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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枭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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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外荒郊,宁舟袖袍一抖,有星流闪烁,宗世冠跌了出来,昏昏沉沉,五蕴皆迷。

    过了好半晌才清醒过来,先看了看左右,周边是一处乱石岗,他运功一探,却是筋骨破碎,稍一运功,便疼痛难当,却是实力锐减。

    他不由把心一凉,暗道不好,继而看向宁舟,双目一眯,掩盖杀心,“尊驾请我来此,想必是有所求,但请一提吧!”

    宗世冠不愧掌权多年,心志沉稳,虽则遭擒,却没露出惶恐之色,他心中极为笃定,此人既不杀他,必然有所需求。

    他暗暗打定主意,好生周旋,只消脱得性命,来日誓报此仇。

    “我观你法力驳杂,有妖气混藏,此气何来?”宁舟冷声问道,大有一言不对,就开杀戒的意思。

    宗世冠怔然,在他的阅历中,从未听过妖气一词,不过他也知道,自家法力真实境况,故而一听便明,含糊其辞道:“偶得一物,修炼而来。”

    宁舟却是笑了,笑中含讽,“谎言,我只听一次。”

    宁舟熟读经典,自是知晓妖气乃妖修所有,但凡有妖气者,多为蕴含妖修血脉者。

    譬如靖维钧等正统妖修,如若和旁人生子,生来子嗣,也会有妖气蕴藏,只不过会驳杂些许多。

    而宗世冠明明为人,他父母祖辈也俱是人身,不具备妖血遗留,他却偏偏有妖气,此点极不寻常。

    以人修来修出妖气,据宁舟所知,妖王血骨是少不了的,但此等宝物,寻常人触之即亡,凭借宗世冠的能为,又怎能沾染?

    故而,宁舟认定,宗世冠身上的妖气,当别有门路,非是所言那般,是借了宝物修出的。

    宗世冠心头一颤,听出对方不悦来,不过此气乃是他秘密,轻易不会说出。再者他性命本就不长久了,左右一想,反正离死不远,何必低头呢,当下冷笑,“莫来恫吓孤王,如若不信,尽管杀了孤王,你可看看,孤王可会皱一下眉头。”

    宁舟轻轻抚掌,赞道:“不愧是枭雄人物,面对生死大事,还能这般坦然,了得。”倏然,他话锋一转,“可你此举,却是会遗祸九族,未免不智了些。”

    宁舟这话就有些露骨了,直言拿宗世冠全家性命威胁,后者一听,脸皮不由一抽。

    他宗世冠无情无义,全家性命算不得什么,死便死了,可他孙儿宗淳孝,却是死不得。

    他暗自回想,凭借这道人的手段,杀入禁内,竟如入无人之境,倘若此人真起了杀机,自家孙儿,绝难幸免于难。

    想到这他不禁自嘲,往日都是自己拿人家全家性命威胁,未成想,临死前竟被人反威胁一把,唏嘘一叹,“详情孤王可说予你听,但你却得立下咒誓,不得害我孙儿性命。”

    宁舟一口回绝,“咒誓便无需立了,不说则死,若说,我许会念一回情份,不拿你孙儿性命。”

    鱼rou刀俎,分明无比,宁舟若立了咒誓,才是可笑。

    左右一个妖气而已,对他也无用处,他之所以擒下宗世冠,全是心中疑惑,靖维钧到此为何。

    须知靖维钧乃是正宗妖修,来至此处,必有目的,宗世冠身上妖气,也是来的诡异,这两者之间,岂会无有关联?

    宗世冠没想到宁舟竟是油盐不进,他问道:“孤王若讲,足下可会放我归去?”

    宁舟摇头,“如实道来,予你一个痛快,如若不然,求死不能。”

    宗世冠听了这话,反而放心了许多,考虑半晌,缓缓道:“当年……”

    随着宗世冠的陈述,宁舟也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忠骨道祖陵,有白龙虚影出现,宗世冠亲自一探,从祖陵而下,竟是意外发现一处地下渊壁,石缝交错,裂缝延伸至未明处。

    宗世冠本就有意探寻,自然不会放过,当下沿着地下裂缝,寻根朔源∵了数日之久后,连他也不知究竟到了何处,忽然感觉身形一滞,前方似有阻力,他满是不解,又不服气,强行突入,却感异气入体,浑身经脉逆乱,显然走火入魔而死。

    吃了这个大亏,他不敢再行,忙不迭地的退了回来,之后大病一场,事后醒了过来,便察觉体内有一异气。

    他心知不妥,但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将其驱除,并且那异气还蚕食他的精气。

    在此异气下,他从此之后,形貌大变,犹如恶鬼,不过福祸相依,他常年与此异气斗争,竟然把功行慢慢磨了上来,修成箓境。

    但到底根本精气被蚕食太多,早已接近油尽灯枯,故而平日里不敢出手,才能保得性命延续。

    直到最近,身子病坏加快,他自感时日无多,才显出修为,意在临死前,威慑宵小,巩固宗淳孝的大统。

    其实那异气并不受他驱策,只是随着他施放罡烟,法力动荡,那异气受了影响,自行出来的。

    这些事情宗世冠之所以不愿说,自是怕宁舟堪破其中神秘,取得里面或许有的宝物。

    若是如此,那宗淳孝以后就是有了能力,也会晚了一步,什么东西都落不着了。

    听到这,宁舟算是明白了,那异气就如蛭虫,吸附在宗世冠身上,却不是他修成的。

    而宗世冠身子病坏加快,他自己只当是异气作怪,却想不到是宗政延的做的手脚。

    此点宁舟自是不会相告,听完之后,暗自里若有所思,“忠骨道下果有神秘,那阻拦之力,该是有人布下的禁制,不过妖气却非我所求,看来此处,当是靖维钧欲寻之地了。”

    宗世冠一口说尽,喊了声,“可有酒?”

    宁舟随手抛出一壶,让其饮了。

    宗世冠痛饮半壶后,双目望天,一语不发,宁舟大袖挥过,闪过一抹嫣红,热意散尽,石岗上,独留宁舟一人,负手思索。

    “东武坛也是我宗敌手,却是不可让靖维钧得逞了。”宁舟心知肚明,那忠骨道下妖气浮散,竟让宗世冠都着了道,可想而知,禁制内部之物,当非等闲,那么自己想去一探,定是不成。

    如此,只有借助外力了,此回发现的些许端倪,不是他自己所能料理,借助外力,旁人也不会说什么,他稍稍一想,写了飞书一封,发往千乘峰。

    此间一了,宁舟换了衣袍,摘了面具,一道遁光纵起,回往伏牛山。

    却说宗世冠展露出箓境修为后,东瀚各部,心神皆震,皆不敢造次,纷纷上表忠心,相助宗淳孝,剿灭不服。

    妶烽火逃离金雀台,半道上遇上‘勤王’义士,一通好杀,连斩连屠,杀生百里,终于摆脱围捕追兵。

    不过人手又是损失十四五人,妶烽火看着所留残兵,一股子火忍不住冒出来。

    想他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到头来竟是损兵折将,实力大跌。

    妶烽火明白的很,凭借自己这点人,在瀚海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他很是不甘,可徒之奈何,妶烽火立在地上,种种念头纷沓而来,但是任他如何想,也想不出卷土重来的办法。

    甚至,他连西瀚也不敢回了,生怕宗无涯吃下灵道窟。

    一时想了良久,妶烽火终于下了决定,起意离开瀚海,另辟基业。

    这个决定一下,立时惹得部众鼓噪起来,他们认为,离开瀚海,要么在此基础上,再次一落千丈,要么将走上一条死路。

    这世间土地宝贵,对修士而言亦是如此,但凡修炼道场,无论大大小小,都有人或势力把持。

    妶烽火如离开瀚海,总得要寻个地处修炼,总不能当个四处闲逛的散修吧,那样一来,还有什么基业可谈。

    可是道场皆有主,想要占下,那便需拿命来换。

    他们这些残兵败将,若去了瀚海以外的地方,一个不好,就要被人镇灭。

    “稍安毋躁。”妶烽火到底是众修之主,身份尊隆,一句话稳定众人情绪,“我等方经惨败,无有实力,在瀚海已无立锥之地,去往他处,或可寻得机缘,至于诸位担忧之事,我自有良策。”

    妶烽火的良策,还是干老本行,洗劫修士,此回不同的是,妶烽火欲将洗劫的东西,送与瀚海之外别的势力,求得一处存身之地。

    寄人篱下,虽是很丢脸,但与性命相较,丢脸算得什么,反正又不丢命。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妶烽火拿出舆图,眼中寒光一闪,决定拿散修开刀,大抢特抢,能抢多少是多少。

    数日后,宁舟回山。

    钱通来报,“道令,律道长救得尸仙派三家,不过他们来到本山后,狮子大张口,想向我丹部,索要三千丹丸,用以修炼。”

    宁舟闻言嗤笑,“谁牵的头?”

    “唐正安,马承志,还有琴一品。”

    宁舟淡淡一晒,“这是讨价还价啊!”

    钱通皱眉道:“三千丹丸也忒多了些,予其一千还差不多。”

    宁舟指了指钱通,哈哈一笑,“你呀,当真是看不明白,今日你予了千数,来日他又向你索要,又该如何?”

    钱通一怔,他倒没有想到这些。

    宁舟道:“予他们丹丸修炼,这是安抚人心,也是赏赐,从来只有主人决定赏赐多少,哪有客人索要的道理,此三人,居然敢这般开口,着实可笑。”

    钱通忧虑道:“可他们人数众多,三家虽有折损,可合在一处,也有不少人,若是不依,恐怕……”他话未说完,但其中意思却很明显了,他是怕反客为主。

    宁舟摇头,“此事不能看人数多寡,你看六大玄门,论较起来,只有六数,可天下万千宗门,谁又敢抗衡呢!本宗麾下,有着不少下宗,却也没听说过,哪个敢公然站出来,挑衅本宗,不遵命令,更况论朝本宗索要物事。”

    这话不假,修士林地,实力称道,千钧棍棒,岂会惧怕腐朽枯草。

    钱通一想,果是此理,监兵台弟子,经过卫东城磨练后,已经成了气候,不是未出门的雏儿,一个个杀伐果断,又身怀玄门正宗道法玄功,哪是瀚海修士可以比拟的。

    再说器部日夜不停,勤炼法器,可谓是宝甲披挂,手握寒锋,兵强马壮。彼辈若敢冒犯,得寸进尺,只有死路一条。

    好比凡间,五千精锐,就可冲杀十万流民,也有百万异族,统万万凡民的典故,这些放到修士中,道理相通。

    “那我回头就拒绝他们。”钱通受了提点,说话也豪气了许多。

    “不可拒绝。”宁舟摇首一笑,“他们提出三千丹药之数,未尝没有为难本台的意思。倘若不给,彼辈必然心生怨言,不肯听命,阳奉阴违,甚至以此为借口,摆脱本台的控制。”

    钱通难住了,给也不行,不给也不行,他张张嘴,也不知该如何问起。

    “眼下灵道窟攻杀金雀台事败,铩羽而退,若要回西瀚,必要经我瀚中,可让他们前去剿杀,论功行赏。”宁舟早就想好了,既然掌握住这批人,自然要役使他们。

    监兵台可不是善堂,丹药外物,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想要更多,那便出力来换。

    钱通眼睛一亮,随后想起一事来,“说起来这灵道窟事败后,正在四处劫掠,可是害了不是散修,眼下东瀚各地散修,无不义愤填膺,可他们又怎敌的住妶烽火有备而来,不少人损失惨重。”

    宁舟心头一动,妶烽火等人,果然还是匪道习性,见势不妙,就大肆明火执仗的强抢豪夺。

    不过这却是他的一个机会,受妶烽火迫害或是担忧被劫的散修,定是不少,若无人庇护,定当难逃大劫。

    原本还有许多人,不愿来伏牛山,可经妶烽火一事后,那些人,纵是再有顾忌,也得投靠了。

    物尽其用,宁舟准备榨干妶烽火最后一点价值,等他弄得各地修士,民怨沸腾之时,他在出手收拾残局。

    宁舟把念一定,“唤这三家主事人前来。”

    论道府,一处院落中。

    唐正安三人聚在一堂,琴一品幽幽道,“马掌门,你这是玩火啊!三千丹丸,好大一笔数目,那宁道长若是恼了,却是不妙啊!”

    做下这个决定的,不是有野心的唐正安,而是马承志。

    他秉承师尊之志,一直有意壮大宗门,怎肯低头,充当他人羽翼。

    先前低头,乃是为了逃命,现在性命得以保全,自然不甘寂寞了。

    “琴馆主,老道的意思,你也是依了的,怎么,你想怕事不妙,推到老道身上不成?”马承志嘿然冷笑。

    琴一品面无异色,“马掌门也忒小心眼了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唐正安摸向琴一品手腕,笑眯眯地,“琴妹子,你是女人,哪是什么君子。”

    马承志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人啊,啧啧。”他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之意。

    琴一品眼疾手快,挥袖扫开唐正安的手,对马承志撇撇嘴,“你娘也是女人。”

    马承志恼火,“姓琴的,说什么呢你。”

    琴一品捂嘴轻笑,“我说你娘。”

    马承志本是孤儿,都没见过娘亲,这话说到他的痛处上了,嘿了声,就要反说回去。

    唐正安在旁捧腹而笑,忙道:“别光说啊,打一个,我好做裁证。”

    琴、马二人对他怒目而视,唐正安笑了声,端起茶品了一口,“琴妹子你就放心吧,马掌门此举,旨在试探,不会真让宁道长恼了的。”

    “那就好。”琴一品道:“你们两个做事,注意些分寸,须知咱的血脉亲人,可都在伏牛山呢。”

    二人沉默下来,这话是大实话。

    申法良曾经带人扑灭三家,绞杀所有嫡系,但是还有不少凡人旁支,生还了下来,被宁舟派人接了过来照料。

    宁舟此举,无论是好心,还是早有预谋,先且不说。

    单说这些旁支血脉,可是和他们和门下弟子,沾亲带故的,以后道统延续,还在这些人身上。

    他们要是敢失了分寸,可不敢保证,宁舟是否也会失了手脚,随便打杀他们亲族。

    正在这当口,有童子来报,唤他们三日,前去玄霄金阙。

    三人对视一眼,不敢怠慢,整理仪表后,匆匆前往金阙,觐见。

    玄霄金阙,他们来时早已目睹,惊为神宫,但入内之后,心中震撼之情,更是难以言表。

    金阙内中,殿宇楼阁,堆金砌玉,宝树繁花,溢彩生辉。亭台楼阁,假山飞瀑,处处可见精妙,更为深远处,云遮雾绕,看不真切,真真是神仙府邸,妙不可言。

    三人搜肠刮肚,凭本身见闻,怎也想不明白,如此殿宇,是怎么修成的。整个金阙,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大多数物件,他们根本不识得。但自感定是价值不菲,甚至那一砖一瓦,都元气充沛,远胜什么玉都道场,至于堪比何等品次道场,他们却是不敢想象。

    走了这一趟,算了涨了见识,未见宁舟其人,无形中就自惭形秽,矮了一大截,便是马承志,也收敛了小心思,连走路也合乎礼数,不敢有半点造次。

    入了主阁,面前有一碧波瑶池,池对面摆有一尊高高玉台,上有一位丰神潇洒的道人,把目光投下。

    三人心头一凛,不敢对视,各地停步低头,恭恭敬敬,稽首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