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色泽不一的舌头悬浮在空中，众多舌头的中间，灼季盘腿闭目浮在半空，听到来人后嘴角一弯。

    “东方阁主，您来了。”

    “灼季。”东方彧卿抬头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不想再说别的。

    似乎是对东方阁主的态度很不满意，因为他既没有震惊地说“怎么会是你？！”也没有悲伤道“竟然会是你……”只是淡淡的唤了自己的名字而已，灼季睁眼，讥讽的说：“我倒要看你能沉着到什么时候！”

    衣袖一挥，所有的舌头便开始叽里呱啦拼命讲起话来，每个舌头都不停的说着不同的事，好的事，坏的事，有的舌头开心的唱着歌，有的舌头愤怒的咒骂，有的舌头哀怨的哭诉，再加上山洞的回音，噪音极大，让人听了只觉得心烦不已，无处发泄，普通人听了只会烦躁的互相残杀。

    异朽阁人员只能纷纷做结界，保护自己的耳朵不会聋掉，但结界只能抵挡一部分噪音，大家都死命的堵住耳朵。

    白依胜雪迅速封闭五识，东方彧卿则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眼看着东方哥哥的耳朵开始滴血，白依胜雪心疼的捂住他的耳朵，并往他身上传递真气。

    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灼季大手一挥，舌头们终于住嘴了，山洞立马变得寂静无比。

    “如果你是自愿挨打让我收手，那么恭喜你成功了。我是最不愿意欺负老实人的，这一点嘛，也是跟你学的。”灼季的声音回荡在山洞，显得格外空灵。

    东方彧卿眼中的情绪无人看懂，他就那么定定的看着灼季，但目光仿佛直直的穿过了他的身体，从知道了灼季是叛徒后，他就猜出了大概，身为异朽阁一阁之主，又怎会看不清楚他人的心。血顺着白依胜雪捂住耳朵的手指缝间滴答流下，东方彧卿没有一丝表情。

    这一刻，他只想赎罪，赎对异朽阁损失的罪，赎让灼季痛恨自己的罪。无论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若不是大错，他又为何如此记恨他这个阁主，今天他不杀他，但是异朽阁绝对无人能碰！

    东方彧卿一字一句极其缓慢的说道：“今日我不还手，因为我不知道为何得罪了你，但今日之后，互不相欠！”

    “好一个互不相欠！”顿时灼季双目赤红，瞳孔中仿佛烈火喷出一般地瞪着东方彧卿说：“你以为流这点血，就能把你犯过的错弥补了吗？互不相欠？哈哈哈哈……”

    仰头大笑，眉眼中已是一片苦楚。“东方彧卿啊东方彧卿，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卓丞相这个人了？舌头被你所取，道出了朝廷重密，自己死无全尸还被皇帝株连九族。”说着爱怜的一招手，一条舌头飞到他手边，他仿佛对待爱人一般爱怜的抚摸着舌头，接着说道：“而他被你取下地舌头，如今在哪里，我都不找不到……”

    “所以你要毁掉异朽阁所有的舌头是吗。”清脆的声音，语气却十分冰冷。灼季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说话的女孩。“白依胜雪？你就是白子画的女儿啊。跟你爹一样，一看就是无情之人，啊不，除了对…….”白依胜雪手腕一动，寒霜剑出鞘，带着冰冷的寒气直指向灼季。

    “火气倒是不小。”他轻轻侧身，避开剑锋。“不知道你心中爱慕之人，会不会回应你的感情呢。”

    东方彧卿脚底一动，瞬间就到了灼季面前。

    “我今天不还手，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

    灼季看了看他们，大笑一声，突然声音变得诡异无比，如同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声音混在一起，尖锐而刺耳的声音传入鼓膜。

    “我一定会……”

    突然洞内狂风大作，所有人都被迷住了眼睛，只一瞬间，再睁眼，灼季已经消失，洞内回荡着他那句没说完的话——“杀了你。”

    一切又恢复平静。

    “阁主……”异朽阁人员纷纷上前，他们明白阁主不动手，他们便只能静观其变，看到好不容易找到的灼季逃跑了，心中很遗憾。同为异朽阁人员，自然该知道如何躲避异朽阁的追捕，再找，恐怕就难了。

    “他一定会主动来找我的。不必追查了。”一眼就看破其他人的顾虑，东方彧卿垂眸淡淡道：“回去吧。”

    白依胜雪默默的挽住东方彧卿的胳膊，此时此刻，只需要陪着东方哥哥就好。东方彧卿回到寝室，白依胜雪也跟了进去。东方彧卿闭目静坐，她也闭目静坐，她就像是有轮廓的空气，不声不响的跟着东方彧卿就这么坐了一整天，夜晚的时候，东方彧卿对她讲起灼季的事情——

    “算起来，一百年前了吧。那时候异朽阁还没有这么多人。我去人间处理事务，遇见了一个孩子。他是京城的‘百事通’，小小年纪，虽然无父无母，却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生存了下来。”

    一百年前。

    他呼哧呼哧的跑，一下子撞上了一位贵人，光是低头瞅那双精致的靴子，他就在心里害怕起来，完了完了，有钱人一般都刻薄，不知道会不会让自己赔钱。

    “对不起对不起，您......”一抬头，看到的是一位笑眯眯的男子，气度不凡，却一点都不凶，穿着绸缎的衣物（那个时候绸缎在富人家也很少见，几乎只有皇宫的人能穿），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腰间的白玉白的晃眼。

    “跑的这么急，是有事吗。”那男子和蔼的问。

    “回大人，小的是去给人报信的，不小心碰着大人了，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东方彧卿略一眯眼，转而装作无事的样子说：“没事。你走吧。”

    看着他90度鞠躬谢过，转身跑开，东方彧卿喃喃道：“百事通啊……”

    “收他进异朽阁之后，他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大家很喜欢他，成为异朽阁收集资料的主力，也是意料之中。”

    东方彧卿看着夜色，心中五味陈杂。当初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他的身份了。而灼季，啊不，应该是卓季，恐怕第一眼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东方哥哥，天资聪颖的人才适合做异朽阁的工作，所以你收他进来不是你的错。”

    “是我疏忽了……”

    “不是这样。”白依胜雪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她不想让东方哥哥再自责下去了，异朽阁的人难道就都有慧眼吗，东方哥哥只是想把出色的人收进异朽阁而已，这有什么错！白依胜雪冰凉的手握住东方彧卿的手腕，严肃的说：“他是卓丞相的孩子，你不知道。卓丞相被诛九族，他幸存，是为了吸引异朽阁的注意力才成为百事通，你也不知道。不知者无罪，你干吗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阁主怎么了，出了事情就是阁主的问题吗？”

    东方彧卿第一次听白依胜雪一口气说这么多字，略微有些吃惊。他另一只手敷上白依胜雪冰冷的手，抓起来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