是怎样的?”边说着,边将铁掌按在文笑缘肩头上,轻轻一捏,文笑缘不可抑制的,产生一股剧痛感。 闷哼一声,额头上已满是冷汗,文笑缘明白,再不实话实说,待会势必要被活活打死,心里叹着,求饶道:“我说我说。” “哼,贱骨头。”管事低骂一声,一脸鄙夷。 文笑缘不敢回骂,喘了口气,“我拜了个师傅。” “师傅?”管事脑中有许多想法,万万没想到是这个,愣了一愣,问道:“什么师傅?” “是个武林高手,师傅说我根骨好,所以收我为徒,说下船后就带我去山里练功,不让我做这些活计。”文笑缘也是油滑人物,临时编瞎话,脸不红气不喘,说的跟真的一样。 管事微微一惊,旋即笑了,一个武林人物而已,他笑了笑,拍了拍文笑缘肩膀,“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文笑缘松了口气,转身消失在长廊中,走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给师尊的饭菜,都被雨淋湿了。 虽说师傅有道法,可以辟谷,但辟谷了十天估计也是饿了,他想到这点,就去厨房要了份饭食,用食盒装着。 走到一间华贵的房门前,文笑缘擦了擦汗,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从里面传出温和的语声。 吱呀一声,进了门去,文笑缘见青灯之下,自家师傅正在捧卷翻阅,不敢喧哗,将食盒轻轻放下,小声道:“师尊要是饿了,可取些用了,都还新鲜着。” “你有心了。”宁舟放下书卷,微微一笑,看了文笑缘一眼,撇眉道:“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笑缘惶恐,跪在地上,道:“师尊,我泄露了你的行踪,请师尊降罚。” 宁舟微怔,旋即想明白了,笑着,“无妨,你起来吧!” “多谢师尊。”文笑缘站起来,恭敬侍立着,“方才我去请辞,那管事……” 文笑缘无有隐瞒,把事情娓娓道来,宁舟听罢之后,眉头一簇。 文笑缘见了,紧张道:“师尊,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没事。”宁舟摇头,“那管事欺负你,你可有怨?” 文笑缘本想说男子汉心胸宽阔什么的,可一触及宁舟目光,就不敢胡说了,如实道:“弟子的确有怨,想我勤勤恳恳,从不犯错事,管事居然扣除我一半月钱,这是何道理?只因生疑,就要拿我性命。这管事胆大包天,置王法于何地?” 宁舟静静听着,“为师告诉你,这世上拳者小讲理,拳大者讲势,理和势都大,什么都不讲,世俗如此,修道人亦是如此,甚至比世俗更加残酷。” 文笑缘听的目瞪口呆,在他的幻想中,修士餐风饮露,逍以在,脱离了低级争斗,怎么会比世俗还凶残。 宁舟见文笑缘表情变幻,又说道:“你可后悔了?” 文笑缘迎着宁舟眼睛,很想知道师尊这话是随口问的,还是考验他,半响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顺从本心,“不后悔。” “好。”宁舟微微颔首,“你弱,所以才有人欺你,你强,便是为恶天下,也无人敢说半句。” 这话虽是明理,却显得狂放,文笑缘怔了怔,张口道:“师尊,咱们修的是魔道?” 宁舟朗声一笑,“魔道圣道,哪有这些个道,你记住,人前怎么说都行,你自个却需明白,修的是自己的道。” 此声洪亮,却未传出去,来回震荡,振聋发聩,文笑缘双眼猛然一亮,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宁舟指了指桌上两尺刀匣,“你若想教训那管事,可带着这个出去。” 这太恒元晦刀,旁人不可御使,文笑缘拿了出去,也只能由宁舟在背后使力。 文笑缘摇了摇头,“船上有位鲁先生,听说道法很强,还是不了。”文笑缘为宁舟着想,并不想教训管事,以免激怒鲁先生。 “鲁先生?”宁舟轻晒,既然文笑缘不愿,他也不勉强,指着食盒,“你也饿着吧,来,陪为师吃些。” “好。”文笑缘欣然,上前去忙碌,将食盒的中的东西取了出来,三荤两素,还有一汤一壶酒,也算是丰盛。 灯火一盏,红火幽幽,透着灯罩洒出圈圈黄晕,室内一片温暖,文笑缘吃着吃着,不知何时,眼中已噙满泪水。 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从未和达官贵人共食过,更遑论与修士共餐,这一餐他吃的极为满足,满心感动。 细嚼慢咽,一个时辰之后,这顿饭才算吃完,趁着文笑缘收拾的工夫,宁舟道:“明天你便搬到为师旁边住,银钱无需cao心,在船上三月,为师教你些东西。” “嗯!”文笑缘很开心,没想到自己一个穷小子,居然还有这缘法。 接下来一段时日,宁舟白日炼刀,傍晚传授文笑缘清源气经,发现文笑缘根气虽差了些,却极为勤勉,不禁稍感满意,修道根气是一部分,其他部分也很重要,以勤勉补根气,勉强可修个数百年寿元。 至于再往上,那便需莫大缘法了。 就这般过了一月光景,刀匣猛然一颤,无声自开,匣中躺着十三片小刀,十二把为白,一把是灰,有刺目刀光在匣中游动,一时成丝,一时成云,还有鸣叫声穿出,似乎要挣破刀匣。
两尺刀匣一掌宽,万缕寒光彻骨寒。 刀匣静静不动,将刀光拘拿在内,这是在养刀,太恒元晦刀至此地步,已然彻底祭练完全,再被罡雷炸上一回也无妨,便是损了,也可慢慢恢复过来。 匣不破,刀不坏! 宁舟满意一笑,手抚刀匣,匣中刀芒顿时敛去,晦刀渐成无形,只有斩人时那刻,才会现出形迹。 三天后。 船上陡然穿出一声凄厉叫喊,“杀人了,杀人了。” 叫喊的是个女声,似是把嗓子也喊破了,穿透木板,连下一层的人也听见了。 不多时,就听一阵脚步声,踩得地板蹦蹦响。 室内。 文笑缘一惊,险些岔了气,宁舟一掌按在文笑缘脑门顶上,助其抚平气机,温声道:“莫躁,心静。” 文笑缘眨眨眼,表示知道,片刻后气机归顺,在经脉中畅游,他摆脱困境后,立即讶然道:“师尊,外面死人了。” “为师知道。”宁舟神色淡淡,不以为意。 世上恩怨多,是非难分,他不便插手,也不去管,见文笑缘一脸好奇的样子,笑了笑,“你出。” “嗯。”文笑缘点点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方才一嗓子,惊的许多人跑出来看,顶楼的不消说,下面楼层中,也有听见动静跑上来的,至于更下面的,跑上来也看不着,因走廊已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文笑缘学了一月道法,虽不如何厉害,却也能增添些力气,仗着膀子有力,七推八挤,也被他挤了进去。 站在最里圈,顺着诸人目光一看,就见对门一间舱室内,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胖子,五短身材,肚子直挺挺的朝着天,一动不动。脖子上插着一根尖刺,大概有一尺半长,从脖子刺了上去,自脑门子钻出来,带着一溜血丝,看这样子,早就死透了。 有位婢女蹲在墙角吓傻了,浑身发抖,盘中的吃食洒了一地。 就听人道:“死的好惨,也不知得罪了谁。” “谁说不是呢,本以为杨家的宝船,没人敢在这太岁头上动土,没想到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有胆杀人,还如此凶残,将人脑袋刺穿。” 文笑缘听着诸人言语,随口问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来得早,可曾见着凶手了?” “没啊!”说话的是住这胖子旁边的,“我就住他左边,挨着呢,哪料到有这事发生,听见叫声我就出来了,只看到这胖子躺在里边。” 旁人也纷纷摇头,都说没有,文笑缘留心观察诸人表情,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你小子看什么呢?” 文笑缘身子一晃,不悦道:“杨管事,你推我作甚?” 杨管事嘿了声,“你小子长能耐了,跟了高人学了些功夫,就推不得了?”说罢,又笑道:“我看你四处观察,跟个小捕快似的,问问你,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文笑缘摇了摇头,“哪有,我就随意看看。” “谅你也看不出来。”杨管事指了指那胖子,“这人穿衣打扮,一看就是个富贵人,你可知怎么回事了?” 文笑缘迟疑道:“有人见财起意?杀人夺财?” 杨管事摇摇头,“财货并没有动。” 旁人奇了,“那是为何杀人?” 杨管事指了指胖子腰间,“看那,鼓鼓囊当的,看形状是把匕首,属于奇门兵器行列,江湖上用匕首的不多,但凡用了,必定是浸/yin此道的行家。”到这,他下了断语,不屑道:“江湖人士,逞凶斗狠,目无法纪,手上血迹累累,杀与被杀,最是正常不过。” 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仇家相杀。”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仇家厮杀,便不会找到他们头上来了。 文笑缘微微皱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