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楚国拆迁队

    秦二世二年十月，章邯、王离兵围赵国巨鹿，赵王歇向众诸侯求援。楚怀王派出卿子冠军宋义率军前往救援，宋义于安阳停滞不前四十六日，大雨天寒，饥寒交迫，引发将士不满。次将项羽愤而将其斩杀，怀王无奈诏项羽为上将，统领楚军前往救赵。

    十二月，项羽大军渡过济水、大河，进入河北。遂命绍兴侯尹旭、将军吕臣为先锋，先一步渡过漳水，攻击秦军输送粮草的甬道。

    这是范增提出的建议，理由是尹旭曾与濮阳袭取粮仓，吕臣曾作战河北，颇为熟悉情况。看似合适的理由，尹旭却觉得有些牵强，有些怪怪的。

    仔细思索之后，他便隐约把握到范增的动机。打击甬道势必要在章邯、王离的钳形包围中穿插，难度不小。之所以派自己来，是看中自己有这个能力办成，其他人未必可以，对此尹旭小自恋了一把。然而范亚父老谋深算，动机会这么单纯？只看他派遣吕臣一同前往，多少就存了些“借刀杀人”之意，希望借章邯之手消磨自己和吕臣的力量。

    如此一来，除了英布，余下的便都是他项家的亲信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尹旭已经存了一份小心，虽然任务艰难，还是答应下来。一来范增已经说出口，几乎等同军令，不去便有避战畏敌之嫌疑，还要惹得项羽和范亚父猜忌。二来战斗的艰难程度与利益是挂钩的，尹旭有信心自我挑战，说不定赫赫战功就属于自己了。

    事后尹旭回忆起此事，认为自己的决定太英明了，此战他收获了太多的东西，何止战功，何止荣誉……

    甬道，两边建有墙体掩护的通道，便于车辆通行，减少外界干扰，一定程度上也能防备外界袭扰。章邯结束魏齐之战后，便专门派人修筑甬道，并维持其通畅，为的就是大军粮草输送。四十万大军在赵国作战，粮草消耗巨大。

    章邯也算未雨绸缪，驻扎濮阳时便修筑粮仓，通过甬道从关中运来粮草积蓄以待他日之用。可惜被尹旭一把火烧的一粒不剩，因此运粮存粮耽搁了不少时日。加上王离大军到来，粮草供应的压力就更大了，只得依赖甬道不间断地运动粮草，保证大军正常供给。

    现在尹旭和吕臣要做的就是攻击甬道，切断粮道，让王离大军缺粮。但是这甬道怎么打呢？渡过漳水，尹旭和吕臣便在一起商议此事。

    “尹将军，我们直接攻击甬道吗？”尹旭的地位和能力明显颇高一筹，经过定陶之战后，吕臣对他颇为尊敬。

    尹旭凝视远方道：“甬道是秦军命脉所在，我们必须打，但是打的太明显，秦人已经定会有防备，难以建功。”

    吕臣若有所思道：“尹将军的意思是？”

    尹旭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难辨真假。我们渡过漳水，章邯早晚会知道，他最想做的肯定是切断后路，将我们围而歼之，在此之前最关心的是我们的目的。我的意思是既然来了，就大干一场，把章邯的部署闹个天翻地覆。”

    吕臣点头问道：“具体如何行事呢？”

    尹旭低声道：“你我兵分两路，你去……我带人……”

    此番跟随尹旭的除了蒲俊、苏岸，项羽特意派了桓楚前来相助。桓楚曾是流亡楚国大泽间的盗匪，颇有威名，项梁起兵江东时，当时的会稽太守殷通曾说要项梁和桓楚统兵作战。项梁称桓楚逃亡，只有项羽知其下落，项羽这才有机会接近殷通，将其斩杀，夺得会稽兵权。

    此后桓楚回到楚军之中，驻守江东之地，参战机会少，名气与战功并不显赫。与钟离昧、季布等人相差较远，直到英布判楚之后，才晋升为西楚国五大将。这次与秦军决战，桓楚北上随军作战。此番杀死宋义之后，项羽本打算派桓楚回彭城向楚怀王报告消息。但陈平私下建议，此事事关重大，最好派更有威望的亲信，能够震住怀王，项羽这才改派了项庄。渡河之后，桓楚随行尹旭一道参加甬道之战。

    桓楚听到的这样的安排，稍有忧虑道：“这样行吗？会不会太冒险？”

    尹旭笑道：“自渡过漳水开始，我们便置身危险之中，此战本就是火中取栗的事，就冒险拼力一搏吧！”

    此番他二人攻击率领两万军队，其中一万是吕臣的旧部亲信，尹旭手下则是项羽划拨的楚军。他二人在漳水岸边分头行动，自此巨鹿之战的号角正式吹响。

    甬道，一支秦军运粮车队正在经过，突然发现远处烟尘四起。初时他们浑不在意，以为是秦国巡逻的军队，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甬道的墙体虽然厚实，却挡不住人为的故意破坏，铁质的镐头、钢钎、大锤齐上阵，不用多久甬道的墙体便破裂殆尽。这些工具都是尹旭提前画好图样，命工匠打制出来的。这一遭扮演拆迁队的角色，搞破坏的工具自然要准备妥当。

    “楚军来了！”运粮的军士看到飘扬的楚字大旗，这才意识到是楚国军队前来偷袭。抵抗？楚军的人数有几千上万，运粮队不过数百人，如何抵挡？

    因而秦军在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一来是为了逃亡保住一条性命，二来是必须将这个重要的消息禀报上将军。尽管他们死命的奔跑，甚至有人解开拉车马匹的绳索，翻身马背想要夺路而逃。

    可惜的是楚军并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一场力量悬殊，没有悬念的厮杀，迅速展开。成千上万的楚军围住道路，如狼入羊群，刀光剑影闪过，鲜血飞溅，残肢断腿落满一地。跑出最远的秦兵不过跑出百多丈，可惜仍被楚军追上，数百人的秦军运粮队被斩杀殆尽，无一人生还。

    吕臣看着满地鲜血淋漓的尸体，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反倒是对残垣断壁更为感兴趣。笑道：“尹将军设计的这些东西用起来还真不耐，给我拆，拆了围墙，挖开道路，快！”

    这一天楚军尽职尽责，完全履行了一个好拆迁队的职责。同样的事情一幕幕上演，绵延数百里的甬道上多出成为如火如荼的拆迁工地，来去如风的楚字大旗总是高高飘扬。

    “什么？甬道损毁？运粮队被劫杀？”棘原的中原大帐里，章邯勃然大怒。

    来报讯的军需官战战兢兢道：“是的，上将军，楚军突然出现，我军疏于防备，甬道六处损毁，三拨运粮队被劫杀，上千运粮的士卒和民夫被杀。”

    章邯冷笑一声：“谁干的？”

    军需官颤巍巍答道：“只知道是楚军，人少至少过万，统军将领尚不得而知。”

    章邯沉默片刻，说道：“快些派人修复甬道，抓紧运送粮草，同时派军沿途巡查护送。”当务之急是王离的粮草供给最为重要，身为上将的他很明白主次。

    军需官如蒙大赦，立即退出大帐前去安排。

    章邯起身看着悬挂的地图，问道：“楚军的动作很快啊！”

    董翳道：“是啊！之前宋义在安阳停留四十多日，不见动静，以致有所疏忽。前几日刚刚接到项羽斩杀宋义，领军北上的消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

    章邯沉思片刻，笑了笑：“项羽的大军应该还没到，这应该是前锋，袭扰甬道以作试探。去，迅速掌握这支楚军兵力、将领、动向和具体意图。”

    楚国拆迁队的行为已经让他颇有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