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同归于尽
赵世锡坐在小车上,也停步在军阵前半里,与胤祚遥遥相望。 “那人是胤祚吗?”赵世锡平淡的问道,同时一手摸了摸肩头的狐尸。 “太……太远了,小的看不清楚……”为赵世锡推车的军士慌乱的道。 “仔细看。”赵世锡道。 给他推车的正是清军俘虏之一,官至八旗骁骑校,在军中也是不小的官职了,和胤祚见过许多面,对胤祚的身形体貌都十分熟悉。 赵世锡让他来推车,也存了让他辨认身份的想法。 那骁骑校哆哆嗦嗦的道“是。” 然后手搭凉棚,眯起眼睛,看了许久后,道“大人,六皇子坐骑名为赤兔,乃是一匹通体赤红的大宛马,比寻常战马高上一头,我观此马,应是赤兔无疑了。” 赵世锡面色不变“面容体态如何?” 骁骑校看了片刻,不确定的道“从体态来看,确是六阿哥……只是面容……离得实在太远,看不真切。” 赵世锡沉吟道“往前再走半里。” 于是骁骑校将赵世锡的小车推动,而远处的胤祚的还是站在原地,赵世锡知道是因为自己多带了一个人,胤祚不愿轻易靠近,但未能确定胤祚身份之前,赵世锡不会让那俘虏走开。 夏日阳光高照,大地上分外炎热,清军粮草尽毁又鏖战一夜,此刻已是又饥又渴又累又热,其中八旗军和骑兵营因为身着棉甲,故而早就已经汗如雨下。 而赵世锡前军不带辎重,彻夜行军,此刻处境也与清军相差不远,但好在中军已押运粮草而至,再等几个时辰就会赶到,所以南军反而不急于进攻,赵世锡自然也有充足时间来与胤祚周旋。 许久后,骁骑校又推着赵世锡前进了半里。 赵世锡急切的道“现在呢?可看的清那人面容?” 骁骑校咽了口口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眯着眼睛看了许久,突然惊道“是望远镜!” “什么?” “望远镜!”骁骑校有些激动的道,“就是六阿哥手里那个圆筒状的东西,能看清远处景象,六阿哥军中营官以上,人手一把。” 赵世锡向远处看去,只见胤祚正坐在马上,双手拿着一个圆筒状的东西,向这边眺望。许是因为天气炎热,或是遮挡了视线,胤祚将头盔取了下来。 “是他!”骁骑校大声叫道。 “你确定?”赵世锡压抑着激动道。 骁骑校点点头道“是六阿哥!是六阿哥……”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卖主求活,已催垮了他最后的自尊。 赵世锡冷笑“很好,做的不错,我决定放了你,逃命去吧。” 骁骑校止住哭泣,不敢置信的道“真……真的?” 赵世锡自己握住车轮,向前艰难的推行,一边走一边道“既然六阿哥有望远镜此等神物,自然看见了你我作为,应当已经猜出你的身份,你现在离我军一里之遥,如果不趁机逃跑,反而会让他起了疑心,滚吧。” 骁骑校跪在地上,连扣了数个响头,口中道“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然后站起身来,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向南逃了,果如赵世锡所说,没有人阻拦他。 赵世锡费力的赶着车,很快他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衣襟也被染湿,但嘴角却露出狞笑。 远处,胤祚见他单人而来,也收了望远镜,一夹马腹,朝着凉棚而来。 眼见二人越靠越近,周围数万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世锡车走的慢,胤祚的马速也不快,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在凉棚会面。 远处新军军阵,吕康实脑门上满是冷汗,用早就嘶哑的嗓子喊道“没有老子的命令,谁都不许开炮,都把招子放亮了!” 一百门神威二野战炮,在山坡上一字排开,每门炮四周站着三个人,分别坐搬运炮弹、清理炮膛和点火,另有一百人站在后面,作预备队。 此时所有火炮都已装弹完毕,角度也已调整完毕,点火的炮兵,每人都拿着火折子,神情分外紧张,有些人拿火折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而在会面地北边三百余步的农田之中,五个火铳手伏在稻田水中,稻苗掩盖了他们的身形,他们将火铳高举过头,匍匐前行,行动之间几乎没有声响,只听的到同伴粗重的呼吸和越发快速的心跳声。 凉棚的南边,大约二百步,长着一片矮草,几十个李朝士兵将身形埋藏在腐草和泥土之下,远远看来,只有一片土黄和深绿。 凉亭之中,两人会面。 “你是胤祚?”赵世锡先问道。 “你应当称本王为六皇子或殿下。”胤祚没有下马,冷冷说道。 赵世锡轻笑“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还在乎这些虚名吗?” “动手之前,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场面话要说。” 赵世锡讶然“我本想嘲笑你自不量力,然后再说你的女人将如何惨遭折磨云云……但现在,我只想问,你既然知道这是个局,为何要应约而来?” “你们敢伤本王吗?” 赵世锡默然许久,随即扬天大笑“哈哈哈哈……” “有何可笑之处?” 赵世锡这一笑,笑的撕心裂肺,眼泪都出来了,随即引起一长串咳嗽,咳了许久后,缓了口气道“天朝上国,大清皇子,啧啧……果然好大的威风!可笑啊!可笑!我原以为自己遇上了劲敌,却没想到你却是如此愚不可及,你与我有杀妻之仇,就算李柟不敢伤你,我以身相诱,将生死置之度外,难道也不敢伤你吗?”
“哦?”胤祚眯起眼睛。 赵世锡道“不用费心了,我早就在四周布下了上百弓手,只要你一出凉亭,立即就万箭齐发!至于在下,现在已没了军权,前军由李柟统领,他虽蠢了些,但凭前军击败群龙无首的新军还是做得到的。” “这么说你已打定主意与我同归于尽了?你就这么一心求死?”胤祚说着,右手不露声色的摸向腰间。 赵世锡突然怒吼“你懂什么?你懂做一个废人是什么滋味吗?李朝国民内斗不休,世间也是人心丑恶!这样一国有何脸面以华夏正统自居?还有何存留的必要?” 胤祚把身子探前,戏谑的道“你莫非疯了?” 赵世锡没有理会胤祚,双手用力扣住车椅,眼角布满血丝,寒声道“杀了你,康熙会暴怒,李朝必遭灭顶之灾,前明覆辙,必将在李朝重演!” “没想到,张希载这废物,竟败在你这样一个疯子手里。”胤祚嘲笑道。 赵世锡嘴角裂开道“殿下凭什么觉得我是赵将军?” “你说什么?”胤祚瞳孔紧缩。 “凭车椅和狐尸吗?”那人说着,将那狐尸厌恶的拿开,扔到地上,得意的道,“为了骗殿下,赵将军将狐尸放在肩上,哪怕沾满蛆虫也不离身,硬是让那银狐二十余日没有下葬啊!” 这时胤祚才看清,他的白色衣服上沾染了不少银色的涂料。 “你是谁?”胤祚惊恐的问道。 那人冷笑道“赵将军尚未杀殿下福晋报仇,怎会这么快就寻死?” “你是赵世锡的死士?”胤祚右手已经握住了枪柄,同时全身肌rou绷紧。 那人道“六阿哥果然聪慧,可惜太……”他话说到一半,飞速从车椅上取出一柄小弩,弩上泛着蓝光,显是淬了剧毒的,朝胤祚扣下扳机,弩箭嗡的一声,向他额头飞去。 胤祚猛地一闪,避开要害,但左肩还是一痛,一股大力将他推下马来,同时右手拔枪瞄准。 “嘭!”一声铳响,那人脖颈一阵血雾弥漫,喉头出现硕大血洞,身子倒在车椅上。 与此同时埋伏在凉亭两侧的神枪手和弓箭手起身,一时间四周弓弦、铳响连成一片。 赤兔听到铳响,一声嘶鸣跑出了凉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