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指点江山君莫笑在线阅读 - 四十六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中

四十六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中

    “殿下,这密报不会出错了吧?上次来的消息明明说楚国七皇子被削了封号贬为奴隶发配边关,怎么一转眼他就出现在汉国的上京呢?而且密报里还说,汉太女的死与他有关,这次不会又是汉国那边使的障眼法吧?”

    “不会的,本宫瞧着不像。而且密报里也提到汉太女是被火药炸死的,汉皇现在密不发丧,一定有她的打算。本宫相信隐阁的人可能都已经到了。”如果楚玉晶被发配为奴只是一场阴谋的幌子,宁婉觉得他实在可恨至极,难为自己在听到上一份奏报时还一直内疚难过到现在。宁婉面沉似水,咬紧了牙关,“无论如何,这件事暂时不能叫凤雏知晓。”

    “可隐阁的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淑君的。殿下,纸,终究包不住火。”宁婉此刻的担忧关冷烟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因为凤梦雪的突然离世使得汉国局势发生了地动山摇的变化,凶手又直接指向了楚玉晶,这对于连日来心存愧疚噩梦连连的宁婉来说莫过于最直接的讽刺。

    宁婉起身下了床塌,手微微攥着,竭力掩饰着起伏不安的内心,“能瞒一天是一天吧,这件事太突然了,本宫本来还打算如果凤雏梦熊有兆,就公开他汉国皇子的身分,令他与太女君平起平坐。如今竟然都成了泡影……”

    曾经希望给予凤雏和他相匹配的地位,也曾经构想过无数次与汉国可能的瓜葛,却从没有料到要面对今日这种最棘手的局面。汉皇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如今一死一囚,以汉皇凤筠的脾气禀性,她应该是不想把皇位传给甥女或者其他宗族女嗣的。密不发丧,封锁汉太女已经薨逝的消息,是为了避免即将爆发的皇太女位的争夺。凤筠一定在等什么人,难道她是在等凤雏回去?这个念头迅速在宁婉心底生成,如果真的不幸被她猜中,她和凤雏之间恐怕要面临最艰难的抉择了。

    或许这一次,于她和凤雏的感情而言,都是最大的考验。

    宁婉思忖片刻,“冷烟,去把子桓、俊廷还有彤萱找来,即刻就去。”可惜隋静文仍在边关,宁婉连个最能出主意的人都不在身边,可她又转念一想,这个主意谁又能帮她拿捏呢?

    由于宁婉的谕令紧急,晚膳之前,邱玫若、沈傲卿、水月彤萱都急匆匆地赶到了东宫庆瑞斋。宁婉和关冷烟都在书房等候,五人闷在书房里商议了将近两个时辰,外头已经是漆黑一片,而且已经定更了。

    众人都饥肠辘辘,宁婉这才意识到她们错过了晚膳的时间。于是命人准备夜宵,邱玫若、沈傲卿和水月彤萱用饭后按照宁婉的吩咐各自去办差。宁婉命关冷烟连夜将密奏中的消息送往行宫和中宫,等关冷烟走后,她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眉头难以舒展,万般疲惫的样子。

    李允昭端了酒酿圆子进来,轻轻走到宁婉身后为她揉捏肩膀,“殿下,今早您命奴才去柔芙殿传话,说晚上会过去,现在都这时辰了,您看……”

    “柔芙殿有没有派人来催?”

    “墨竹过来了一趟,不过殿下还在书房里同几位大人议事,所以奴才就叫他先回去了。”火盆里的密奏仅烧了一半,还残存一半。或许是宁婉真有些乱了方寸,这个细节她竟都忘记去留意。

    宁婉揉着太阳xue沉吟着,“还是去吧……”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刻该如何面对凤雏,但宁婉想趁机探探凤雏的口风也好。李允昭给她披了斗篷,又带着两个小侍陪同她往柔芙殿走。

    也就刚出庆瑞斋的门不久,李允昭忽然啊了一声,“殿下,奴才糊涂了,您交代的给淑君殿下的扇坠子奴才忘了拿。您先走着,奴才回去取了然后追您。”

    “嗯。”宁婉怀揣心事并没计较,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李允昭匆匆走回书房,瑞巧正在收拾书案,他一手抱着火盆,一手拿着烧剩的纸抖来抖去的。

    “你在干吗呢?”李允昭声音不高,瑞巧却吓得一哆嗦,将手里的纸从新丢到火盆里。李允昭笑盈盈的走到他跟前,一手取了方才故意放在书案上的扇坠子,一手拿起了蜡烛看向瑞巧,“呦,你的脸色不大好呀,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休息呀?”

    “不、不用!”李允昭伸手去摸瑞巧的下巴,瑞巧赶忙一躲,李允昭装作手被蜡油烫了一下,半截蜡烛丢在了火盆里,顷刻间那残余的半份奏报烧成了灰烬。

    “你好好打扫吧,我先走了,殿下还等着我呢。”李允昭吹了吹手指,微笑着闪身离去。瑞巧看着李允昭的背影,一颗心扑通通乱跳。还好,看样子李允昭并没察觉什么。

    宁婉到达柔芙殿的时候,凤雏已经沐浴更衣。内殿生了丝竹碳,很温暖的感觉。凤雏只穿了小衣,桌子上堆放着一些发簪。凤雏拿起一支看看,再举起另一支瞧瞧。

    宁婉扑哧一笑,“搞什么名堂这是?”

    “殿下,快来,明儿父后要到东宫来赏菊,臣侍有个娱兴节目,衫子已经备好了,就是簪子不知配哪一支好?”

    “为什么不用玉冠呢?凤儿戴玉冠的样子最脱俗了。”宁婉坐下来,伸手在发簪中拾起一支,正是自己亲手给凤雏打磨过的那个。“咦?怎么还这么新呢!就好像从来没戴过……”

    玉质莹润,却是崭新的,一点磨损也没有。雪竹为宁婉奉茶,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插嘴,“殿下有所不知,这玉簪君上像个宝贝似的供着,平时都放在锦盒里根本不戴。要不是明儿君后殿下大驾光临,这宝贝还锁着见不得光呢!”

    “贫嘴!”凤雏瞪了雪竹一眼,雪竹吐吐舌头告退。凤雏对宁婉娇嗔一笑,“殿下别听雪竹的,这支玉簪举世无双,臣侍怕弄坏了所以才一直存着没戴,但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

    “凤儿……”宁婉深受感动,一把将凤雏搂在了怀里,“凤儿,本宫想问你个问题,本宫是不是你这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人?”

    “是呀!”凤雏很干脆的回答着。他转过头,注视着宁婉疲倦却又写满柔情的脸颊,“殿下您怎么啦?是不是在朝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宁婉并不否认,抱着凤雏的手更紧了些。

    凤雏来回抚摸着宁婉的脸颊,很心疼的表情,“殿下,您看起来好憔悴。”

    “是吗?本宫今天很累,特别累……”

    “那……,臣侍伺候殿下沐浴就寝吧。”香汤是早就预备好的,宁婉把整个人泡在温汤中,一阵阵舒筋活血的热气传遍全身,但她满脑子仍充斥着方才获悉的密报。

    “凤儿,如果本宫曾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本宫?”

    “殿下,凤儿也做过对不起殿下的事,殿下不是一样没怪凤儿吗?”凤雏一边帮宁婉擦背,一边用下巴抵在宁婉的肩膀上,贴近了宁婉的耳根,“殿下,咱们是夫妻,一辈子都是,夫妻哪有隔夜仇呀?”

    “凤儿……”宁婉扣住了凤雏的手,“如果你母皇再派人接你回汉国,你愿意回去吗?”

    “殿下怎么忽然这么问啊?”凤雏微蹙着眉,疑惑不解,“当初的事凤儿和母皇已经说清楚了,殿下放心,母皇虽然没有同意凤儿公开身份,但是她从心底里已经认可了殿下是她的儿媳妇,她再也不会拆散我们了。”

    “真的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母皇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要你回汉国去,你回不回去?”宁婉扣着凤雏的手加了力,并且直勾勾的盯着他。凤雏瞪大了眼睛望着宁婉,半晌没有作答。

    宁婉哑然一笑,“没事了,本宫晌午喝多了酒,现在都还不清醒呢!好了,这话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本宫没问过。”她说完拍了拍凤雏的手,披了衣裳回转柔芙殿寝殿。

    两人同卧一榻,同盖一被,却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凤雏很想追问宁婉是不是有事瞒着他?而宁婉因为没有得到凤雏的答案,心里多少有些凉意。

    两人自恩爱起,这还是第一次同床异梦。次日一早宁婉就匆匆离开,凤雏知道叶慕华霜晌午要来,也忙不迭起身沐浴薰香梳洗打扮。

    这次赏菊是白玉彦提议的,但是料理种种事务都由凤雏挑头,然后分派给了兰若晴与薛景春去做。白玉彦喂饱了云曦,容嫣伺候他用早膳。

    白玉彦轻声,“瑞巧一大早就跑来和你嘀嘀咕咕些什么?”

    “少爷……”容嫣附耳,白玉彦听完脸色变了几变。他挥手屏退其他小侍,只留下容嫣一个。“这么说不用咱们动手,淑君就会主动离开了?”

    “少爷,您就不怕他真当了皇太子,再返回来抢您的太女君之位吗?”

    “怕什么?汉皇又不是傻子,你见过一国储君千里迢迢来和亲的吗?他要是真走了,怎么还有脸再回来呀?”白玉彦说着搅动汤匙,只听容嫣又顾虑道:“但是依奴才看,殿下不会轻易放淑君走的,况且淑君心里也未必愿意走。”

    “哼,那又怎样?他不走,咱们就找个法子叫他走呗。你想想,殿下不让淑君得到消息,可汉国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消息带给淑君。你不是说昨天就在柔芙殿附近看到了眼生的人吗?”

    “是,因为今儿晌午的赏菊宴,淑君特意传了个戏班子进来。那些个眼生的人很喜欢在柔芙殿周围转悠,奴才大胆推测她们很可能就是汉国人,是借着戏班子混进来的。”

    “嗯,她们一定有古怪。容嫣,你还记不记得殿下做的那些个噩梦了?”白玉彦低眉浅笑,“你一会儿派人到柔芙殿,把那些梦在那些个戏子面前说说,也好叫她们把话捎给她们主子。”

    “少爷高明!淑君和楚国七皇子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此时他听说了那些流言,一定会气的跳脚,找殿下去拼命的!”

    “他去不去拼命本君管不了。只是你别耽误了时辰,晌午的菊宴还有好戏等咱们瞧呢。”……

    凤雏穿好了礼服,雪竹命人带好玉箫,一群人出了柔芙殿。甬路上迎面来了两个青衣戏子。二人走到凤雏跟前磕头,“小人拜见淑君殿下,淑君殿下金安。”

    “平身吧,一会儿台上卖力些,本君自不会少你们的赏。”凤雏打了句官腔,摆摆手叫戏子们自便。然而,一名戏子有意无意间扯了他衣衫一下,“淑君殿下,小人有事禀奏。”那戏子抬起脸来,尽管抹了厚厚的脂粉和油彩,凤雏仍能辨别出眼前这个人就是如假包换的冷玄玥。

    他一愣,联想到宁婉昨夜举止异常,随即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凤雏屏退众侍从,带着冷玄玥二人走进路边的一座凉亭里。冷玄玥跪在他脚下,用原有的嗓音说道:“二皇子殿下,皇上有旨,请您速速回汉奔丧。”

    “母皇出事了吗?”凤雏脑子嗡的一声,他第一个反应是凤筠的安危。哪知冷玄玥仰起头,泪水花了彩妆,声音哽咽道:“不是皇上,是太女殿下。太女殿下她、她、她被楚玉晶害死了!”

    “你说什么!!!”凤雏身子晃了几晃,整个人再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石凳上。齐海荣也叩了一个响头,“二皇子请节哀,此事千真万确,皇上密旨,请您即刻回汉共商大计。”

    “我不明白,我jiejie一向是个机敏沉稳的人,怎么可能被楚玉晶所害?”想到凤梦雪从小到大是如何关爱自己,凤雏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冷玄玥叹了口气,“殿下,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属下们奉皇上的旨意,无论如何也要马上护送您回汉。事不宜迟,皇上日盼夜盼,就等着您回去的那天呢!”

    “你、你容我想想……”jiejie的去世令凤雏一时无法接受,而冷玄玥所述应该不会有假,这个时候的确是母亲最需要自己扶持的时候。凤雏对冷玄玥道:“上次我不辞而别闹出了很大乱子,就算这次要走,无论如何也要去和皇太女先说一声才行。”

    “殿下,您认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唐国皇太女会轻易放您走吗?其实,她也已经收到了奏报,却瞒着您没有如实相告。如果她肯放您回汉,又为何不把实情告诉您呢?”

    齐海荣的一番话令凤雏想起昨夜宁婉的问题,原来她真的早就知道了。凤雏前思后想,忽然咦了一声,“等等,你们方才说母皇要和我同商大计,到底母皇心里怎么打算,你们不和我说清楚,我怎么敢和你们回去。”

    “殿下,皇上只有两个女儿,除此之外,只有您是嫡出皇子,您说皇上有什么打算?”

    “不!”冷玄玥虽然言辞隐晦,但凤雏已经猜出了端倪。他连连摆手,“万万不可!我、我已经嫁了人,宁婉她对我情深意重,我不能为了皇权就置她于不顾!”

    “殿下,您对贺兰宁婉倒是有情有义,可贺兰宁婉她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您还不知道吧,她和楚玉晶早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楚玉晶还珠胎暗结……”

    “你胡说什么!”凤雏一把揪住冷玄玥的衣领,“你敢再说一遍,谁和谁珠胎暗结?”

    “殿下,属下就是再说一百次也行。唐国皇太女和楚国七皇子苟且寻欢,楚国七皇子珠胎暗结。殿下,贺兰宁婉一直把您蒙在鼓里,您还口口声声说和她如何如何情深似海,她和楚玉晶寻欢作乐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您的感受?”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凤雏摇着头涕泪横流,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雪竹在远处察觉不妥,正欲迎上来相询,岂料凤雏拔腿就跑,朝庆瑞斋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