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思邈
牛一郎等人见孙琮夫妇此时还来添乱，不由心中气愤就要呵斥，刚出声便被子龙轻轻搭住了伸出去的手，牛一郎一愣。 “大哥，能为这个孩子取名，我很开心，请随了子龙租后的心愿吧！” 子龙说的伤感，让牛一郎等人听了，不由心酸，只能强压火气，默默点头应允。 子龙看了看遥远的天际，正是土城方向，一片黄沙扬起，好似有千军万马卷起沙场征尘，可怜他本想来这乱世建功立业，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看来什么争霸系统都是浮云，这一切或许只是前世死后，上天安排的最后一场梦而已。 虽然得到大家的体谅，让自己马革裹尸，但却只是千百人的小战而已，可谓难却心头之愿。 然而此一去，再无回返之日，身后被屠孤山挡住的方向，也看不到云中城的模样，如双与紫鹃，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敏莹细心地察觉到子龙情绪的波动，从他眉头紧锁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思念，和无奈的离情别绪，心尖一颤，又差点哭了出来。 “臭贼不知在想哪个姑娘，却不知正守在他身边的，是我尔朱敏莹吗？唉！” 敏莹心中暗暗酸楚，但此时此刻，又如何能因此小儿女心态，让子龙再添惆怅？ 却见子龙嘴唇翕动，喃喃念到：“一去故乡前路迢，一别竟已数暮朝。思卿终夜入梦里，邈邈山水音信杳。” 子龙心中惆怅，看了看孙琮托起的孩儿，抚了抚他娇嫩的面颊，微微一笑道：“孙大夫，不如就叫他思邈吧！” 这话一说，子龙就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思邈，孙思邈，莫非这个孩儿，将成为未来的一代药王？ 自嘲地笑了笑，世间同名同姓之人不知凡几，况且这些东西，都是身后事了，他又哪里管的过来？ 却见孙琮听了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了欣喜表情，站起身来，口中反复诵念：“思邈，孙思邈，好名字，思邈长大一定要勤学医术，再不要做父亲这般庸医了！” 子龙却有气无力道：“孙大夫，这伏牛寨中，皆是性情中人，并无不赦恶徒，此时乱世，未知孙大夫可愿留在村中，为村民治病用药？” 孙琮的家正在土城，如今已成柔然铁骑蹄下瓦砾，茫茫草原戈壁，他也茫然不知前程，听子龙留他，当然欣然应允。 子龙见村民也并未对孙琮有甚隔阂，心中稍安，这一家三口，可能就是他最后救下的生命吧，可怜一个新生一个将死，自己的未来又在哪里？ 山风吹过，落叶纷飞，荒草如幔，夕阳残血，子龙心中忽然涌起热血，想着重生后竟然真的可以驰骋疆场，不禁豪气顿生。 “拿我铠甲长戈来！” 村民见子龙真的要重装上阵，心中虽然担忧，但也不由为子龙豪气所慑，纷纷攥紧拳头，准备虽子龙一同前往土城，为保护自己还未建成的家园，洒尽热血。 未几，烈风驮着夏淳冢内所得金甲银戈，缓缓而来。 子龙看到烈风一双硕大马眼，竟然汩汩流淌血泪，心中不由一痛。 轻轻抚摸着烈风的长鬃，引来烈风一阵低鸣，仿佛与子龙诉求自己同去驰骋的心愿，子龙笑了。 “烈风啊，烈风，只这一次，你我一同杀将上去，让柔然的小马儿，知道你马王的威风可好？” 烈风仿佛受到了什么鼓舞，忽然扬起马头，对天长嘶，兴奋之态，让村民们也不由受到感染，连马儿尚且如此，何况万物灵长的人呢？ 看着金甲丝毫未损，子龙心中稍稍宽慰，仔细地摩挲每一块甲片，却不知和自己一道去了之后，又会落到谁的手里？ 可怜长戈似乎在墓道入口坍塌时，被跌落石板重压，以致戈身弯曲，犹如弓臂，让子龙一阵萧瑟。 “长戈啊，长戈，是我害你受损，但我必以凶徒之血，祭奠你我的消逝，若此战胜，我托尔朱叔叔为你复原，若此战负，你便随我埋入黄沙吧！” 敏莹越看越是心焦，这子龙哪里是要去征战沙场，根本就是去送死的，心中一急，不由落下泪来，却听子龙轻轻说道：“敏莹，帮我着甲！” 敏莹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金甲入手，沉重若斯，敏莹不由双手一沉，差点将金甲扔到地上，幸喜牛一郎与尔朱荣见机不妙，忙在旁边托住，这才堪堪托稳。 这一沉之间，忽听一声脆响，落下一物，牛一郎一看，立刻悲从中来，原来是害的弟弟牛二郎殒命帝冢的罪魁祸首，那半支玉圭，想是牛二郎最后那一抹塞入子龙铠甲的。 子龙也见了玉圭，轻轻弯腰拾起，心中更添愁绪，将玉圭递给牛一郎，道：“牛大哥，这是牛二哥用性命换来的，你且收下留作纪念吧！” 牛一郎悲容满面，看着玉圭，忽然神色一定，俯身从子龙靴口抽出宇文泰所赠匕首来，子龙不明所以，只得愣愣看着。 牛一郎沉吟良久，幽幽道：“二郎及我一寨兄弟，皆是子龙兄弟所救，二郎临死将此玉圭塞入兄弟甲中，可见其心。” 边说便拿着匕首，缓缓靠近玉圭，匕尖轻轻碰触到玉圭，一声脆响，牛一郎转动匕首，竟要从玉圭上钻出个洞来的样子。 “我将此玉圭制成护身灵符，虽无道行加持，但愿二郎在天之灵，能护佑子龙兄弟，此生安然无恙。” 牛一郎说着，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梗塞，不由急忙转过身去，蹲在地上一边，暗自垂泪。 子龙知他想起牛二郎，心中悲痛，睹物思人，固有此态，也不劝阻，憋在心中，会更伤身，于是深呼一口气道：“着甲！” 敏莹轻轻一颤，方才她已感受过金甲的沉重，心中担忧子龙恐怕难以担负，但又不想逆了子龙的意，只得在尔朱荣的帮助下，缓缓将甲胄饶了子龙身前一周。 这金甲子龙自帝冢中上身之后，到墓道坍塌昏迷，从未离身，当时只觉甲胄轻若无物，此时深处双臂，只在胳膊上一搭，便绝其重无比，猛地身形一晃。 但性子执拗，又不忍旁人担心，于是深吸口气，猛地挺住，苦苦支撑。 敏莹早已觉察到子龙身形晃动，泪如雨下，但仍绷住，将甲胄给子龙穿好，谁知甲胄上肩，子龙却一口老血喷出，仰面躺倒，吓了敏莹一跳，急忙用尽全力抱住子龙。 尔朱荣见状，也急忙托住子龙腰身，子龙这才没有扑倒在地。 看着敏莹扑簌簌的泪水，子龙气若游丝，“呵呵，想……想不到，这……这最后的愿……愿望，竟然……也难……难以达成，好……好恨哪！” 子龙的扑倒，惹得众人围过来查看，但见子龙双眼空洞，只剩出的气，不见进的气了，一时之间，众人大放悲声。 孙琮知道自己也难以挽救子龙，但他却好像着了魔一般，冲过来搭住子龙三关，怒吼道：“别哭了，安静！” 被这个文弱庸医一喊，众人竟然意外的没有发怒，而是言听计从地止住了哭泣，屏息等待孙琮诊脉的结果。 良久，孙琮双手轻轻放下，眼中悲伤让众人心碎，牛一郎拿着还未钻出孔来的玉圭，看到孙琮轻轻摇头，心头一痛，松开了手。 玉圭落地，脆声大作，只见半支玉圭碎的四分五裂，一颗玉珠摇摇晃晃，滚至孙琮眼前，孙琮一惊！ 众人被孙琮的摇头，击溃了最后一丝希望，此时纷纷掩面嚎啕，敏莹更是紧紧抱着子龙只剩一丝生气的头颅，摇晃不止，泣不成声。 人们的眼泪，不是救命良药，换不回子龙的性命，然而子龙对他们每个人都有这非凡的意义，这样一人英年早逝，怎不让人心痛如绞。 孙思邈虽然刚刚落地，但却也似被这情景所染，婴儿的啼哭，在一片嚎啕中，尤为突兀，让拿着玉珠的孙琮心头一震。 忽然，孙琮从发妻手中一把夺过尚在啼哭的孙思邈，让其妻一惊，不明所以。 孙琮抱着孙思邈推开哭成泪人的敏莹，让敏莹更是大惊失色，忙起身欲推开孙琮。 起身后却见孙琮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颗玉珠，正朝子龙嘴里塞去，不由大吼道：“你干什么，子龙哥哥救你性命，你难道还要搅扰他的亡魂吗？滚开！” 谁知平时喏喏的孙琮，竟然抬起头来，对着敏莹大吼道：“你懂什么，想救他就过来帮忙！” 两人的吼声，让痛哭的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救……救他？他不是……不是已经…… 然而，哪怕一丝希望也让敏莹欣喜若狂，俯下身来，坐在孙琮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只静静看着孙琮在子龙颚下一按。 子龙的嘴被这一按，轻轻张开一条细缝，孙琮手中的玉珠，似乎有淡淡光晕在其间流转，竟像有了生命一般。 将玉珠塞进子龙口中，把子龙的头交给了敏莹，敏莹轻轻托住，动也不敢动。 却见孙琮抱起孙思邈，将他身上包裹的布料松开，露出光溜溜的小屁股，两手分开思邈双腿，嘴中念念有词：“思邈，看你的了，思邈，快尿啊！” 众人见孙琮将思邈的小JJ对准了子龙微张的嘴，不明所以，屏息凝视，暗暗祈祷奇迹的发生。 可是思邈却好像将身体里的水分，都通过眼泪排了出来，一滴尿都没有，孙琮摆弄半天，早已满头大汗。 “小祖宗，公子的性命全在你手，爹爹一世的声名也全靠你了，你倒是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