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鸳鸯梦 下
叶慕含霜陪同宁婉、沈傲卿进了她的庄子。隋静文脚下生风,笑盈盈的从厅里迎了出来,端端正正的给宁婉行叩拜之礼。 宁婉又惊又喜,一把拉住她的手,“本宫一直盼着你回来,没想到你竟然会在姑姑的府上?” 隋静文轻轻一笑,“臣昨夜赶路,也是清晨刚到的。臣听说殿下来给叶慕大将军传旨,就想早点目睹大将军的风采,不请自来,叨扰了叶慕府,还望殿下和大将军莫怪。” “怎么会?隋大人你年轻有为,殿下早就提过你的大名了。今天机会难得,我看不如叫人准备酒菜,咱们也开怀畅饮一番。”叶慕含霜说着吩咐下人准备酒席,然后引三人去书房。 隋静文暗中扯了扯沈傲卿,“怎么不见子桓?”她揣测依着邱玫若的性子,此事定要当仁不让的跟来。沈傲卿尚未开口,宁婉转回头,“她有要事在身,况且东宫不能没个留守的。” “是呀,殿下大婚在即,她很忙。”沈傲卿顺着宁婉的话说,隋静文点点头,暂时不再追问。 叶慕含霜的庄院本就坐落在僻静的山谷中,书房上风上水,独成一院,种着四季花卉,更衬出几分恬静悠然。叶慕含霜确定院子里没人才将房门关好。小几上早备下茶水点心。几人还没吃早饭,都有些饿,不一刻就风卷残云。 隋静文见宁婉望着书案后贺兰敏德的御笔条幅似有心事,走过去轻声道:“如今能请得大将军出山,殿下尽可放心,边关无虞,殿下就可放手一搏了。” 宁婉回眸浅笑,“先说说你此行的这趟差事吧。” 隋静文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图纸。宁婉细细过目后给叶慕含霜与沈傲卿传阅。隋静文从旁解释,“洛山分东西两脉,经查探,东脉有一大矿,西脉有三个小矿,开采的矿石含金量高,加之提炼术改良之后,黄金成色都较之先前更纯。臣推算过,大约三个月后,就会有陆续三批黄金运到。殿下,该找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僻静之所储藏才是。” “如此大量屯储,云京城内不妥,殿下,不如末将找一处废旧的军营存放,然后再派人看守。” 隋静文连连摆手,“那样转手太费事了,军中难免有二王的眼线,万一被人发现,俊廷你会被人参奏密谋造反的大罪,殿下也会陷于被动。殿下,依臣之见,此处就很好。一来,这庄院符合运输的路线,二来,院落在谷内,山谷人烟稀少,地形隐秘,不易被人察觉。我们造一密室和一暗道,方便行事。但不知大将军愿不愿帮这个忙?” 叶慕含霜仔细思量,“这主意不错。有了金矿,我们就有了军饷,打仗最缺的就是这个。等我入朝之后,此处必定闲置,殿下派可靠之人负责改造看守,物尽其用,我自然没有意见。” 宁婉朝叶慕含霜拱了拱手,“如此有劳姑姑了。俊廷,黄金运抵之后,你要派亲兵严密把守此处,万不可大意,本宫的身家性命可都交托给你了。” 沈傲卿拍拍胸脯,“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众人都笑了。叶慕含霜看着宁婉,“方才殿下言及皇图霸业,未知殿下是否已有考量?”说着,轻轻扣动桌角的机关,诺大的桌台翻转,露出一整幅精心绘制的八国版图。 沈傲卿啊的一声惊叹,第一个冲过去细细端详,禁不住拍手叫好,“想不到舅母蛰伏多年,却始终心怀江山社稷,若没有十二分的用心,也绘不成这番景象呀?” 宁婉见图纸已很陈旧,不过上面勾勒的笔墨却是新旧交错,饱含深意望着叶慕含霜,“曾听母皇说过,兵部绘制了一份详尽的八国地图,不过多年前就遗失了。现存的是兵部去年刚刚完工的。本宫见过那张图,然而和姑姑的这份相比,还有诸多不尽不详之处。依姑姑之见,咱们当下最该做的是什么?” 叶慕含霜微微一笑,食指点在普洲、庆丰的位置,“殿下要想成事,依我之愚见,要尽早将普洲、庆丰划回大唐版图。” 此言刚落,隋静文感叹道:“大将军高见!这与殿下所想恰好不谋而合。” 宁婉亦把目光投向普洲、庆丰,语气凝重,“众所周知,五十年前,普洲与庆丰本是唐楚交界边城,景德三十五年楚国犯境,朝中有佞臣勾结楚贼,断我军粮草,普洲与庆丰的守将相继殉国,这两座边城也落入楚国之手。后我军奋力反抗,瀛洲一役逆转局势,本来已将楚贼赶出大唐地界,可恨燕国趁虚而入,因我国粮草紧缺,百姓无米下炊又无谷可种,燕国提出用城池交换,先皇无奈,只得割地以求百姓温饱。这件事虽然历经两朝,却如一柄利刃时时悬在有识之士心中。本宫每每想起,也是寝食不安。普洲与庆丰足有我唐民二十几万,五十年间被化为外族贱民,受尽欺凌,苦不堪言。就算不为了皇图霸业,这头一件大事也是要拯救二十万的黎民于水火。” 众人皆赞同,“殿下仁慈。” 沈傲卿眉头深锁,收复失地也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殿下,末将以为燕国实力不弱,从版图来看,我们位于东北一侧,唯一接壤的就是燕国,我国农业滞后,多年来都是依靠燕国的粮食和谷种。燕国统辖普洲与庆丰这么多年,怎么会甘心交还呢?然而,武力夺取就会发生冲突,受苦的亦是百姓。况且,一旦打起仗,若燕国切断我国的商路,我们要如何应对?” “俊廷你思虑周全,这一点殿下早已经想过了,殿下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费一兵一卒,叫燕国拱手送城。” “哦,有此等妙法吗?”隋静文此言一出,叶慕含霜和沈傲卿都一愣,纷纷望向宁婉。 宁婉气定神闲,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们的问题,而是问隋静文,“和魏国的米商都谈好了吗?” 隋静文笑笑,“殿下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半个月后,魏国的米商会将大量的囤米经洛江走水路运往平都。有了燕国四殿下给的通商路引,想必一定能通行无阻。” 沈傲卿有些奇怪,“咱们不是一向和燕国的商贾购买米粮,殿下为何舍近求远,去找和燕国接壤的魏国呢?” “燕国虽善于农耕,却并不是年年丰收。就拿几年前来说吧,燕国遇了蝗灾减产,最后他们还是花了重金向魏国购买。相比之下,魏国的气候更适宜种植不同的作物,产量都不错,每年囤积大量的余粮,自己又消耗不掉,放在谷仓中烂了坏了也未免可惜。殿下派人去与魏商接洽,暗中以略高于她们市场的价钱买入,魏商正愁销路不畅,所以我们购得的米比以往从燕国购得的多了三成,却只花了相同的价钱。魏国如今的囤米也不足三成了。殿下还吩咐购买大量谷种,年关之后也能送到了。” “原来如此。”沈傲卿仍有些云里雾里。叶慕寒霜琢磨了一会儿问道:“隋大人说殿下要用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不知和这购粮一事是否有关?” 宁婉沉吟着,“不能说无关,本宫想着,一旦燕国发生灾患,魏国又无法施以援手,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叶慕含霜和沈傲卿都很惊讶,“殿下似乎是笃定燕国一定会发生灾患。” 隋静文接口道:“万事万物都有章法可循,我翻查了历年的历书,细细推算气候变化,燕国开春之后必有水患。” 叶慕含霜与沈傲卿相互对视了一眼,五行八卦,演算命法她们都不懂,但隋静文这样言辞凿凿,也不像信口雌黄。 一时有些沉默,宁婉起身推开了窗户,日悬中天,宁婉回眸一笑,“刚才的点心难以裹腹,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席呀?再把姑父和表妹叫出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正说着,院门口跑来一个小侍,朝屋子里回禀,“夫人,酒席已经备好了,老爷在催。” 宁婉呵呵一笑,“走吧,可巧了,正如姑姑方才所言,今天咱们高兴,都要不醉不归。”…… 自宣旨归来,宁婉着实忙了好几日政务。叶慕含霜接了圣旨和官凭印信,带着女儿叶慕红玉入朝叩谢皇恩。贺兰敏德见到叶慕含霜欣喜异常,顾不得沉重的病体,特设宫宴款待,还下恩旨准其在宫中与君后叶慕华霜欢聚五日,宁婉于是亦留宿中宫相陪。叶慕红玉虽年纪轻轻,但一表人才且进退知礼,颇得贺兰敏德和叶慕华霜的喜爱,贺兰敏德还亲口允诺只要她考中秋闱,便封她校尉之职,从军报国。 这一天,叶慕含霜带了亲卫赴甘凉上任去了,由于十五年前叶慕府早已被查封,贺兰敏德命人重新建造府邸,未完工之前,宁婉便安排叶慕红玉在东宫暂住。 整整有七天没有顾得上看望凤雏,宁婉批完奏折,伸个懒腰,唤了流鸢进来,“本宫想去珑韵堂,你先去瞧瞧凤侍君在做什么,别惊扰他。本宫换件衣裳就过去,另外,你叫膳房备一桌清淡的酒席,本宫想和凤侍君喝几杯。” “殿下……”流鸢低着头,话到了嘴边就支支吾吾的。“这个时辰,恐怕凤侍君不在珑韵堂。”日色将暮,宁婉很诧异,“这是什么话?离晚膳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了,凤侍君不在房里,难道出了东宫?” 流鸢知道瞒不住,扑通一声跪倒,“殿下恕罪,奴才不是故意欺瞒您,是凤侍君不叫奴才禀报的。”见宁婉的眼光由原先的柔和变得锐利,流鸢伏低了身子,“您进宫的第二天兰侧君就回宫了,这些日子您不在东宫,兰侧君仗着自己位阶高,处处刁难凤侍君。盐里掺砂子,糖里下石灰,连院子里的井水也洒了麸子。奴才听说,他不许膳房给凤侍君送饭,不仅要凤侍君担水劈柴,甚至炭火都发的只是下人用的白炭……” 兰若霖一向心高气傲,对下人刻薄刁难。而凤雏不同,随和温厚,自然人人都喜欢的紧。流鸢与雪竹素来交好,又对凤雏颇有好感,见凤雏委曲求全,此刻恨不得历数兰若霖种种不是才痛快。而他每说一句,宁婉的脸色就更沉一分。 流鸢叹着气,“凤侍君一日三餐都得自己做,奴才有一次偷着送了些外头买的吃食,兰侧君知道还大发脾气。那时殿下还在宫里,凤侍君不叫奴才禀报,说免得给殿下找麻烦。奴才瞧这时辰,凤侍君或许在膳房吧。” “真是混账!”宁婉猛地一拍桌子,冲着流鸢吼着,“别人不叫你禀报你就不禀报,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 流鸢使劲儿磕了个头,“殿下息怒!奴才不敢进宫禀报,也是怕殿下一时半刻回不了东宫,万一兰侧君知道以后会更加变本加厉折腾凤侍君。殿下今日晌午才回来的,奴才一直在外头忐忑着,奴才其实早就想说。凤侍君那么好的一个人,奴才恨不得受虐待是自个儿。雪竹这些日子也没少挨打受骂,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凤侍君还为此哭了两回呢……” 宁婉心里难受,再也听不下去流鸢的话,腾的站起身,扯了外敞披上,就大踏步出了书房。流鸢在后头紧紧跟着。宁婉先去了膳房没瞧见凤雏,改道去了珑韵堂,凤雏和雪竹也都不见踪影。宁婉有些着急,“怕不会出什么事吧?” 流鸢找了看门的小侍来问,那小侍哆哆嗦嗦的,“方才乔公公将雪竹叫了出去,又过了没多久,凤侍君也匆匆跟去了。想必此时在兰侧君的廖红轩。” “走,快去廖红轩!”宁婉一拍大腿,二话不说,带着流鸢就匆匆而去。 此时的廖红轩内,正是人仰马翻,喊声、骂声、哭声乱作一团。 兰若霖脸色发白,手指关节攥起来都咯吱作响。他点指着傲然立于厅中的凤雏,厉声胁迫道:“你跪是不跪?别忘了,我是正二品侧君,你只是个四品的侍君,我大你小!” 那又怎样?凤雏心中冷笑。他自幼最厌恶的就是仗势欺人。雪竹趴在不远处低低喘息,背上一条条鲜红的檩子触目惊心。凤雏走了两步蹲下身子,握住雪竹的手,眼中泪珠在打转,“你怎么样?还能动吗?一定很疼对吧?不如我扶你,不,我背你回去。” “侍君……”雪竹刚吐出两个字,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他此刻心中极其懊悔,凤雏叫他忍一时之气,偏偏他和廖红轩的小侍争执,结果惹了大麻烦。“奴才,奴才还撑得住……,侍君,您还是走吧,别管奴才,别为了奴才得罪兰侧君,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后背一片鲜血淋漓,雪竹忍着剧痛,说着这段话只觉得眼前发黑。凤雏的脾气也倔了上来,“不行!你是为了我才弄成这样子,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走!” 凤雏说着,张开双臂去抱雪竹。 乔氏见状大吼一声,“大胆!侧君面前也竟然如此放肆,你到底清楚不清楚自己什么身份!” 凤雏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又是什么身份!” 乔氏哼了一声,“我是兰侧君的乳公,人人都称我为乔公公。” 凤雏嗤之以鼻,“我知道你是谁,我只是不明白,我带走我的小侍与你有何相干?你们人也打了,东西也砸了,我忍了你们这么久,只想大家相安无事罢了。你们为何苦苦相逼,非要找我们的麻烦,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你说什么!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跟侧君说话!”乔氏仗着有兰若霖撑腰,双眼一瞪,“告诉你,别叫公公我说出不好听的来。殿下是给了你一个侍君的名分,可你也不拿镜子照照,就凭你这样的姿色也配服侍殿下吗?侧君不在府内,你个下贱的狐媚子就半夜三更去爬殿下的床,别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你故作可怜勾引殿下。你这么下做,给我们侧君做个小侍端洗脚水都不够资格!啊!”
乔氏话音未落,面颊上已经狠狠挨了两记厚重的巴掌。 凤雏愤愤的放下了手,这两掌几乎攒足了周身气力,打的十分痛快!眼见乔氏捂着一张涂了脂粉的老脸连声哀嚎,凤雏扑哧一笑,即使心中恶气还没出够,总算给他个教训也好。 乔氏干嚎着扑倒在兰若霖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似的,“求主子给奴才作主,奴才自打随您进了东宫,从没这样跌过脸,今天被这低贱的狐媚子压下头去,可叫奴才以后如何见人?” 乔氏平时依仗兰若霖的权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东宫的人谁不看在兰若霖的面上让他三分?兰若霖见乳公被打,怒不可遏,忙喝令左右道:“反了反了,一个小小的侍君也不服管教,还要爬到本君的头上,来人,用刑杖着实打!” 这传杖打人也有学问的。传杖共分三种。第一种称作用刑杖打,这多半并不真打,更多含了教训的意思,纵然打上几板子,只听见响看不见伤;第二种则称为狠狠打,那便是要打得皮开rou绽,伤筋动骨,却不致命,譬如方才杖打雪竹就是这个说法;而第三种便是着实打,这命令一下,老规矩,不打死不停杖。行刑的侍从听到“着实打”三字从兰若霖口中传出,都不约而同吓了一跳。纵然凤雏没有兰若霖的位份高,好歹也是皇太女新册封的侍君吧?单凭兰侧君一句话,要真的打出个好歹来,皇太女怪罪谁能担当得起? 侍从们面面相觑,兰若霖见无人敢动手,心中怒极,亲自抄过一名侍从手中的行杖,不由分说,狠狠一下就抡在凤雏的肩头上。凤雏竭力咬紧牙关,仍轻呼了一声,而左肩膀一片火辣辣的麻木,想抬是抬不起来了。 “你凭什么打我?”凤雏双眼盈满怒火,愤怒的瞪视着兰若霖。 兰若霖冷笑道:“就凭我是侧君,你是侍君,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要是忍不住只管求饶,本君一向心善,大不了把该打你的棍子都悉数加在雪竹身上,看他还撑不撑得住!”说完,忍不住一阵得意。 乔氏趁机添油加醋,“主子当心身子,仔细手疼。”打凤雏他还没那么大胆,不过,看着凤雏挨打,他心里只当作报仇解恨。 凤雏咬紧嘴唇,双手攥成拳头,却终于没有再反驳。兰若霖毫不手软,又是几杖狠狠砸在凤雏背上,凤雏的嘴角顷刻渗出了血。 雪竹声嘶力竭的哭喊道:“不能打!不能再打了!兰君若要打就打死奴才吧,是奴才惹您生气,奴才求您,不要责打侍君!” “雪竹,不要求他!”兰若霖一杖扫在凤雏腿上,凤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但他既不求饶也不喊疼,高高地仰起头,生生承受着兰若霖的无情杖责。 兰若霖的眼中透出凶狠无比的寒光,“本君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嘴脸,你疼吗?委屈吗?你做出这等贱样给谁瞧呢!”说着,他忽然疯了一般高高举起刑杖,照着凤雏搂头盖脸便重重击了下去。雪竹啊的一声惊呼,先吓得昏了。而凤雏下意识举起手臂抵挡,只听咔的一声,刑杖从中断为两截。 凤雏惊魂未定,流鸢却失声尖叫,“殿下!您的手!” 惶恐之间,侍从跪了一地。宁婉抽了一口气,忍着刺骨的剧痛,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视一圈,最终停留在兰若霖惊愕的眼底。“闹够了没有!还不把刑杖放下!” 乔氏闻言,膝行几步,动手扯了扯依旧举着半根残杖的兰若霖。兰若霖呆呆的看着宁婉,好像丢了魂儿一般。乔氏嚎啕一声,伏在宁婉脚下哀求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兰侧君一时气急……”说着,他又指了指凤雏,“是他,是他先没规矩的,他一个侍君,见到侧君不行礼叩拜,兰侧君才传杖教训他!” “是吗?”宁婉冷哼了一声,猛然飞起一脚,将乔氏踹出一丈多远。众人从没见性格温柔的皇太女发这么大的脾气,都吓得体若筛糠。乔氏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兰若霖如梦方醒,残杖沿着指缝滑落,几步奔到乔氏身侧,双手托起他,“公公,公公……” 乔氏疼的满头大汗,撑了几下也没坐起来,宁婉已经沉声吩咐道:“将乳公乔氏拖下去,着实打!” “殿下!”兰若霖有些难以置信,一面拦着近前的侍从,一面抱着乔氏不放手,“殿下,您怎么这样狠心!乔公公跟随臣侍多年,他也是为了维护臣侍。” “维护你?本宫倒不觉得。他身为你的乳公,从小看护你长大,应该教导你做人的道理。你任性时他该劝你,你胡作非为他该阻拦你。上次你放租子本宫已经提醒过他,要他时常劝你三省自身。可是今日看来,他非但纵容你行凶,而且还是帮凶。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还要留他性命?来人,还不拖下去!” 皇太女震怒,侍从们再不敢怠慢。厅堂外传来一声声乔氏的哭嚎,差不多隔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声音再也没响起。侍从进来禀报,“殿下,乔氏已经杖毙。” 兰若霖坐在地上,一手扒着花架,呜呜的哭了出来,“臣侍不服,殿下为何要袒护凤雏!他只是一个侍君!” “那又如何!本宫说过凤侍君在东宫一切虚礼全免,偏偏你无事生非,一直欺负他折腾他,如今你自食其果,要不是看在你母亲和你哥哥的面上,本宫可以现在就把你休了赶出东宫。告诉你,你给本宫老老实实的在廖红轩闭门思过,即日起不许踏出此地半步!东宫的事以后也不许你插手,否则,本宫绝对不再姑息你!”说完,宁婉再也不看兰若霖一眼,走到凤雏身边,忍着剧痛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兰若霖声嘶力竭的哭喊,“我不服!我没有错!他是侍君,侧君面前就等于半个奴才,凭什么不能教训他!” “就凭他是本宫喜欢的男人!”宁婉向四周扫了一眼,“你们把兰氏看好了,胆敢替他向外私传消息的,都和乔氏是一个下场。”说着跨出了院门。 兰若霖眼见宁婉的身影消失,双眼发黑,猛地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