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忽闻惊雷音,道途他处寻
还丹峰这三个字,如同万钧重岳砸在地上,众人只感心头沉甸甸的。 还丹峰在宗内大大有名,乃是此辈大师兄萧宗道的道场,虽说如今萧宗道弃了此峰,但名声不坠,无人敢于染指。 不过,最近大家却是隐隐听得一个消息,这还丹峰如今已有人家,只是这等事情不与他们搭噶,他们也不怎么关心,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是以,如今谁在还丹峰,他们并不知晓。 公子康叹道:“没想到竟是此峰,不过愚弟听说,此峰似是有主之物啊!” 俞江陵带的礼物不好,一直不好意思搭话,这下话题他却知晓内情,忙道:“子康师兄有所不知,此峰是宁舟所有。” 公子康讶道:“这宁舟是谁?莫非是楚真人新收弟子?” 俞江陵嗤笑一声,“楚真人何等人物,怎会收他为弟子。”他因曾在宁舟面前失过脸面,是以说话很是不客气,“据我所知,宁舟能坐上此峰,也是因为良桂岛李氏的算计。” 公子康骂道:“这李氏得了失心疯么,竟把此等洞府,给了籍籍无名之辈。” 有人附和,“定是那宁舟给了李寿卿好处。” 俞江陵暗暗失笑,这帮同修却是呆在白鳞渡呆傻了,啥都不知道,还咋咋呼呼,他有心卖弄,拖长了声音道:“诸位,事实非你等所想那般,且听我一一道来。” 诸人把目光投向他,眼含好奇之色,俞江陵自觉万众瞩目,隐隐有些飘飘然,喝了杯酒润了口喉咙,笑道:“那宁舟不知和李氏有何仇怨……”话说半晌,最后道:“那李寿卿,也是因此人而死。” 说到最后,满场俱静,众人没想到,这宁舟竟是如此了得,和李氏打擂台,还给李还真打落真传,将李寿卿扳倒,彻底葬送其性命,李氏一族元气大伤。 这份手段,着实让他们心惊。 俞江陵一扫诸人神色,满心得意,当日在钟鼓石滩折了脸面,事后他专门打听过这些事,做为自家谈资,今日一说,果是收到奇效,一下震住场面,好不得意。 正值此关头,他忽感一股寒意袭来,不由侧首一看,却是陈怀远拿眼瞧了他一下。 他似是想到什么,暗骂自己糊涂,今日乃陈怀远的主场,而自家却夺了其风头,好是不智,他讪讪一笑,报以歉意。 陈怀远轻咳一声,将诸人惊醒,“俞师兄所说,陈某也知晓一二,而且这宁舟不仅是真传弟子,还是汗青令主,有监察汗青四殿之权。”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面直打鼓,纷纷寻思,那琅宣阁是何意思,竟将此洞府划给陈怀远, 那宁舟如此厉害,翻掌葬送李氏基业,手握汗青大权,陈怀远撞上去,不得顶得满头包? 万一宁舟不交洞府,届时陈怀远又如何自处? 公子康关切道:“这宁舟如此了得,陈师兄可有成算?” 陈怀远自得一笑,“了得?未必。” “哦?”公子康轻咦一声,“有什么说法不成?”他见陈怀远成竹在胸,心想对方必是得了族中助力,否则安敢对上宁舟? 陈怀远悠悠道:“这宁舟虽则福缘深厚,但本身却是不思进取,乃贪图玩乐之辈,那惊涛岩之会,据传此子在府中与美姬嬉耍,欢歌夜夜,却是无有去那惊涛岩。” 公子康将木箸一敲,发出一声脆响,“如此说来,这宁舟如今不是真传了。” “然也。”陈怀远笑道:“庄师兄亲口所说,晚到惊涛岩者,俱要消了资格,真传弟子,俱是夺其位,眼下这宁舟去位,还丹峰却是不属于他了,何来成算之说。” 在场众人,谁也无有在惊涛岩呆到最后一日,是以宁舟去位后再上位,谁也不知,诸人纷纷道贺,心中艳羡。 酒足饭饱,俞江陵闷闷喝酒,方才夺了陈怀远的风头,致使对方也不搭理他。 “唉,怪我方才嘴快。”俞江陵暗感郁闷,今日来此,本是想交好陈怀远,哪知最后成了这般。 俞江陵左思右想,心下觉得必须要想一个法子,使得陈怀远不要疏远他,也亏他点子多,不多时便想到一桩事来,“陈师兄不日便要入主还丹峰,不过此地毕竟是宁舟曾居之地,愚弟愿前往扫洒一番,挥去前尘旧迹,师兄也好入主其中。” 陈怀远眼前一亮,暗忖这俞江陵倒是识时务,他却并无立时答应,“却是委屈俞师兄了。” 俞江陵满口道:“陈师兄说的哪里话,师兄莅临真传,愚弟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陈怀远又稍稍推辞一番,二人拉磨似得,你侬我侬,人情面子做了个十足,虚与委蛇,最后俞江陵一脸高兴的前往还丹峰。 众人暗骂俞江陵倒是个马屁精,不过同时,又暗骂自家,怎想不到这般惠而不费之事。 宁舟这日府中静坐,忽感近日修行略缓,对于灵台有些许不解之处,本想请教净无瑕,可她却闭了关,正运功修行,以期恢复修为。 转念一想,自家还有个便宜师傅,宁舟长身而起,正欲前往,忽然目光一动,只见远处有道青光落下,他伸手一招,却是一只青蜓,起了封塞,将内中信书拿出一观,不由笑道:“却是巧了。” 此书乃梅竹清发来,要他前往汗青庭一会,不过具体何事却是未说,他出了洞府,祭起万云兜,一路遁空,来到汗青庭中。 梅花小筑,碧翠竹亭中。 师徒二人相对而坐,当中案上,有清茶一壶,茶杯两盏,梅竹清道:“你可知我为何唤你前来。” “弟子不知。”宁舟将两盏斟满茶水,“不过我来此却是有事。” 梅竹清笑道:“你有何事?” “弟子近感修行略缓,不知何故,是以来请教师尊。”宁舟把一盏茶推将过去,自家也不客气,端起一杯润了口喉咙。 梅竹清宁舟举动并不在意,“这算什么事。” 宁舟哦了一声,却是听出话外之意,当即放下茶盏,“莫非师尊今日唤我,是有要事相告?” “泼天大事啊!”梅竹清缓缓道出五个字,然后似笑非笑看着宁舟,“你猜猜是何事?” 宁舟摇头而笑,“弟子倒未学过掐指算命,知前生今世的本事。” “哈哈。”梅竹清笑了声,而后笑容一敛,肃然道:“封肃尧成就天象了。” 宁舟吃了一惊,这消息还没在门中传开,而梅竹清却是早早知道了,看来自家师尊,倒是手眼通天。 当时无底洞之事,至今历历在目,没想到竟成真了。 至此,门中将有六天象坐镇,宁舟感慨道:“门中格局,恐要生变了。” 梅竹清轻咦一声,“你哪来的见识?” “人之常事罢了。”宁舟缓缓道:“而今外修一脉,有洗真人与杜真人,而内修一脉,亦有魏真人和晏真人,双方五五之数,不分伯仲,至于楚真人虽是外修,而今却执掌副宗主之位,自然算不得数,眼下封真人横空出世,无论选择哪一方,哪一方必然得势,威风大涨。” 梅竹清赞许道:“不曾想你对门中格局,倒也有几分见解,不过有一事你却不知。” 宁舟道:“还请示下。” 梅竹清喝了口茶,意味深长道:“在当年,门中可无有副宗主一说。” 宁舟眼前一亮,“师尊是说……” 梅竹清一摆手,“不过这些都与我们干系不大,你知道就好。” 宁舟还在回味方才那一句,当年门中无有副宗主,那么副宗主必是当今宗主所立。 无论何种势力,内中稳固才是正经事,对于宗主而言,手下实力需要平衡,当年外修有三位真人,宗主便立一位副宗主,使得双方平衡,而今再出一位封真人,倘若此人恢复旧日身份,回归内修,那么宗主只需拿掉副宗主,双方又可恢复平衡。 虽是一抬一放,但不着痕迹间,便已摆平某方势大的境况,宗主的手段,可见一斑。
宁舟问道:“这般说来,想来封真人是要恢复旧观了?” 梅竹清一晒,“无论怎么说,宗主是外修出身,而封真人是受了宗主恩惠,才成了天象,而今若要倒向内修,其中龃龉,倒有的一说了。” 宁舟一寻思,便明白了。 无底洞的使用,该当需宗主首肯,现下宗主助封肃尧一臂之力,而封肃尧倘若反倒过去,那封肃尧做的便有些有些不地道了。 依宁舟想来,以门中平稳来看,封肃尧该当不会立山头,结兄弟,扛大旗。或许会置身事外,不沾染内外之事。 “封真人立场如何?”宁舟奇怪道,他暗想,自己若是宗主,恐会不愿此事发生。 梅竹清摇头,“具体不知道。”说到这忽而一笑,“不过今日唤你来,非是跟你谈此事,而是另有一事告知于你。” 宁舟奇道:“不知何事?” 梅竹清吩咐道:“最近四方道不安分,在烟雨海境搅风搅雨,门中弟子死伤不少,我看封肃尧上位,门中将士气大振,想必不久后宗内就要加派人手,前往海境杀敌,你的修为在这种乱局中,却是危险。” 宁舟道:“我是真传弟子,在未到箓境之前,可不受宗门传召,不必参与杀伐。” 梅竹清摇头,“那是常规,若有人要整治你,以战事紧急来请你,那你便难以避过。” 宁舟沉思道:“依师尊之见,此时局面,弟子该当如何?” 梅竹清抚须一笑,一指东方。 宁舟疑惑不解,东方有什么?当下梅竹清又与他细细相谈,最后沉声道:“此时你做成了,得利甚大,可得仔细了。” 宁舟越听眼睛越亮,躬身一礼,出了汗青庭。 “至真峯?监兵台?都师?”宁舟回去的路上,脑中全是这些东西,梅竹清方才所言,使得他眼界大开。 一路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到了还丹峰,他举目一看,讶道:“俞师兄。” 俞江陵早早到了还丹峰,奈何喊了半天话,却是没人理他,还丹峰有相关禁制,无有开禁口诀,亦或是牌符,不得随意进出。 毕竟他是打了包票的,就这般无功而返,不说同修们的笑话,且说失了陈怀远的欢心,就不是他所想看见的。 没奈何,俞江陵只好吹着风,耐心等待。 正等着心焦之时,陡然闻得俞师兄三字,他听在耳中,如闻天籁 循声一看,不禁大喜,终是遇上正主了,正想说些场面话,却突然想起如今宁舟已非真传,他当下收起客套,懒得客气,冷着一张脸,“宁师兄可知,俞某在此吹风已有数个时辰。” “俞江陵今儿个脑子犯糊涂?”宁舟心中纳闷,俞江陵竟然以这幅口气,与自家说话,却是不同寻常,他语带调侃,“呵,俞师兄倒是有此闲情雅致,不过看景色嘛,也不必拘于一地,可四处转转。” 俞江陵脸含愠怒,阴阳怪气,语含讥讽,“是呀,此间景色独好,想必里面更有春色。”说到这他摇头道:“可惜,宁师兄想是住不了多久啰。” 宁舟淡淡一晒,也不理他,便准备入峰而去。 俞江陵一看就急了,若是宁舟不理他,闭了洞府,届时他还要苦等多久?急忙道:“宁舟你且留步了,那还丹峰你去不得。” 一时情急,俞江陵连起码规礼也忘了,直接以名姓称呼。 宁舟不怎么在意,反而打趣道:“哦,这话听着新鲜,俞师兄可有说道?” 俞江陵冷笑一声,“因为此峰已经属于陈怀远师兄了。” 这话宁舟初时听来,只觉莫名其妙,但稍一回味,便晓得其中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