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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大道非凡治

    宁舟话中含讽,黑蛇怎会听不出来,不过他却并不着恼,而是道:“不说这些了,如今我的手段被你发现,那便手底下见个真章。”

    话虽如此,黑蛇却无有丝毫动弹,宁舟哪里不明白黑蛇的意思。

    其实他也不想打。

    这入念斗法,凶险绝伦,一旦真斗起来,若神魂纠缠在一起,被秘法轰击到,当真是生死难料,比之寻常斗法,更加诡异。

    所谓入念,就是箓境修士将神念打入他人体内,在暗处可用手段暗算,直接击杀神魂。

    这种斗法由神魂为骨架,法力为后盾,施展攻击,宁舟并无修炼过此道,但他有太平五符,其中的幽门劫关和火侵炼宅,却可应对此道的。

    宁舟在宝星阁时,也是因有太平五符,方能发现自己被暗算了。若非无有此物,他只能任人宰割,是打是杀,全然不是他能做主的。

    宁舟虽掌此物,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对方路数不知,手段不详,用两纸符书便与人对敌,他尚无那个把握。

    黑蛇也是不想打,他本意是欺宁舟修道日浅,即便有道行,也未必有神念方面的斗法之道,仗着自己在这方面有所建树,才有胆害了宁舟。

    此时预料有差,知晓宁舟也有手段后,他便打消了主意,不敢冒险的,压上全副神魂心魄之力,与对方较量。

    二人僵持片刻,谁也不愿动手,还是宁舟首先打破僵局,“我也不管你是被谁驱策,念在同门一场,此次我可既往不咎,放你一马,下次敢有再犯,休怪宁某无情。”

    这是场面话!

    黑蛇听了心情一松,赔罪道:“师兄仁厚,小弟却是莽撞了,多谢师兄宽仁大义。”

    他并未做下保证下次不犯,显然想在别处与宁舟相斗,宁舟不以为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本就没有指望,对方真的认错,“既然你这般心诚,宁某便饶你一会,去吧!”

    言讫,火宅、闸门顿时化烟而去,不见踪迹,黑蛇也不耽搁,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入念攻杀,生灭之间,存乎一心,随着黑蛇离去,宁舟睁开眼目,上下检视躯壳,见无有另外的手段后,不由稍感庆幸,“看来还需长做防备,不然太过被动。”

    入念一道,千变万化,甚是难防,只因此道只能暗算,不能防备对头真身上门斗法,故此少有人练,即便习练,也就练个保身法门即可,不会在此道上,花费太过光景。

    但练此术者,只要稍有精通,便可将不熟悉此法者,暗送无常,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如非宁舟有太平五符在身,今日之局,或许便被暗害了。

    宁舟才步入箓境,有些手段,暂无机会见识,经过方才之事后,宁舟便想改天前往汗青庭,向梅竹清请教一番。

    翌日!

    宁舟将观元宗山门所在,告知律香主后,后者便亟不可待的收拾妥当,欲要返宗而去,对宁舟道:“多谢道友近来关照,区区此次返宗,也不知何时再能与道友相见,以往种种,区区必当铭记在心。”

    宁舟微微一笑,“俱是同道中人,来日相见有期,宁某便在此预祝,道友一路顺遂。”

    律香主想起回宗有期,心里也是欣然,二人话谈片刻,律香主最后惜别宁舟,一道翠竹遁光,绝尘而去。

    宁舟负手而立,凭风御虚,宽袍大袖衣袂飘摇,如似乘风而去,伫立片刻后,把身一纵,烟气渺渺,渐渐远去。

    钓蟾宫,掷花台。

    嶙峋怪石三丈飞台之上,立有三人,一女一俗一道,人前摆有明玉宝案,上置文房四宝,那女子约莫二八年华,不娇不媚,年岁看上去虽则不大,却是仪态万方,端庄大气,极具风范,不像是寻常女子。

    她神情怡然,纤手皓肤如玉,绿波映照,便如透明一般,一手挽袖,另一玉手轻执笔杆,蘸了一笔浓墨,凝视宝案上的画纸,一笔挥就,纸张与笔墨,仿若融在一起,相得益彰,由浅入深,勾画细腻,黑线白条,越画越显精妙,在沙沙的摩擦声中,一副画像浮现在画卷中。

    却是女子本人的画像,此时微风袭来,将树梢散花吹开几许,有几线光明洒落,恰好照中画纸之上,橘色暖光如轻纱覆盖,一时间画上人儿,如是活了过来,说是纸上涂云,妙笔生花,亦不为过。

    掷花台上的中年男子,看了看那画,脱口赞道:“古时有画沙之说,为父观来,小渔亦是丹青妙笔,画中人儿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逊画技高明的大家。”

    老道瞧了一眼,亦是赞叹,“青渔研修清源气经有日,内韵风华,气韵脱凡,由内及外,已将经中之意,全数倾注在一画之中,这份天资美质,与你师相较,也是差之不远。”

    作画女子,正是素青渔,自从宁舟走后,她牢记宁舟的教诲,苦苦参悟清源气经,虽则此间灵机不显,但有孙伯廷时常用丹药照顾一二,也使得素青渔内气足壮,无有后顾之忧,自然而然的修出真气来,虽不如宁舟当年一气开四脉,却也逊色不多。

    面对长辈们的夸赞,素青渔却无自满之色,对孙伯廷一礼道:“太师叔过誉了,青渔年幼识浅,技艺有限,实当不得如此赞誉。”

    这一声太师叔,听的孙伯廷心里软乎乎的,很是舒服。

    他曾与宁舟有些龃龉,虽则后来罢了,宁舟飞黄腾达,无有追究,但他心里却是忐忑,生怕哪一日宁舟想起这茬,来寻他晦气。便百般照顾素青渔,期望这点情分,能使宁舟看着素青渔的面子上,不来整治他。

    如果再有一点好处,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素青渔放下画笔,面向素君堂,面有不舍之色,“当年恩师曾言,将我放置凡间,磨砺心境意志,待有成时,便接我回往上门修行。孩儿挂念父亲,私想孩儿这一走,恐与父亲难以见上几面,今日作画一卷,也好陪伴父亲。”

    素君堂身为人主,虽则不舍自家孩子就此离去,但也知,那无量圣宗乃修行圣地,素青渔去往修道,炼得长生术,也是一桩福缘,故此他从未有过拦阻之意。

    只是素青渔年岁越大,便越是接近离开之期,素君堂身为一国之主,固然膝下子女众多,但对这个最为出色的女儿,还是万般不舍,呼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慈父之念,平淡道:“小渔,你的心意为父已知,不过你既说到你师对你的期许,为父却要告诫你一二,往后回了山门,可莫再如今日这般忸怩,须知当进则进,如难控制情感,犹豫彷徨,皆是错招。为父虽是一介凡人,却也知道,大道非凡志,俗情难修,小渔,你可记住了?”

    素青渔听罢,已经泪染襟怀,玉面含珠,世事无两全,她何尝不知此理,只是一时放不下而已。

    修行一道,如凡念情感,牵挂太深,执着入骨,对于修行是万般不利。虽不说要斩断情丝,从此冰冷无凡念,但也要做到,挥发由心,游刃有余。

    素青渔明白父亲的意思,收敛泪珠,认真道:“孩儿明白。”

    素君堂也是心中一痛,只是一想,雏燕从不能在羽翼之下成长,展翅高飞,追寻自我的目标,才是正途。

    正在此时,天空传来清越之声,“大道非凡志,素国主眼界见地,这般开阔,妥实难能可贵。”

    此声一出,三人心思各有不同,素青渔面现惊喜之色,忙举目看去,但见一道轩昂道人,踏烟而来,步履不急不缓,从容似仙,飘然落地,双目朝素青渔看去。

    素青渔忙收拾仪表,整理发鬓,大礼参拜道:“徒儿素青渔,拜见恩师。”

    宁舟微微一笑,“为师另有一徒,是你师弟,为师曾告诉他,“为师承拜师大礼,已是足够,膝下之骨,便如天地脊梁,万万不可摧折,我徒青渔,亦要谨记此点,往后不可跪任何人。”说罢,双目含笑的望向素君堂,“包括你之父母。”

    心气不能折,如果陷入窘境,为求自保,大义不毁之下,那没什么好说的,怎样认怂都没事。

    但在能抉择的境况下,却不可自损颜面。

    此点,以前宁舟不曾说过,只因他初为人师,有些还没想到,此时便是为人师的教导。

    素君堂倒无不满,对素青渔道:“小渔,你师说的甚好,实乃金玉良言。”

    见父亲都这般说了,素青渔也渐渐放开俗规束缚,不等宁舟吩咐,便起身道:“弟子谨记恩师教诲。”

    宁舟微微颔首,见素青渔道气隐隐,显然是用了功的,没有荒废懈怠,“青渔,你先下去,与你亲人道别。”

    素青渔微微一礼,旋即出了钓蟾宫。

    素君堂见女儿走了,便对宁舟抱拳一礼,道:“宁道长,小女往后便托庇道长门下,我这当父亲的,也管不到了,此后就由道长训导。”

    宁舟看了素君堂一眼,笑道:“素国主但请放心,我无量玄门一脉,虽修玄法,却非是绝人欲,断情志,此后青渔还可下山,自是能见国主。”

    素君堂闻言一喜,他话中虽说的硬,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可以相见,而不是仙凡永隔,再不来往。

    素君堂收了画卷,暗叹一声,也下去陪素青渔去了。

    这时,钓蟾宫中,只剩下宁舟与孙伯廷了。

    孙伯廷在宁舟来时,就看的眼皮一跳,此刻心中犹自不平静,那烟气他看得清楚,正儿八经的箓境罡烟。

    想他修行百余年,也无机缘踏入此境,而宁舟自入道始,却是短短四载不到,就已经达成箓境,感叹唏嘘之余,也想起自家从前,贬斥宁舟资质不佳。

    如今看来,他不禁老脸一红,面庞发烫,一声清朗之音,将他惊醒了过来,“孙师叔,久违了。”

    孙伯廷回过神来,收拾心情,脸上挂满笑意,“恭喜师侄,踏入箓境,师侄禀赋斐然,往后自是了道有望。”

    此刻,他浑然忘了,自家曾说过的言语,脸不红,心不跳的对一个后辈奉承。

    宁舟淡淡一笑,“青渔有今日之功,想来也耗费了师叔不少心血。”言讫,取出一只锦盒给了孙伯廷,“师侄我别无长物,谨以此为报,望师叔勿要见怪。”

    孙伯廷一愣,没料到宁舟还给他好处,登时大喜,呵呵直笑,“哪里哪里,一切都是青渔这孩子自家用功,我所做微不足道,当不得此礼,实在当不得。”话虽这般说,手脚却没慢上半分,忙不迭地将锦盒放入袖中。

    二人在掷花台上坐下,宁舟问道:“师侄在山门时,听闻丰国境内有鬼物行凶,师叔可知此事详情?”

    “知道一些。”说到正事,孙伯廷也收敛了笑意,“这还是上月之事,概有十来个鬼物吧,也不知从何处来的,迫害一方,杀了百八十人,掠夺精气,而后便被修士打杀了,并无什么大事。”

    宁舟却觉,这里面有些门道,鬼物诞生不易,此次突然出现十来鬼物,背后若无人主导,恐是不大可能。

    宁舟相问此事,非是怜恤凡人,而是似丰国这般的国度,概有千百之多,在境内征发民夫,搜集修士宝材,供无量圣宗修行。

    如真有什么邪祟,为祸一方,将这些凡间国家破灭,那么圣宗便需为此,出动自家人手,来搜集大量琐碎的宝材,耗财耗力,殊为不美。

    宁舟想了想,鬼物的确不多,许是别家修士手中处跑出来的,也没酿成大祸,便放下此事,道:“师叔在凡俗有年,想来对俗世国家有些了解,如今师侄修行,需赤涟泥、磁雷汞、玉芯铅三物,劳烦师叔帮衬一二,看看哪些国家有,颁了法命,令其搜寻。”

    孙伯廷一怔,宁舟这话不难办到,只是有一碍难之处。

    这千余国度,有的早就投靠了门中某弟子,倾一国之力供奉。而今宁舟此举,却是要横刀劫夺,恐是会令人不满,他斟酌片刻,道:“师侄当知,这里面的关隘之处,非是我不帮忙,而是此中牵连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