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赤眩耀真,秋水泷烟
卫东城收剑而立,正欲提气再战,可忽然间想起,宁舟剑势惊人,已非自己眼下所能敌,再死缠烂打,平白没了脸面,也被同门瞧不起。 千百滋味心头过,终究是化作一声暗叹,拱手道:“宁师兄技高一筹,卫某输了。” 本来看好卫东城的弟子,一时哗然,没想到就这般输了。 不少人知道上回在钟鼓石滩上,明明是宁舟败了,而今朝却是追了回来。 这一败一胜,不少人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须知修士之间,一者强,那便会越来越强,被自家击败的对手,反超上来的,却是极为罕见,更别说卫东城禀赋不差。 有些失败者望着宁舟,眼中流露出别样光芒,均是暗想,宁师兄可奋起直追,洗刷败绩,自家如何不行? 这些人以宁舟为榜样,势要学宁舟这股劲头,来鞭策自己。 戚春霖手持铜壶斟满猛虎樽,一口饮罢烈玉琼浆,此人饮酒极为豪放,酒液散出顺着嘴角流淌,他却是毫不在意,将猛虎樽掷在一边,长身而起,以袖抹嘴,意气风发道:“这位道人,我要战他。” 他同伴闻声劝道:“戚师兄莫要义气行事,此人剑术比卫东城还稍胜一筹,你若去战,胜则还好,万一败了,这个后果你可是明白?” 戚春霖即将迈步的步子一顿,长叹一声,“如此对手在前,竟不能放手一斗,着实可惜啊!” 他同伴说的委婉,可他怎能不明? 他与卫东城斗了个平手,保存了内修的颜面,而宁舟比卫东城更厉害,他若去斗,无有胜机的话,一旦败北,那么今日风头将齐聚在宁舟身上。 传将出去,有人会言内修不敌外修,届时内修一脉,颜面扫地。 这些许颜面之事,戚春霖倒不是很看重,但他此刻代表此间内修魁首,却是不能败的。 否则回了族中,恐是没好果子吃。 正是想通此着,才深以为憾。 他人如何想,宁舟却是不知,他还礼道:“承让了。” 言讫,便转身而去,不欲在此停留。 脚步方才踏动,一位轻狂道人拦在身前,拱手一笑,“在下戚春霖,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宁舟抬头一瞧,此人颈口湿漉漉的,并且酒气四溢,身着华美衣袍,不似落魄之士,闻得此人姓戚,他略略一想,便大致猜出对方是出自何地,当下道:“戚师兄也有雅兴,与我玩上几手么?” 戚春霖哈哈一笑,“然也。” 宁舟大袖一翻,中玄古锋连剑带鞘插在地上,“来。” 戚春霖一怔,没想到宁舟竟如此干脆,说战便战,无有其他客套之语,他笑意一敛,“想来是我未说清楚,方才我见宁师兄剑术不凡,心有切磋之意,不过眼下我还有他事,恐不能一战,是以与宁师兄说上一声,来日我们私下一会,还望宁师兄赏个薄面,戚某将扫榻以待。” 宁舟淡淡一晒,“那可不巧,来日我可无暇。” 宁舟摇头冷笑,自家又非是他人剑侍,怎能你说战便战? 戚春霖弹了弹染酒之衣,半晌之后,叹息一声,“那便可惜了,师兄请。” 宁舟点首一礼,收了玄锋,上了万云兜,出了惊涛岩去了。 戚春霖目光望着宁舟离去,心头暗生恼意,自家好言好语来邀请,对方竟如此回绝,实在叫他难以心平。 想他乃是戚式一脉杰出子弟,往日谁不是诺诺逢迎,无有谁会这般直言拒绝,半分委婉也无,戚春霖自感面子被扫,一甩袖子,哼了声也不想再呆在此处,转身回府去了。 接下来比斗稀松平常,真传还是真传,内门还是内门,能挑过真传的寥寥可数,这些人均是往日藏拙之人,打算今日乘势扬名,却不成想,竟被宁舟夺了风头,不由暗自摇头。 宁舟来去甚快,不过才比斗一场,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不少人还在回味,方才那最后一剑的风采。 有人说那是江山如画,亦有人说不会这般简单,如此种种,众说纷坛,谁也不知道,宁舟所使是何种剑术。 宁舟刚出惊涛岩,玉策候面带笑意一招手,“宁师弟果然不差,方才这一剑,妥实不俗。” 宁舟听誉不惊,面上无有半分得意,含笑道:“侥幸而已。” 玉策候暗暗颔首,宁舟宠辱不惊,霁月风光,这份心性却是不差,二人相谈片刻,宁舟一拱手告辞离去。 玉策候还要监察惊涛岩之斗,当下回了丹壁之上,方才坐住,便听庄青桐道:“这位宁师弟,是洗师叔新近收的徒儿么?” “何出此言。” 庄青桐道:“我观宁师弟方才神光摇动,风火齐飞,却是风火一气光。” 玉策候一笑,“庄师兄却是想差了,风火一气光,玄籍阁也是有的。” 庄青桐听得明白,眉头微动,“宁师弟倒是奇才,竟自家悟透风火一气,还顺利修成。” 诚如玉策候所说,风火一气在玄籍阁也有,但单凭此书,无有人指点的,修成的寥寥可数,便说有人指点,门中修成此光者,也不过十指之数,而且大半都是洗真人门下弟子。 但凡道书秘诀,越厉害的越难驾驭,那风火一气,是出自宗内三书四卷的风火耀明书,此书直指大道,艰难晦涩,卓越之处可以预见。从此便可想见,宁舟悟性超凡,能驾驭风火一气而不伤自身,心性亦是可称道的。 有人听得他二人谈话,不由神色微动,有人暗想,“莫非又要出一个玉策候么?” 光阴消逝,天色渐晚,玉策候与庄青桐相视一眼,终止了此次比斗。 玉策候望了望顶上星斗,把肩一晃,一道清流丹罡裹着身躯破空而去。 赤眩耀真洞天。 此地乃是洞天宝地,灵机异常充沛,有清风来去,吹拂山水青柳,放眼望去,只见远处烟波浩渺,有一名娇俏女子坐在白玉扇上,眼睛流露出顽皮之色,白嫩嫩的小手当空一抓,便有一股鲸喷长泉飞升而起,她小嘴一吹,满手碧波化作一蓬蒙蒙细雨,玉晶成丝,灵气四下散逸。 如此美妙气象,玉策候却似视若未见,跨步前行。 便在此时,耳畔响起环佩叮当之声,立时又有香风扑面而来,举目一看,却是那女子到了面前,素手搭在他的肩上,臻首微低,向玉策候耳朵吹风,眼含促狭之色,“小猴子回来也不待在洞天中,奴家想找你玩耍也找不得。”
如此美人入怀,香气袅袅,耳中****,若是旁人恐就按耐不住,心神摇曳,生出亵渎之念,不过玉策候却是心知此人根脚,只是淡淡一笑,将那女子的手拂开,“泷烟师叔顽皮了。” “哎唷。”那女子好似被拂的手疼,整条玉臂软搭搭的滑落下来,顺着肩膀从胸膛划过,她露出幽怨之色,“真是个狠心人儿,也不晓得心疼奴家。” 玉策候眉头一皱,一把给她推开,“泷烟师叔莫要玩笑,我来此是找师尊的。” 那女子顺势而退,瞪了玉策候两眼,忽然绽颜一笑,“小猴子心智还是那般,不错不错,不过奴家叫秋水哦!” 玉策候冷笑两声,却不说话。 便在此时,一声清越之声传来,“秋水泷烟,莫要胡闹,带策儿来见我。” 秋水泷烟闻听此时,也不惊讶,一甩袖带缠住玉策候,娇笑一声,“小猴子,且坐稳了。” 玉策候神色不动,“师叔尽管施为便是。” “无趣的木头。”秋水泷烟把腰肢一扭,便凭空起了一阵烟波,玉策候直感混混冥冥,不知身在何处,不过须臾,身子一落,却是站在一条白玉阶前。 玉策候抬首一看,只见玉阶尽头,摆有一张暖玉美人榻,榻上有个俊美道人,一手侧撑脸颊,斜躺在榻上,手持一壶美酒,正自饮酒,望了玉策候一眼,将酒壶掷出,笑道:“这可是仙罗佳酿,策儿来饮上一杯吧!” 玉策候对酒壶视而不见,任它撞在地上,整理衣袍,俯身叩首道:“师尊架前,怎敢饮酒作欢。” 道人却是把眼眉一挑,沉声道:“那为何连我酒壶也不接?” 玉策候正色道:“倘若我接了酒壶,不饮是错,饮了却是冒犯师尊。” 秋水泷烟笑问道:“那你不接酒壶,岂非不给你师尊面子?” 玉策候摇头道:“非是我不接,而是师尊法力高玄,弟子焉有接壶之力。” 秋水泷烟坐上美人榻一角,纤手一指玉策候,“洗真人,你看看小猴子好生无趣。” “你不懂,这叫正派。”洗凉折哈哈一笑,翻身坐起,“策儿且起来说话。” 玉策候缓身站起,立在一边,而那秋水泷烟,却是一直对他抛媚眼,眼送秋波。 “秋水泷烟,莫要浪费风情了,我这徒儿可是晓得你根脚的。”洗凉折笑了声,柔和目光看向玉策候,“策儿方才主持完惊涛岩,便立时来我这处,可是有人为难你?尽管说来,为师替你出头。” 玉策候道:“弟子此来,的确有事相求。” “哦?”洗凉折深知自家徒儿秉性,乃是刚正不阿之人,性子也是万里挑一,坚韧不拔,一般从不求人,而今求到自家身上来,却是稀奇,他笑道:“且说来听听。” 玉策候沉声道:“求师尊将风火耀明书赐下。” 洗凉折略一沉吟,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