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小筑论剑修
梅花小筑。 梅竹清淡淡道:“你满意了没有?” 宁舟笑道:“您老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虽说他和梅竹清相处不久,但对于这个便宜师傅,也有几分了解。 梅竹清所说的话,真实意思绝不是无趣的问他,满意与否,他暗忖,这句话背后还有其他。 “脑子转的倒快。”梅竹清笑着摇摇头,“今日我帮你摆平鹿烟客,来日谁帮你摆平马烟客?” 宁舟自信言道:“来日牛、鬼、蛇、神烟客,都不会来招惹我。” 梅竹清微怔,旋即哈哈大笑,“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放此狂言,等你到此等境地再说吧!”此话言罢,将笑容一敛,正色道:“今日我便告知你一声,比你来头大的,我来助你摆平,而与你一般的,休要靠我。” 宁舟笑道:“不知汗青令主,这四个字来头多大?” 梅竹清一摆青衫,望着水中鱼儿,“说穿了不值一提,只能糊弄胆小的,吓死没种的。”说话间竹竿一颤,他轻轻一抖,一条尺余长的金鳞鱼儿被钓了上来,指一指那鱼,“看见没有,它是此间鱼王,但在我手中,却是果腹观赏之物,是杀是放,皆在我一念之间。” 宁舟笑了笑,没说话,他心知梅竹清此话何意。 汗青令主,汗青庭二把手,看似权柄颇大,实则这个权柄是来自梅竹清,有人惧怕梅竹清,那么此位可将旁人吓住。 可若不怕,甚至不屑一顾的,那么此位便不值一晒的。 别人对付梅竹清或许不成,但来拿捏他,却是可以,而梅竹清却不会时时帮他遮风挡雨。 荆棘,还得自己去斩。 宁舟此刻才有几分感受,什么是外修。 外修一脉,师尊更多是像一个引路人,指点者,稍大点的风雨帮忙遮下,小小风雨只当是考验,若这风雨也不能过,自然不能入其法眼,未来也不会,再为徒儿谋划别的事物。 宁舟忽然想到,他对素青渔何尝不是如此? 宁舟心有感受,忽然问道:“那我们算外修一脉么?” 梅竹清意味深长道:“不是外修,却可以是外修,但绝不可是内修。” 宁舟目光微闪,心头略有所悟。 因汗青庭特殊性,必须中正不偏,内外修皆不是,在整个宗门中,与此庭有相同之处的只有宗主一脉。 宗主一脉,行事也不能偏颇,起码要有表面上的公正之心,如此才能平衡内外两修。 宁舟大有深意的看了看梅竹清,此刻才真正觉得,这个花草木植之相的汗青庭庭主,自己的师尊,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梅竹清问道:“你想学剑术?” 宁舟摇头,“对我而言,剑术刀术没什么区别,我要的是护道斩生之术,之所以战那钟鼓剑夺,也是恰好我有一柄剑,若我这口剑是刀,那我对剑术,绝不会多看一眼。” 梅竹清抚掌一笑,“不错不错,刀枪剑戟,都没什么,关键是护道斩生。”顿了顿道:“剑术我也可帮你找来,但要说多高妙,我却不能保证。”说到这他喟叹道:“天下剑修,唯有三寸斜阳宗声势最大,不过此乃飞剑跳丸之术,与你法剑不合,你也无有上好剑丸,学来无用,也无处学。再论我宗三书四卷的《悬镜斩真剑卷》,此卷直指大道,玄妙无比,而且还是法剑之道,动摇光,化虹霞,切割五岳四海,决战青云九霄。”说到这嗤笑一声,“那鹿烟客却是不伦不类,手持神剑,却行飞剑跳丸,分光化影之术,落了下乘,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可笑可笑。” 宁舟眼睛一亮,旋即又恢复如常,他心中明白,这三书四卷,任何一部,都不是轻易可学的。 宁舟讶道:“师尊怎会如此了解剑修?” 梅竹清指了指脸上的皱眉,“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什么猪跑都会见过。” 梅竹清与他不像师徒,好似亦师亦友,梅竹清嬉笑怒骂,不拘俗礼,听得这话,宁舟莞尔一笑,“除却这两家,可还有其他剑修出彩的?” 梅竹清道:“古时之事我不知,今朝之事,若论剑修,还有一家,却是北鹿州素氏一脉,不过此家剑术太过神秘,只有嫡传一脉才可修习,而嫡传却不轻易行走在外,见识过的人寥寥无几,是以,名声不显,无有见识之辈,根本不知,按我想来,既能撑起如此家业,传言不虚的话,此家剑诀,当也不差。” 顿了顿又道:“至于其他剑修,多如泥沙,却无有真正名声。” 宁舟想了想,“或许有埋没尘世的传世剑诀,只是未现于人前。” “或许有吧!”梅竹清点了点头,这世间广袤无比,谁也不敢说,对万事万物了如指掌,真有宝典流落尘埃,也未可知。 二人闲聊半晌,忽有一道人匆匆进了小筑,却是不敢入亭中,大声道:“庭主。” 梅竹清掏了掏耳朵,“我耳朵尚好,无需这般大声。” 那道人吓了一跳,以为梅竹清生气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说什么。 梅竹清笑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般不痛快,莫非要我赶你出去?” 这梅花小筑,一般不容许旁人进来,除非是有急事,否则汗青庭的人,也不能轻入,宁舟心知,这道人必是有大事禀报。 那道人状着胆子道:“鹿长老他要见庭主,我说庭主不见外客,他却道、道……” “道什么道?莫非是非常道?你连话也说不清楚?” “的确是非常道。”那道人心里嘀咕一句,然后道:“鹿长老他希望求得宁令主原谅,愿叩首拜见。” 梅竹清和宁舟对视一眼,俱是感到讶异。 叩首拜见! 这四个对于修士来说,分量之重,难以估量。 鹿烟客这是彻底服软了,不惜折损自家颜面,来求得网开一面。 梅竹清不说话,看向宁舟。 宁舟明白,梅竹清的意思,是自家事自己做主,他叹道:“好歹也是前辈,不必折辱他,且让他进来吧!” 鹿烟客在外忐忑不安,生怕梅竹清不见他,来时他寻了几位消息灵通的道友,终于彻底明白,宁舟的身份,居然是梅竹清的弟子。 这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想起他对卫东城说的话,鹿烟客暗暗叫苦,下定决定,不惜说出没脸皮之事,来求得谅解。 叩首固然分量重,但分量更重的,却是自家道途。 宁舟借梅竹清之力,釜底抽薪,断了他的前程,他的下场离开革出门,仅差一分了。 百年不得寸功,鹿烟客心知,百年无有洞府,外物,丹药等物修炼,等于百年不得寸进,修士固然命长,但这百年,却不是他一个丹境,可以等得起的。
正忐忑间,闻得可一进梅花小筑,顿时心神一松,急匆匆的进了去,看了那竹亭一眼,一咬牙一跺脚,就要叩首求情。 梅竹清转过身来,伸手虚扶,便有一股大力撑着鹿烟客,使得后者跪之不下,他道:“鹿道长莫要玩笑,要原谅你,便原谅你,若不原谅你,便是你磕破了头,也无大用。” 鹿烟客听得前头半句,心肝一沉,而后头半句,又让他升起一线希望,恭敬一个道揖,“贫道明白。”他沉声道:“先前贫道我有眼不识……” 梅竹清笑了笑,“这话我听来无用。”话音一落,他便入了竹屋之中,却是不干涉宁舟的事情。 鹿烟客一怔,旋即明白,这是让宁舟全权做主的意思,他暗暗心惊,看来宁舟深得梅竹清器重,随后又是一喜,说服梅竹清他把握不大,而说服宁舟,他还能试上一试。 正在他欲说话之际,宁舟步过廊桥,含笑点头,“鹿前辈,久违了。” “愧受前辈二字。”鹿烟客低头摇首,“惭愧惭愧,贫道这事做的糊涂。”说话间慎而重之的捧出一本道书,“此乃我昔年游历在外,偶然所得的一部剑诀道书,现今送与令主,希望宁令主网开一面。” 宁舟自从听了梅竹清所说的剑修高下,便对这本剑诀无兴趣了,他道:“这十面锋流……” 他话还未说完,鹿烟客暗瞧宁舟神色,好似不在意,他一下子急了,疾口道:“贫道愚钝不能悟透此书,十面锋流是我观此道书后,自家琢磨出来的小道,此道书博大精深,贫道连十之一二也未钻透,令主一观便知。”顿了顿,又怕宁舟不识货,补了一句,“若令主不信,可让梅庭主一观,其中真伪自见分晓。” “哦?”宁舟来了兴趣,正想接过来一看,忽然手在空中顿住,一动不动,意味深长的看了鹿烟客一眼,“姜还是老的辣。” 宁舟方才忽然想起,此书一旦接过,只要翻动一页,那也是承了鹿烟客的意,若是自家还不谅解对方,未免说不过去。 是以,他并不接过,而是要看鹿烟客后续反应,来判断话之真伪。 宁舟话不说透,鹿烟客却已明白,暗道厉害,这宁舟年纪虽轻,看事情却分外透彻,他尴尬的笑了笑,“献丑了,但我话是真的,希望令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