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烟雨
羌瘣与宋大仁等人正在厨房帮忙。 此时天色尚不是太晚，故而大竹峰弟子还有功课要做。只不过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田不易与苏茹自也没有考察功课的意思。 郑大礼担心张小凡，也就去查看了张小凡的伤势。而宋大仁等人也没有去太极洞做功课，而是在准备一些食物。修真之人一天不吃饭没甚么大不了的，不过张小凡受了伤，宋大仁几个就想要做一些粥饭之类的送去。 羌瘣也在帮忙，她没有一丝别样神色，浑然不像宋大仁与何大智几个，现在还在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个林惊羽真是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无礼的人，小师妹做得好。”何大智说道。其他几个师兄弟也在附和。 宋大仁叹了口气道：“我想苍松师伯也没有那种意思吧，小师妹下手还是太重了……” “怎么没有？我看苍松就是故意的。”吕大信说道。 “老五别乱说！”宋大仁道：“我们都是青云门的弟子，应该互相尊重才是。不过这次也确实是那位林师弟做得太过分了……小师妹此举也是护住了师父的脸面。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有点想……只是顾忌师门规矩。” 他又叹了口气，道：“而且，那个齐昊的修为好像也已经远远超过我了……” “师兄，那个齐昊真那么厉害吗？”吴大义问道。 宋大仁摇了摇头，道：“上次七脉会武的时候我就输给了齐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修为没怎么提升，他倒是越过了桎梏。我想大竹峰也只有七师妹或许有……”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羌瘣。 “七师妹，你有把握能胜齐昊吗？”何大智问道。 羌瘣点了点头，算作是回答了。 大竹峰几个弟子心头一奋，因为羌瘣向来只是对自己有把握所做的事而应承的。所以他们对羌瘣也是十分的信任。 但是，实际上羌瘣之所以会认为自己能赢齐昊。也只是一种承诺性的回答。她已经决定了这次七脉会武一定要夺得第一名，所以才会在此事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泄自己气势之举。 她心知肚明，若是真论修为的话。自己还差了齐昊几筹。至于经验，恐怕也未必真的比齐昊高上多少。而且赤焰仙剑虽不是凡品，却与自己太过针锋相对，每次动用却都要消耗不少真力，甚至可能灼伤自己。若是两个人公平决一胜负的话，即便仰仗兵器之利，羌瘣获胜的把握也仅有四成。况且大赛之上，就算勉强胜了齐昊，下一个对手时恐怕自己也不剩多少灵气了。 所以，真的要到赛上。就需要多计较很多，齐昊也确实是劲敌。 “我回去了。” 羌瘣将一桶水递给了吕大信，然后便转身向后院走去。她在这里实际上也帮不上甚么忙，而且一想到七脉会武，心里也有一些紧迫之意。于是便打算多一些时间修行。 ※※※ 入夜，天色黑了下来。 羌瘣坐在屋中望向窗外。窗外月色渐浓，雾重星稀。忽的一股清冷山风顿时吹进，带着冰凉雨粉，拂过脸畔，凉丝丝的。寂静而黑暗的夜里，天空下着雨。整个天地一片黑沉沉的，目光所及，只有屋外小院之中，轻松修竹的模糊影子。雨丝从夜空里落了下来。 苏茹去给张小凡送了大黄丹之后，又来到她这里说了些私话。便就离去了。 羌瘣看着这场雨，忽的起意，便推开门，缓缓走了出去。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张小凡的门前。 羌瘣一愣，心下倒也不甚在意。想是日间打伤了林惊羽，或对张小凡有些担心罢。不管怎么说也是有了多年情谊的同门。虽然可以为了维护师门而对那林惊羽完全不留情面，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有点在意张小凡的感受。 她微一探头，只见屋中烛火摇曳，在山风中忽明忽灭，偶尔发出“劈啪”的声音。 田灵儿似乎也在屋子里，隐约可以看见大黄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一双狗眼半开半合，小灰也难得的平静下来，坐在大黄身边，一双手在大黄浓密柔软的毛皮中翻弄着。 “你就别生小师妹的气了，她也是为了维护同门，换做是我，肯定也要好好教训那个林惊羽一顿的。” 田灵儿正说道。 羌瘣犹豫片刻，并未走进去。 只听张小凡道：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担心惊羽的伤势。今天也是我的不对，要不是我学艺不精……也不会……” 田灵儿站起身道：“好了，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枚清凉珠就送给你罢，听那个齐昊说好像能甚么来着，应该对你的伤势也有用罢。” “这、这怎么可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张小凡忙拒绝，却见田灵儿随意扔到了他的床上，说道：“你就收下罢，小师妹都不要。我估计也不是甚么珍品，我留着也没甚么用。总不能像小师妹一样乱扔掉了吧。” “啊，是……”张小凡答应了一声。 “好了，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着田灵儿便转身。 张小凡站起身来，田灵儿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返身一笑：“你看我这记性，连今晚想来做甚么都忘了。”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张薄纸，上边密密麻麻写着小字，递给了张小凡。 张小凡接过看了几眼，登时变了脸色，失声道：“太极玄清道的法诀！师姐，这……” 田灵儿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喊那么大声做甚么？” 张小凡急忙压低声音，道：“师姐，这可是第三层的法诀啊，你……” “我？”田灵儿哼了一声，道：“我自然是要传给你了。” 张小凡大吃一惊，道：“甚么？” 田灵儿道：“我知道爹一向看不起你，今天对你动怒更是不知所谓。哼，他自己教不好徒弟还反过来责骂你，我就看不下去。你拿着这份法诀，自己偷偷修习，甚么时候练出个名堂来个我爹看看，再也别像今天这么丢脸了。” 张小凡紧皱眉头，道：“可是师姐，万一被师父师娘知道了……” 正在这时，羌瘣忽的推门进来。 屋外轰然间一声雷霆炸响了起来。田灵儿“鬼啊！”的喊了一声。张小凡也“呀”了下，吓得呆愣住了。 雷声远去，他们才看到是羌瘣正看着两个人。此时羌瘣全身被雨水尽皆打湿了。 湿漉漉的样子，看起来仿佛是淹死鬼一样。 “你、你你你、你干甚么！没事闲的装鬼玩么？”田灵儿缓过了神来，吓得声音发颤。 其实羌瘣平日里也经常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在下雨的时候站在庭院中之类的事情也没少做。况且修道之人也不怕着凉甚么的，所以田灵儿倒也并没有因此奇怪。 “没有。”羌瘣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门来。伸出手去，道：“拿来。” 张小凡一愣，旋即明白了羌瘣说的是甚么，连忙道：“这、这个是……这个是我求师姐给我的……和师姐无关……” “真是的，你像甚么样子！”田灵儿推了一把张小凡，转身向羌瘣道：“甚么拿来？就是我传给张小凡的，你待怎样？” 她平日里与羌瘣怄气惯了，自然不会在这里有甚么服输之辞。况且田灵儿很是了解这个“小师妹”，才觉得不会被通告田不易与苏茹夫妇。 “若是师弟修为够了，师父自会传授法门，修炼之道须得按部就班，并不是有了法门就可学成的。”羌瘣安静的说着，与此同时也将那薄纸拿在了手中。 田灵儿“哼”了一声，道：“切，我不管了！你爱怎样便就怎样罢。”说着走出房门，快步消失在黑暗之中。 羌瘣望了张小凡一眼，道：“你且继续修行。若是哪里有甚么不懂的，自来问我便是。”于是便要转身离去。 张小凡一愣，见羌瘣似已要离去，心念一动，忙喊道：“七师姐，等一下！” 羌瘣脚步停下，转身道：“有甚么事？” 张小凡蓦地见到羌瘣清冷的神色，神念一颤，满心准备好的致歉说辞也不知如何说得出，但心下一想到林惊羽，还是鼓起勇气，道：“师姐，这次的事情都是我的不好。与惊羽无关……你可莫要恼他。” 羌瘣问道：“有甚么可恼的？” 张小凡又是一愣，但见羌瘣脸上混无异样，也不知到底是作何所想。羌瘣见状，只得说道：“我不恼便是了。” 她原是早便忘了甚么林惊羽，自从修习道法以后，羌瘣便一心参悟无为的境地，本就对是非之事所看的甚淡。此次若不是林惊羽着实无理至极，惹得田不易也是大怒，更无形中冲撞了大竹峰的锐气，羌瘣自也不会徒染因果。 况且本就同是青云门下，虽然所属分脉不同，但是所悟道法却无甚么差异。若是因为意气争端惹得同门不睦，亦非好事。只是虽说如此，他日如有人仍胆敢如若今日这般放肆的话，羌瘣自也不会留手。在她眼中，大竹峰既自成一脉，那所谓的同门之睦本也甚淡。 虽说如此，张小凡却不自知，见羌瘣似乎已并不见怪，心中一喜，正待答谢，抬首间却见其早已转身向外走去。 大雨滂沱，张小凡讷讷看着羌瘣的背影，本来的欢喜也似被大雨冲淡，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