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狭路相逢
雷七指本来率亲兵队追赶王连溃兵,赶出十数里地后没有追上纵马狂奔的王连,又担忧襄武城中的局势,所以也就作罢,拨转马头又驰回城中。待他赶到府衙的时候,里外灯火通明,黑压压的众多兵卒环卫府衙,骨思朵守在门外全神戒备,内里陇西一众文武都在大堂中。听闻高岳正在内室被郎中救治,任何人暂时不得入内,听闻城内已经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入内搜查,雷七指禀过韩雍,复又转身出去。 雷七指打算亲自将全城都绕一遍去搜捕陈安,将每个角落都探查到。他心中愤愤然,今夜的突然被袭,虽然也是防务有所松懈猝不及防,但一个陈安只带着百把人,就能将堂堂陇西首府襄武城,搅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最后连主公高岳都伤在陈安手里,这真是奇耻大辱让人不禁羞怒交加! 雷七指和陈安交过手,也知道陈安勇武过人。但他更和高岳交过手,他坚信,若不是恰巧高岳今晚饮多了些酒,陈安根本不可能占到便宜,若是正常情况下放开手脚对攻,他想陈安绝不会轻易能伤到高岳。可事实没有那么多如果,眼下这般人心波动群情汹汹,证明了陈安的偷袭,至少不算失败。 雷七指憋着劲,搜索了好一番,可陈安简直就像土遁了似的,从府衙逃脱后便即杳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般紧锣密鼓的找,眼见天要亮了却终无所得,雷七指失望中带着郁闷。因为城门乃是紧要之处,可能会被陈安抓住什么疏漏之处从而逃脱,雷七指已经查寻过了东城门和北城门,他五更时分来到了西城门附近。 雷七指是高岳手下六大校尉之一,在陇西军体系中属于高级将领,又且形貌威武勇力过人,所以在六校尉中,大部分兵卒最是敬畏他。西城门守卒,远远地见有一队人马,声势不凡的控马而来,正端起刀枪准备喝问的时候,听得雷七指身后亲兵地大声报名,都忙不迭小跑过来,将雷七指迎到城门下。 那朱什长被陈安劈面一个耳光,打的又怒又惊,还在闷着气没缓过来的时候,听闻雷校尉来了,忙收拾了情绪,上前迎候,一面心中暗道今晚真是不一般,先是来了个韩将军特使,现在又有雷校尉,等会是不是韩将军会亲自前来,实在是大意不得了。 雷七指本想照例在城下巡视一番,却不见值守队主前来,不由有些奇怪,便出言询问。那朱什长便带着心思言道,之前来了个韩将军的特使叫做黄小伟,正在城楼上与本处刘队主面谈,那特使行事十分急促,派头也很是咄咄逼人,便是雷校尉这般大伙统皆敬服的上官,也没有那般不待见人的做派。 雷七指闻言不由脚步一滞,心中犯起了嘀咕。这些基层的兵丁,听闻韩将军有特使前来,心中肯定是多少有些含糊,但他本身就是高级军官,又深得高岳的信任看重,平素里只买高岳的帐,对于韩雍也只不过是尊敬,谈不上畏惧。此时这样敏感时期,韩雍好好地又派什么特使,且又到城门处能做什么勾当。 雷七指拿定主意,莫说是特使,便是韩雍亲自来此,也要上前询问一番。他叫朱什长等不要声张,便带了左右直奔城楼上而去。 刘青正引着陈安下楼,也是迎面撞见了雷七指。刘青是队主,军中六大校尉还是认得的,如今李虎李豹兄弟,一个在首阳,一个在临洮,此外孙隆被派去了阴平城,何成被派去了狄道城,眼下襄武城内,只有雷七指骨思朵和彭俊三校尉,那是绝不会认错。 刘青吃了一惊,脚下忙快了几步,迎上去道:“雷校尉大驾如何到此?属下西城门值守队主刘青,给雷校尉见礼。” 城楼上火光明亮,便衬着长长的楼道台阶,颇有些昏暗。雷七指在下首抬眼望去,见刘青身后还站着一人,看不清面目,但身上确实穿着本军的衣甲。雷七指冲刘青微微颔首,沉声道:“刘队主,听说韩将军派遣特使前来,不知可是你身后这位?” “啊。忘了给雷校尉介绍,这位便是……啊!” 刘青正待要转身给雷七指引荐,陡然觉得脖间一紧,接着身后探来一物,迅疾地抵在下颌处,他迷惑地缩起下巴低头一看,虽然是在昏暗中,那锋利匕首发出的闪闪寒光,登时让他浑身一僵,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火光大亮中,在上下众多兵卒包围里,陈安面目狰狞,双眼中透出野狼般的凶光。他左臂死死地勒在刘青脖间,仿佛肩膀根本没有受伤;右手紧握的匕首,柄朝外尖朝里,早已盯准了刘青的喉头,可以保证在任何异动发起之前,匕首都会抢先一步深深的扎进去。 陈安甫听到刘青要转过身来介绍他,就晓得暴露在所难免。于是当即暗下决定要先发制人,乘着刘青和雷七指的注意力都还没有集中到他身上来的时候,终于抢得一步先机,将刘青控制在手作为人质,以好做下一步打算。 “所有的人都全部退后三步,否则这位刘队主的血,说不好会喷到你脸上。”陈安干硬阴森的锵然之声,在冷夜中显得格外让人难受,他话音未落,手中便使上力气,锋利的匕首立刻将刘青喉间的皮肤划破了寸许上的口子,刘青大叫起来,殷红的血,慢慢洇出又留下来,在昏暗中也很是扎眼。
雷七指挥挥手,所有兵卒慢慢往后挪了小三步,仍然紧紧抓着兵刃,大气也不敢出的瞪着他。城楼上的示警鼓声疯狂的响了起来,若是有人居高临下往城中看去,随着鼓点声大作,城中登时爆出各种呼喝叫喊,随即各处密密麻麻的火把光亮,如同无数只萤火虫般,急速往西城门处涌来。 雷七指既激动,又有些紧张。满城搜捕陈安,最终还是撞在了他雷七指的手里,抓住了就是大功一件。但眼下这般,又一时不好轻举妄动。雷七指铁青着脸,死死盯着陈安,一字一句从嘴里迸着道:“姓陈的,凭你也想装什么孤胆英雄?现在你已插翅难飞,不要再浪费时间徒劳挣扎了。” 陈安嗤了一声,扬声道:“我是不是英雄,哪里是你这种粗野俗人可以随便评论的。你们连主公都伤在我手里,发动全城也抓不到我一个人,还有脸面大言不惭吗?” 雷七指一面估算着眼下局势,预计着城中援军到来的时间,一面嘴上反唇相讥道:“哼,羞惭的人应该是你,这般算计都没能奈何我家主公,还好意思自诩英雄。若反过来是我这般去上邽,此刻你家王爷只怕都已经要埋起来了。” “好,对南阳王如此不敬,果然是反迹昭然,尔等陇西怕是从来就没有真心归顺过。”陈安一双三角眼精光跳跃。 雷七指毫无退缩道:“南阳王对我们也是始终猜忌,又何曾真心对待过?不然怎么会派你这种下三滥的人来?”他大喝一声又道;“如此卑鄙手段,连匈奴人都不如!” 那先前被陈安责打的朱什长,见什么韩将军的特使,转眼就暴露成全城苦寻而不可得的贼人头子,心中不安、兴奋、紧张等等不一而足。他在旁接口恨恨道:“狗东西!还他妈的敢冒充什么特使,贼厮鸟狗胆子倒不小,赶紧扔下兵器放过刘队主,否则抓住你大卸八块——老子看你现在还能不能再装腔作势?” 他一口一个狗东西、贼厮鸟的破口大骂,发泄着心中的怨愤。陈安冷冷的盯着他,突然冲着雷七指开口道:“让这个腌臜东西现在给我跪下来赔不是,否则,我立刻割开这刘青的喉咙!” 所有人都不由看过去,朱什长的骂声戛言而止。陈安冷笑道:“老子现在照样能拿捏你。怎么样?跪不跪,不跪我就割了,我反正是死路一条,可是这刘青就算是你杀的,他家里亲人自然会去找你算账,到时可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