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李大人来访
枢密直学士李专美出行，算是高官外出了，不可能单人单骑就上路。皇上给他配了两百多人的骑兵随行，车驾也有五六辆，还带上了新收的那两名室韦小妾。 没办法，李大人是个有追求的人，堂堂枢密直学士如果连两名个子稍微高一点，屁股稍微厚一点的室韦妇人都搞不定，哪里还有什么人生的奋斗目标呢？ 只是李大人身娇rou贵，行动不便，还动不动就要扎营吃药搞车震。再加上一路上兵荒马乱，道路时通时不通，足足走了十来天，才到达岚州。 又在岚州歇息了几天，才继续赶路。 从岚州刺史汤群的嘴里，李专美已经知道赵平在十几天前兵不血刃地占据了岚谷县城，还将驻守在岚谷县的八百名岚州军都收编了，只有几个将领率着几十名亲兵逃回了岚州。 岚谷县和岚州之间有条岚漪河连通着，这条岚漪河在一个叫做宋家沟的三岔路口上形成一个堰塞湖，使得山谷里的通道缩窄到只有一百米宽。李大人到达的时候，正好见到百来个民夫在振武军装束的骑兵监督下搞工程。 李专美不懂军事，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前面有十几名身穿振武军制服的唐军骑兵似乎在等他。 一名身穿军官制服的头领看见了李专美的车队后，便拍马跑了过来。 “前面可是枢密直学士李专美李大人的行驾？” “正是李大人的行驾，请问贵军是何方兵马？” “在下振武巡边指挥使赵将军属下骑军校尉赵大力，赵平赵将军已经在岚谷县城内恭候李大人的到来，各位请随我来。” 岚谷县的城池很小，一方面地理位置狭窄，本来就是当作关卡来设计的，居民约两万多人。城里虽然近年来没有遭遇什么大的战祸，但地处偏远，又非经商主干道，经济上和贸易上都没什么特色，本地居民们穷光蛋居多，路人都是瘦骨伶仃污头垢面，房子和街道看上去也是破破烂烂的，连城墙垮塌了好几处都没人理会。 似乎新振武军也没有打算在这个城市建防御，而是在宋家沟建个关卡就拉倒了。 李专美李大人到达岚谷县时，振武军赵平赵尔苟已经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了。 “李大人安好，在下赵平，恕在下戎装在身，失礼了。” 何大仙在这里偷了个懒，并没有按照礼仪规定向李专美这名高官行朝廷大礼，而是假装穿了装甲行动不便。 何大仙可是仙人，哪里会愿意随便向个马屁精来行大礼。 本来都已经打算去攻打黄河河曲，为向河西扩张做准备了。那天晚上何大仙和两个小丫头在太平山庄的书房里装逼摆谱的时候，掐指一算，咦，过两天有个白胡子老头要来给自己送官。 以前各种YY小说里，说什么主角振臂一呼，便起来造反了。 图样图森破，真的是太天真了。 造反哪里有那么容易，这个时代还是门阀士族的时代，在这个时代，贵族意识和皇权意识是非常根深蒂固的。三国时期的曹cao就是典型的栗子，都已经牛逼成那样了，皇帝都捏在手里跟玩儿似的，要他死就死，要他活就活，终其一生还不是一辈子只能做个丞相，绝不敢自己坐上龙椅去威风一把。 不是曹cao不想啊，天下人不认啊。呃，其实是天下的门阀和土豪们不认。 就算这个后唐时代的沙陀人朱邪一家，时来运转，给他们真的登基做成皇帝了，也是不敢拿自己朱邪的名字来建立新朝，只能说我是恢复唐朝而已，因为我也姓李啊。 所以说，如果何大仙现在就扯旗造反，那就惹了众怒了，任何军阀势力都会来咬你一口，你手下的人也不断反叛逃走，搞得你天天内忧外患，乱哄哄的还造个毛的反。 所以，正经的做法是趁着现在后唐朝廷还没亡，先蹭个大官的身份再说，然后割据一方，等到后唐朝廷真的被灭掉了，再打着复仇的幌子也好，打着“将相宁有种乎”的名义也好，那时候再来扯旗立国，才是比较有把握的事情。 就算后唐不亡，实在不行搞个“清君侧”的把戏，也比傻傻地自己建立全新的国家容易得多。当然，何大仙也想过让李从珂再搞一次“收义子”的把戏，只是他过不了自己心理那一关而已。 尼玛劳资是仙人，哪里会认你个凡人皇帝做义父？想都不要想！ 现在后唐朝廷既然认了自己这个“振武巡边使”，还要给自己加官进爵，那就再好不过了，免得其他人天天说他是假冒伪劣产品。 “赵将军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威武不凡。”看着身材瘦弱但姿势挺拔的赵平赵尔苟，李专美李大人不由得脱口而出。当然，这种恭维词，大家听听也就算了，李大马屁精嘴里说出来的话，一条狗也能说成天仙下了凡。 “不敢当，不敢当，李大人才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李大人里边请。” 岚谷县城里的房子虽然都是破破烂烂的，却也有四家大户人家，其中三户人家在那天晚上都到太平山庄去给振武军祝贺胜利了，却有一家姓汤的大户没有来。 倒不是姓汤的胆子就敢那么肥，只是因为这家人是岚州刺史汤群的亲戚。岚州刺史汤群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振武巡边使”是个假货，既不敢得罪赵平，也不敢随便接近此人，免得被其他当官的逮到把柄，干脆就通知那家姓汤的赶紧搬到岚州来，岚谷县的房子就不要了。 既然是这样，赵平赵将军就不客气了。一进驻岚谷县，便占了汤家大宅，当作新振武军的司令部了。 汤家大宅算是岚谷县里最大最好的宅子。一进门就是一个雅致秀气的院落，东墙是一片翠竹，西墙边种着几盆紫色花草。院里青石铺地，墙白瓦青，正中一颗歪脖子槐树遮住了夏天的阳光，站在树底下汗都下去了，十分阴凉。 赵平带着李大人走进第二重院子，里面有个地主家风格的会客大厅。厅房挺大，装修豪华，雕梁画栋，屏风重重，一堂紫黑木桌椅，两边格子窗上挂着薄薄的透光绣布，隔绝了窗外耀眼的阳光。整个厅房布置有一种既亮堂，又幽静的感觉。 分宾主坐定，小丫鬟敏儿和蝉儿端了两杯茶上来后便撤下去了。 “敢问李大人来此，不知有何公干？”赵平抢先开口问道。 “皇上听闻赵将军击溃契丹大军，心甚喜悦，便命本官来看看赵将军，权当慰问。”李专美是个马屁精没错，但是人家也是有学问的马屁精，城府甚深，老成持重，哪里会立刻拿出四面招讨使的委任状，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赵某忝为朝廷将领，阻击外族入侵，也是应分之事，侥幸获胜，蒙皇上喜悦，末将也甚欣慰。”何大仙也是滴水不漏，即不说肝脑涂地之类的废话，也不提假冒公文的囧事。 “只是文书来往，言简意赅，皇上问到具体的战况，传话的人也不甚清楚，不知赵将军可否详述给老夫听呢？” 何大仙掐指算来，早就知道这白胡子老头身上揣着一张写着赵平名字的“振武四面招讨使”的委任状，见这老头居然丝毫不提这事，显然也不是容易糊弄之辈。 不用问，他肯定还带了另外的任务，就是帮唐皇李从珂来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赵平赵将军进行考察和摸底。 好吧，既然老头爱听故事，那就讲故事呗。这老头是大人物，通过他的嘴巴去宣传，赵尔苟的身份才能真正地在门阀士族圈里打响名气，站稳脚跟。 何大仙口才甚好，讲故事讲得跟评书似的，抑扬顿挫，精彩无比。 几场战斗在赵平口中娓娓讲来，包括金沙滩土墙阻敌，西河口利用伏水地形设置陷阱，阳方口骑兵大战，神池关三阵退敌，讲到击杀耶律阮，阵斩萧鲁英，单挑耶律撒割，火攻耶律李胡几场将领之战时，更是神情激扬，眉飞色舞，栩栩如生。 当然能说的都是一些人类可以理解的东西，那些见不得人的作弊手段就不说了。 李专美是个文官，读书时也看过许多作战的记录，只是古人写东西惜墨如金，哪里会像今天这样，由当事人给他亲自口述，像是放电影一般，惟妙惟肖地将所有的战场细节讲的详细无比，清清楚楚，毫无破绽！ 李专美现在是老了，年轻时可也曾经是一枚热血愤青！虽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文青愤青们最是爱听的，就是这种真实的战场故事了。 这下老李可是开了眼界了，只听得惊心动魄，心神激荡。峰回路转之际频频追问各种技术细节和战术细节，听到绝妙之处又不禁击节惊叹，拍案叫绝。整个过程如痴如醉，老泪纵横。 尼玛在这个胡人横行的世道中，汉人里面居然还有这种好汉！ 怎么就差点被埋没了啊！ 一老一少从中午说到傍晚，天都快黑了，李大人数次追问，确认没有遗漏了，才像吸足了大烟似的，心满意足地拍着小赵的肩膀，连声称赞果然少年英雄，确实了得。 天色将黑，小赵邀请老李共进晚餐。 虽然表面上还是很恭敬，何大仙心里却是一百个草泥马狂奔而过。 尼玛劳资的工时费可是很贵的，跟你这老头唠叨了一个下午，口水都说干了。您老人家还真的是来听故事了？咋还不拔出卷轴，大声宣布“圣旨到，赵平接旨”呢？ 兜里那份“振武四面招讨使”的委任状可别揣得一纸的汗臭味了！我何大仙可有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