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此情可待成追忆 大结局
清晨五更,凤雏和其他凤氏宗族的男子一起被人从关押的牢房中驱赶出来。因为凤氏宗族人数庞大,此次押赴云京的罪奴共有五百多人。其中不乏凤筠原先的君侍、各皇室王侯府内的家眷仆从等等。凤雏和其他人一样都穿着蓝色的粗布衣衫,并被锁上镣铐。空场上停放着几十辆刚刚打造完毕的囚车。每十五个人被驱赶挤进一辆囚车内。凤雏正在士兵们的喝斥声中准备爬入囚车,楚玉晶策马赶到空场,对凤雏高声喊道:“汉王,请留步!” 凤雏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转头对着楚玉晶落寞的一笑,“楚公子,眼下已经没什么汉王了,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汉奴而已,不知道楚公子找我有何吩咐?” “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谈谈。”楚玉晶说罢掏出宁婉亲赐的玉牌对着士兵们晃了晃,“奉旨,有话问凤翼宁。” “是,贵人请自便。”士兵们很客气的躬身施礼。在她们眼里,面前的绝色男子如今可算得上宁婉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即便没有玉牌为证,只要楚玉晶吩咐一声,她们也乐得行个方便。 楚玉晶搀扶着凤雏走到一株茂盛的槐树下,他打量身侧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叫我来再问你一遍,是不是非要选第二条路不可?此刻后悔应该还来得及。” 凤雏垂头不语,半晌抬起有些湿润的眼眸,“多谢陛下美意,还请楚公子转呈我对陛下的感激之情,只是我心意已绝,希望陛下能够体谅。” “凤雏,你当真舍得孩子吗?你可知道她昨儿晚上因为见不到你已经哭了整整一夜,连晚饭都吵闹着不肯吃。” “小孩子不懂事,偶尔闹闹脾气也属正常。虽然我也不想离开洛儿,但我现在这个身份,留在她身边只会令她蒙羞。我相信洛儿是个坚强的好孩子,等过几天她会没事的。”凤雏嘴上虽然这样讲,但其实内心深处万般舍不得女儿,更仿佛被刀割裂开一样疼。 楚玉晶重重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倘若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不肯留下来,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应承陛下入宫,我即刻就回端康去,绝对不会留下来碍你的眼令你心烦。”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早在六年前就一笔勾销了。以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我们之间再也互不相欠……”自那日楚玉晶和宁婉共同搭救了凤云洛,凤雏对楚玉晶心存感激,自然不会再同他为难。凤雏恳求道:“我现在身为阶下之囚,身不由己,无暇顾及洛儿,还请你代为照顾洛儿,务必护她周全。” “你放心吧,我会沿途照料孩子的。”楚玉晶望着凤雏继续追问道:“你别怪我多嘴,你与陛下共过患难,感情笃深,就算曾经有误会,但你敢说这些年你心里没有她的位置吗?” “正因为我心里有她,所以更不能在她身边成为她的拖累。你想,洛儿是她的女儿,留在她身边也算认祖归宗。可我呢?不管我是否曾经失身于冷玄玥,凤翼宁这个人都已经是别人的丈夫。陛下如果强占他人夫君为侍,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楚玉晶沉吟片刻,“陛下不是一个在乎虚名的人,你在汉国是凤翼宁,可回到唐国就是淑君凤雏,你连女儿都生了,又有谁敢对你说三道四?……” “呵呵,掩耳盗铃是可以安自己的心,然又岂能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众口呢?”凤雏苦笑着,别过头去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说实话,这六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回到她的身边。不过眼下的情形,我知道再也不能了。与其叫陛下背负一辈子的骂名来换取我的荣华富贵苟且偷生,倒不如叫我去承受必须承受的一切。楚公子,请转告陛下,凤雏此生已经没什么额外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善待洛儿,希望她们母女相亲相爱。只要她们母女同心,无论凤雏身在何处,受再多的苦遭再多的罪,凤雏都会甘之如饴,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凤雏说罢挥泪蹬上囚车。一缕冉冉的晨光之中,楚玉晶目送凤雏远去。晨风舞弄着楚玉晶的长发和衣摆,身后,宁婉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攥住楚玉晶的手。 楚玉晶回眸温柔一笑,忽然又想起眼眶里尚噙着泪水未曾擦去。 宁婉声音淡淡的,似乎在竭力抑制着心底最真实的情感,“这次负责押送汉奴的将领是谁?” “听沈大将军说,是呼延扬将军。” “你派人告诉呼延扬,绝对不可以虐待汉奴,特别是关照一下凤翼宁的衣食。” 宁婉说完转身走了,楚玉晶望着宁婉貌似轻盈的步履,却知道实则心爱女子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淌血的心上。 起行三日,凤雏除了白天拥挤在狭窄的囚车里,晚上都会被呼延扬命人单独带出囚车独自一人在一顶小帐篷里过夜。呼延扬命人为他准备了过夜的毯子,还有馒头、rou干和清水。比起其他汉奴一天只有两个窝头的待遇,凤雏明白这是宁婉对自己特别的优待。 与此同时,宁婉除了留下必要的官员和军队驻守以外,开始班师回朝。这一天到了千仞关下,忽然得到呼延扬派人送来的禀报,说凤雏在深夜里受到不明黑衣人的袭击,身上中了两刀,还一直昏迷不醒。 宁婉听闻当时脸色就变了,楚玉晶陪着她快马加鞭到达了安置凤雏的一个村镇。一家农户的土炕之上,凤雏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任凭怎么摇晃都不苏醒。 呼延扬跪倒请罪,“陛下,是末将一时疏忽,不曾料到会有人对凤公子不利。当时凤公子竭力呼救,惊动了巡夜的卫兵,歹徒趁乱逃走,不过凤公子也已经被刺了两刀,伤势不轻。” “他这样昏迷有多久了?” “已经快两天了,虽然军医及时帮凤公子止血疗伤,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就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可不可以挪动?朕的意思是说这里条件简陋,如果能够挪动的话,应及早将他带到关中行馆治疗才行。” “陛下所言极是,人放在这里总不是办法,叫我看看。”楚玉晶走到凤雏身边检查伤口,发现两处受伤的位置都不是最要害的地方,而且也已经止血了。 于是在楚玉晶的细心指挥下,士兵很快作了一副结实的担架,呼延扬派了一队人马护送凤雏前往千仞关。凤雏被安置于行馆内,宁婉命随行太医给凤雏加紧治疗。终于,在隔天黄昏时分,凤雏缓缓睁开了眼睛。 凤雏看到宁婉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挣扎起身扑进宁婉的怀里紧紧抱住宁。他哽咽着,“陛下,奴才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凤儿,好了,没事了,你安全了。”宁婉轻轻拍着凤雏的背安慰着他,并挥手屏退了屋中所有的侍从。宁婉面带歉疚,“凤儿,朕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朕逼你为奴,你也不会被歹人所伤!” “不!这怎么能怪陛下您呢?”凤雏低头啜泣,“如今在很多汉人眼里,我都是一个不知廉耻受唾弃受鄙视的人,她们想要我的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说那些刺杀你的人是汉民?” “嗯。”凤雏点头,“她们责怪我对先帝和玄玥不忠,为陛下生了孩子,所以认定我是断送大汉江山的罪魁祸首,势要杀我而后快。” “哼!这些愚民,简直愚不可及,胆大包天!”宁婉猛地一拍床侧的小几,“凤儿,你放心,朕会下令把伤害你的人都尽数捉拿归案,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陛下!”凤雏再次投入宁婉的怀抱,“奴才并不怕死!可就当奴才觉得自己无法生还的时候,奴才忽然觉得此生还有很多遗憾未了。就比如奴才和陛下分离六年,这六年来无时无刻不思念着陛下,奴才临死之前多希望能和陛下说一句心里话,否则就算死也当真死不瞑目!” 凤雏话到此处,忽然主动探头吻住了宁婉的唇。 起初,两人只是试探着亲吻,宁婉顾忌凤雏的伤不敢用力。但随后很快,两人都好似情不自禁的深陷了下去,用力噬咬着对方来发泄内心压抑许久的热烈情感。 “陛下,凤儿再也不愿意离开陛下,凤儿要留在陛下身边伺候陛下!”凤雏勾着宁婉的身体缓缓躺倒,宁婉动情地吻着他,完全没有察觉他已经拔下了头顶的发簪,紧紧握在掌心里。 但见眼前一片红光迸溅,冷玄玥从屏风后闪出身来时,宁婉一手捂着脖子,已经倒在血泊中完全不能动弹了。 “凤雏”翻身爬起,对冷玄玥妩媚一笑,“怎么样?我就说我春十三郎从不会失手,这下连鼎鼎大名的唐皇都着了我的道儿。相王,酬金方面你可不能亏欠我呀?你知不知道这三天假装不能苏醒的滋味多么不好受!” “怎么会呢?你要的夜明珠,给你!”冷玄玥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丢给容貌酷似凤雏的春十三郎。春十三郎接过锦盒打开,绚烂的夜明珠在深夜里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多谢相王,这六年来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但以后就是陌路人了,老死不相往来。”春十三郎收好锦盒准备和冷玄玥分道扬镳。忽然,冷玄玥一声惊呼,“贺兰宁婉怎么没死?” 春十三郎一愣,随即走到宁婉身边察看,“不可能,她明明已经……” 话音未落,只觉身后寒光一闪,再想转身已经迟了。他整个人被冷玄玥狠狠砍了一剑,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冷玄玥得意地哈哈大笑,并且朝春十三郎的尸身踢了一脚,“别怪本王心狠,本王精心养了你六年,就为了你能在关键时刻替本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安心去吧,这辈子你能顶替皇上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冷玄玥,尔等找了一个与汉王容貌酷似的人冒充汉王,就以为可以jian计得逞吗?”房梁上跃下水月彤萱,帷帐后闪出红绫,双双堵住冷玄玥的去路。 冷玄玥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她不解的朝床榻看去,宁婉笑着缓缓坐起身,“相王不会那么天真,以为用个冒牌货就可以行刺朕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亲眼见你被刺的!再说,春十三郎与翼宁长相并无二致,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哼!纵然长相一致,但气质截然不同。朕那么了解凤雏,怎么会认不出眼前的人是真是假?况且你以为朕为何要将凤雏交给呼延扬押送?朕要留个机会给你施展瞒天过海之毒计。其实自你行踪暴露,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朕的监视之中。或许,朕现在叫你见一个人你就更明白了。” 宁婉边说边对红绫使个眼色,红绫会意打开了房门。门外楚玉晶陪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伫立着。红绫说了句,“把帽子摘下来吧。” 凤雏于是款掉兜帽,露出自己的脸。冷玄玥一见之下顿时大惊失色。 那一晚明明已经将凤雏打晕并将他秘密安置别处,他如今又怎会突兀地站在自己面前? 宁婉望着冷玄玥道:“你一生都妄图跟朕斗,可是却事事都斗不过朕。事到如今,你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或许朕看在凤雏的份上,可以给你留一具全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冷玄玥一阵狂笑,“贺兰宁婉,我承认你是比我高明,但就算我这辈子事事都输给你,可有一件事却比你强。那就是我可以名正言顺明媒正娶得到翼宁,翼宁是我冷玄玥的夫君,即使我死了,他也还是我冷家的女婿!你永远都别想得到他!” 说完,冷玄玥朝凤雏恋恋不舍看了一眼,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奋力用宝剑在脖颈上一抹,便自刎倒地而死。 凤雏抢上几步跪下身躯,伏在冷玄玥尸体之上失声痛哭。 宁婉对水月彤萱下令道:“传旨,废汉王凤翼宁勾结逆贼冷玄玥行刺不成被诛杀,尸体曝露三日示众!”…… 七月流火,凤藻宫偏殿里又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宁婉沉着脸迈步而入,雪竹、墨竹等侍从伏跪一地。地上杯盘狼藉,笔墨纸砚摔得乱七八糟。宁婉盯着鼓着腮帮子小拳头紧紧攥着的贺兰云洛责备道:“你又胡闹什么?一点公主的教养都没有,净叫奴才们看笑话!” “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爹爹!”贺兰云洛冲着宁婉大吼。雪竹吓得忙劝,“小主子,可不能这样和陛下说话!” “我不管!我就要见我爹!”小公主好像一只发了威的小兽龇牙咧嘴的。 宁婉冷冷一笑,“朕记得已经和你讲过好多遍了,你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胡说!我爹不会丢下我的!我知道,是你!是你害了他!你也害了我娘!你这个坏蛋!你这个大坏蛋!”小公主挥着拳头冲向宁婉在她身上一通乱捶。雪竹、墨竹等人大骇之下忙上前拉扯贺兰云洛。雪竹对着宁婉不停磕头,“陛下恕罪!小主子年纪尚幼,很多道理都还不明白。是奴才们没有教好小主子,不怪小主子!还请陛下处罚奴才等人便是。” “哼!是你们没有教好她,还是她冥顽不灵,朕心里有数。你带她去太庙跪祖先,不跪满两个时辰不许她起来!” “陛下息怒!陛下!……”雪竹、墨竹尚在哀求,宁婉已经大步出了偏殿。 这日晚间,宁婉宿在关冷烟的宫里,关冷烟早听说白天这对母女之间的不愉快,又瞅着宁婉闷闷不乐,便好言劝慰道:“陛下,云洛被冷玄玥抚养了五年,说没有半分感情是不可能的。这孩子脾气虽倔,却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单凭这一点就像极了陛下。” “可朕又怎么像她那样不分好歹?凤藻宫偏殿里每一天都有她砸烂的东西,朕一开始纵容她是念在这些年亏欠她,但她完全听不进去任何道理,反而变本加厉闹得更凶。” “陛下,解铃还需系铃人。依臣侍之见,叫凤雏和孩子见个面吧,兴许事态能有转机。” “唉!”提到凤雏,宁婉长叹一声,“不是朕不想,可你看凤雏如今的样子,每天诵经念佛,朕跟他说十句他也不肯答一句,朕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面对他了。” “或许正是因为他不敢面对陛下,所以才选择自我封闭的状态。陛下,云洛是您和凤雏共同的骨rou,臣侍认为,只要是关于云洛的事情,凤雏绝不会坐视不理的,您不妨去试试看。”
“那好吧,朕明天就去一趟庙里,找凤雏谈谈。” 后宫之外隔墙便有一处皇家寺庙,宁婉将汉王凤翼宁的死讯昭告天下后,便将凤雏秘密带回云京。本来打算将他安置在关冷烟的宫里,但他提出要去庙中居住,并且日日诵经念佛,从此一副再不问世事的样子。 宁婉和凤雏对坐在禅房内,宁婉打量凤雏一身素衣,眉目间却散发着少有的恬淡安详,内心深处顿时溢满了感慨。 宁婉率先启口,“朕来找你是为了云洛的事。” 凤雏抿嘴一笑,“这孩子很不省心,恐怕又闯祸令陛下为难了吧?” “她闯祸朕倒不怕,可是她始终不肯叫朕一声母皇,更加误会她父亲是被朕害死。”当初利用春十三郎的尸体顶替凤雏也是事先经过凤雏本人同意的。 凤雏沉吟再三,“那明天陛下把洛儿带来吧。不过,我如果为陛下解决了难题,陛下愿不愿意答应我的请求呢?” 凤雏的话令宁婉顿时浮现出伤感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一定非要抛下朕而去呢?” “陛下,有些路走过之后,即便知道当初走错了也很难再回头了。我们为人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平安幸福,我早说过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陛下与洛儿相亲相爱。至于我,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又怎么能继续留在陛下和洛儿的身边呢?” “凤儿,朕不怕言官口诛笔伐,如果能叫你回心转意,朕会不吝惜任何代价!” “陛下,我始终过不了的是我自己心里那关。再说,陛下有冷烟、若晴,现在还有楚公子在身边,我真的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说到底,你还是要走……”宁婉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凤雏双眸殷切,“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更何况,凤雏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陛下,相信陛下也同样不会忘记凤雏的!” 凤雏说着伸出手紧紧握住宁婉的手,诚恳地乞求道:“就请陛下念在咱们这么多年夫妻的情分上,让凤雏能够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行吗?” 禅房外一阵清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对视良久,宁婉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朕答应我!但你也要答应朕,今晚跟朕回宫。三日后,朕会派人送你走……” 那一夜的缠绵就如同初次的激情迸发一般。凤雏又哭又笑跌在宁婉怀里的时候,他觉得时间就此停滞该有多么美妙。 第二天,贺兰云洛由雪竹、墨竹陪着进凤藻宫见了凤雏,父女二人多日不见抱头痛哭。 雪竹、墨竹给凤雏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凤雏亲手扶起二人,“从今以后,小公主就托付给你们,请你们好好照顾她。” “君上请放心,奴才们一定竭尽所能伺候好小主子。”雪竹、墨竹与凤雏多年不见,此时此刻心情复杂,眼泪流个不停。凤雏命他二人先退下,独自留下贺兰云洛。他拉着孩子的手,将孩子搂在怀里,满腹心事都一股恼儿讲给孩子听。 宁婉晚膳时分回到凤藻宫,凤雏带领女儿站在殿门外迎驾。 贺兰云洛在凤雏的授意下,有些怯怯地拉扯住宁婉的衣袖,声音很小很轻,“母皇,洛儿错怪您了,还请您原谅!” “你叫朕什么?再叫一声,快!”宁婉的神色显得颇为激动。 贺兰云洛看了看凤雏鼓励的眼神,望着宁婉抬高了声音,“母皇!” “哎!好孩子!朕的乖女儿!真是朕的乖女儿!”宁婉弯腰一把抱起了贺兰云洛使劲儿在她脸蛋上亲了几口。小公主咯咯笑了,凤雏也笑了。看着这对母女的关系终于冲破了冰山一角,他的心里充满了无限慰藉。 深夜云雨之后,凤雏依偎在宁婉怀里流露出满足的笑容,“陛下终于了却一桩心事,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等我出宫以后,还请陛下将洛儿交给冷烟抚养,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你不提朕原本也这样打算的。其一,冷烟因为当年服药过甚的缘故一直无法生育,其二,如今后宫之中数他最为妥帖、能干,将洛儿交给他抚养比任何人都信得过。” “嗯。还有一事,我说出来请陛下参详参详。”凤雏微微直起身子,“楚公子曾经对我说,没有我的同意,他此生都不会进宫。我和他的恩怨早已化解了,如今他无名无分跟着陛下,反倒叫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你不再怨他了吗?” “我怨过,当初更恨不得杀了他。但事后我发现,报仇也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以前发生的不愉快就叫它随风而逝吧。陛下如何安置楚公子,都无需再顾虑我就是。” 凤雏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同意宁婉册封楚玉晶。宁婉心中既感动又伤心,感动得是凤雏对自己的真心真意,伤心得却是凤雏隔日便要离开云京。 当关冷烟将正一品丽君的册封圣旨同玉牒送交给楚玉晶之时,楚玉晶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笑容,然而,他并没有伸手去接。 关冷烟不解,“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难道你是对位份不满意吗?” “怎么会?我是楚国皇族出身,单凭这一项,我就是个根本不配享后宫俸禄的人。陛下对我如此厚爱,我心中感激。然我如今尚有一事未了,还不能即刻进宫,所以请惠君殿下转奏陛下,且等我将凤公子平安送抵端康之后并回禀了君太后公公,再回来领受陛下的好意。” “你是说你要亲自护送凤雏去端康?” “是,天下之大,惟有君太后公公那里是世外桃源,我想凤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长亭古道,依依送别。 宁婉站在城楼之上,楚玉晶和红绫一左一右护卫着一辆青蓬马车缓缓出了云京城门。关冷烟抱着贺兰云洛走到宁婉身侧,一抹夕阳的金色余晖洒在这三人身上,四周弥漫着温暖、安宁与祥和的气氛。 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鸣战马,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回到那一刹那,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拂去衣上铅华,并肩看----天地浩大。(此文终于完结了,我长长松了口气,一直以来的努力想必大家也看到了,这文今天能写完贵在坚持,也感谢对我不离不弃的各位朋友.既然文已经完结,在此厚着脸皮来要个长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