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四方俱灭,心悲啼泪
所谓大功,便是一甲功,等如三十乙功,细算则是九百丙功,宁舟想想就知道,往后自家除了修炼之外,也免不了劳碌了。 梅竹清又道:“不说为修此功,单说道传之位的竞夺,也需有大功在身,方能入局。” “不过你无需急切,眼下还有三十载,才会再开道传竞夺,这三十载内,你只需好生修炼至丹境,积累功德,莫想其他,到时一争道传,也好扬你宁家垂没的声威。”若宁舟真可成就道传,梅竹清也能自豪的说一句,无愧于自家师尊。 宁舟收拾心情,点头应是,三十载不长不短,自己却要这这段时间内,好生修炼。 师徒二人笑谈片刻后,宁舟便把在瀚海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戚春霖被宁舟毁了道基,而后郁郁寡欢的病死,梅竹清听了没有半点动容,只说了一句做的好。 直到说起悬空山,鳞龙道,八部幕雩龙塔,中玄古锋,指月道蛊,还有靖沧海时,梅竹清才真正动容,“想不到,你瀚海之行,竟有这般经历。” 他也是唏嘘不已,当年那位老友,回来后见了他一面,说了元清炁的些许事后,便自故去了。 故而,他对瀚海详情,也是不甚了然,但在他想来,区区一个瀚海,没什么了不起的,哪能想到,其中还有这些曲折。 “你那徒儿,倒是不错,不能飞升也没什么,毕竟古往今来,飞升的也不多。”对飞升之事,梅竹清看得很淡,在他看来,天象境已是足够,“只是他为妖身,不能登上宗门真传,此点你记住了,莫弄出什么笑话来。” “弟子省得了。” 想起宁舟方才说中玄古锋已经毁了,梅竹清不胜嘘唏,这把剑是宁家当年辉煌的见证,唯一流传至今的东西,可在宁舟手上,就这么没了。 对此,宁舟却不甚在意,没有永恒流传的东西,毁就毁了,与其追忆往昔,不然奋力将来。 “你那六景弦尊,拿来我看看。”梅竹清感到有些好笑,“苏文钦那人,在东宿州捞了不少好处,也有些身家,此回撞上靖沧海,毁了不少宝物,真是倒霉,这件六景弦尊,估计就是他最后的家底了。” 宁舟对苏文钦也甚是敬重,在那般情况下,还为自己留下一件玄器,还自己的人情,这份品质,却是珍贵。 他从袖囊中摸出六景弦尊来,往地上一摆,咣当一声,隆盖上的山水风光,映入眼帘,梅竹清取了过来,把玩片刻,运指一扣,咚的一声,内里铜柱转动,外间六根索弦齐齐扭曲,阵气勃发,将梅花小筑的禁阵,压的一颤。 宁舟向四周看去,只见梅花小筑四周,竟有扭曲之感,一道道禁制光纹,浮现在虚空之中。 梅竹清稍使即止,连道:“不错。”而后又返还给宁舟,“那丹霆照尘印,也是一门上好小神通,只是修炼时需要注意一些,赤涟泥与磁雷汞,宝星阁当会有些,待会儿你自个儿去找。” 宁舟笑道:“只是不知,弟子的功劳,是否足够换取。” 梅竹清呵呵一笑,“将丹霆照尘印,修个入门是够了。” 宁舟也是轻松一笑,忽而想起一事来,“此回对阵四方道,是由世家主导,世家小辈,该当是有许多人得了功劳,三十载后,竞夺道传时,这些人想来就是弟子的对手。” “不错。”梅竹清道:“下回道传之争,将会大部分是世家子弟,届时,我等外修一脉,脸上无光啊!” 宁舟暗想之前宗内的变化,萧宗道胸有丘壑,坐上监兵台掌台之后,定不会坐视,三十载后,道传上世家一脉独大。 梅竹清见他神色,问道:“你在想什么?” 宁舟道:“弟子在想,宗门该不会坐视这般局面发生,师尊可是知道,门中有什么安排?” “你想的不错。”梅竹清喝了杯茶,润润喉咙后,方道:“如今封肃尧心向世家,在天象座次上,已是微微压过外修一头,毕竟宗主与副宗主不能明着偏帮外修,只有杜真人和洗真人支撑大局,却是压不住魏真人与晏真人携功而返,他们再与封真人合力,更是难以撼动。而且此回四方道被灭,蒲鹤轩被魏真人一剑斩杀,鱼化渊和靖沧海,被迫扯往东南,世家一脉,威风大涨,风头正劲一时无两,。这般局面,长此以往,定然不利。故此外修也会有动作反弹,只是如今战端才休,还需手尾料理后事,这动作暂时不便发出,待风平浪静后,就是外修奋力争锋的时机。” 宁舟心头一震,堂堂天象境修士,竟就这般死了,同时他也听明白了,此时还不是外修发力的时机,需等到世家这阵风头过去,才好行事。 “师尊,这回征伐四方道,详情如何,弟子还不知晓,能否为我说说。” “有何不可。”梅竹清笑了笑,“起先……” 随着梅竹清娓娓道来,宁舟也渐渐知晓,此回战事的大概了。 由梁族子弟梁道中打头,率领诸多世家子弟,东征烟雨海境,短短时日内,便平定四方道的修士,而后发号施令,调度有方,四方道连连溃败,五经岩象征性的帮了四方道一把后,就再也不动。 而东武坛却是出力甚大,相帮四方道,对抗梁道中,多有派族中子弟相助。 奈何梁道中指挥若定,运筹帷幄,纵横外海之上,东驰西击,使人摸不准他的动向,东武坛派遣了些许人手,尽尽人事,而后收拢部族,蜷缩东武坛,坐观四方道与梁道中的搏杀。 就这般断断续续,打了近三年,整个外海全被梁道中拿下,在这片海域的道场修士,纷纷惧其威风,不敢闹事。 霎时间,外海掀起腥风血雨,打到最后,四方道,五经岩,和东武这三家也是龟缩不出,不再做无用之战。 至此,梁道中把这三家的触手,全打缩了回去,世家子弟,此次赚的盆满钵满,捞足了功劳,接下来魏太苍独上四方道,却被蒲鹤轩与靖沧鸿路。 晏胤秋随之出手,牵制靖沧海,使其不敢妄动。 而后,便是天象一战,魏太苍所修,为三书四卷中的悬镜斩真剑卷,凌厉无匹,蒲鹤轩哪是敌手,当场被斩,四方道上下,除了蒲家支脉旁系被靖沧海接走,保留了些许蒲家香火之外,余下尽皆被诛。 人头滚滚,血染汪洋! 无量圣宗,彻底奠定了外海之主的地位。 天下修士,莫不侧目! 鱼化渊和靖沧海,却是搬走洞府,安家东南海上逍遥快活,头上再也没有什么道主来发号施令,借无量之手,将祖辈的屈辱,拔除的一干二净。 宁舟听罢之后,暗自神往,想那梁道中果然不愧是世家子弟魁首,竟能这般了得,如此人物,与萧宗道并称,的确是恰如其分,日月交辉,轩轾难分。 宁舟在梅花小筑待了片刻,谈了些指月的事后,便施礼告退。去了外间,寻了几位护岛修士,将刘同宇倒了出来,将一封书札,交予护岛修士,吩咐道:“尔等将刘师弟送往清荷坞,路上莫要怠慢了。” “谨遵令主之命。” 清荷坞,为刘同宇师长一脉的道场,他虽无亲眷子嗣,但清荷坞中还有几位师兄弟尚在。 如今刘同宇虽则废了,却还得落叶归根。 此事妥当之后,宁舟去了两封飞书,一封发往荣旗那里,一封却是发往戚族。 荣旗为萧宗道师弟,监兵台的事情,也多是他在代管,宁舟此次去书,也是将此次出外经历,大致明细报上去,这一步,是不可少的。 出了汗青庭,宁舟遁光一展,往鹤酒翁处去了。 鹤酒翁正在一块青石上喝闷酒,他的朋友不多,自从鹿烟客失踪之后,再也没人陪他喝酒了。 他最看重的弟子,也是去了东宿州,摇了摇空空的酒葫芦,站起来叹道:“也不知东城那孩子,眼下如何了。” 正说着,忽而看见云头飞来一道遁光,见其烟气渺渺,心头诧异,“这处许久无人来访,这是谁来看望我这糟老头子。” 少顷,宁舟遁光一落,打量了鹤酒翁一眼,施礼道:“敢问可是鹤长老当面?” 鹤酒翁放下酒葫芦,目光望去,见宁舟道气昂然,罡烟洋溢,却是将道法修的精纯,暗赞一声,客气道:“你是哪家的弟子?寻我可是有事?” “弟子如今在汗青庭梅师座下修道。”宁舟回禀道:“弟子此来,是为卫师弟一事。”
“嗯?”鹤酒翁想起往事,他老友鹿烟客就曾在汗青庭吃过亏,他听得明白,来人正是汗青令主宁舟,不敢拿大,还了一礼,笑道:“原来是宁师侄,听说你去了东宿州,如今道行见涨,我那徒儿,却是不如师侄。” 他这般客气,也非无有因有,他只是个虚位长老,不掌权柄,而对方却拜在汗青庭主门下,自身也有司职在身,掌权握柄,就此,已经不可小觑。 再来他素知自家徒儿卫东城,心气甚高,傲视不驯,向来不服宁舟,曾多次在自己面前,说过要超越宁舟。 依他想来,卫东城与宁舟相处时,定是火星子直冒,两人之间不太愉快。 他这做师傅的可记得,卫东城在宁舟手边办事,往后奋争上游,也需得交好同门,而这个宁舟,却是个好苗子,有汗青令主司职在身,他便想攀上些许关系,为卫东城铺个路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做师父的,何尝不是如此。 修士之中,注重传承,师父与徒弟之间,那关系比父子关系,还要来的亲密。 何况鹤酒翁只有一个徒弟成器,便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卫东城身上,望其成才,这份感情倾注,外人难以明了。 “卫师弟意志坚韧,品行高远,弟子也是欢喜的。”宁舟回道。 鹤酒翁脸上含笑,宁舟这般说,如是不虚,那便是卫东城与宁舟,相处的还成,他不禁老怀大慰,暗感卫东城长大了,懂得做人,不再是先前那般,鼻孔长在天上,傲视一切。 对于没看到卫东城回来,鹤酒翁私下想,依照卫东城的性子,不服输的劲儿,不修成箓境绝不会回来,只当宁舟是帮卫东城带话来的,便笑道:“宁师侄谬赞了,此回你来,可是东城托你带话与我这个老人家了?” 宁舟看了看鹤酒翁一脸笑意,心底一叹,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遮掩不得,“卫师弟说,“徒儿此生无悔,”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只是再无机会孝顺师尊,却为徒儿罪过。” 后半句,是宁舟临加上的,希望这话不那么硬,冷冰冰的,一如卫东城的性子,丝毫没有暖意。 鹤酒翁闻言眼睛一厉,喝道:“你说什么?” “鹤长老节哀,卫师弟已经去了。” “胡说八道。”鹤酒翁怒火攻心,戟指怒目,狠狠盯着宁舟,“定是你见不得东城,将他害了,你说是也不是,你说,你说……” 宁舟面色不动,只是平静的望着鹤酒翁。 鹤酒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里面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宁舟害了卫东城,恨不得立时将宁舟打杀,下意识抬起手来,顿时丹罡流动,欲要倾泻而下。 只是临到头来,却是想到,自己这一招下去,自己可是得赔命的,犹豫半晌,终究没有那股狠劲,哀叹一声,将手放下,以袖掩面,这时,已经是涕泪交加,老泪纵横。 其中心情,莫可言状。 待鹤酒翁哭过一阵,心情稍微平复后,宁舟将赤渊剑取了出来,递向鹤酒翁,“这是卫师弟遗剑,鹤长老且收好吧!” 见了赤渊剑,触景生情之下,鹤酒翁又是一阵悲伤,轻抚剑身,顿时响起铮鸣颤音,似是一曲悲歌,剑声悲风秋雨,萧萧瑟瑟,没来由的寒流弥漫,伤河流淌,激的此间繁花尽落,飘飘洒洒,铺了一地黄叶,如在给卫东城超度送行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