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5 糅杂的调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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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化右江的强大毋庸置疑,面对这样的怪物,无论在心中多提防,又或是提前收集情报并审时度势,似乎都无济于事。·所有自认为底牌的能力,都不会给自己带来百分之百的信心,而试图弄清对方究竟可以做到何种诡异又突然的事情,也是徒劳的。与之进行战斗,并不仅仅是要承载物理层面的压力,还要接受非常识的压迫,以及任何自己意想不到的变化,乃至于精神层面的干涉。无论哪一方面的抗压性和神秘性有了破绽,就一定会被趁虚而入。在半岛上的时候,异化右江就已经打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现在却能让人明显感受到,眼下的沉睡并没有让她变得虚弱,正好相反,那不详的预感,就在于想到“一旦她苏醒”的时刻。 “所以,不能与之正面交锋。”四天院伽椰子有自己的计划,毋宁说,这份计划在形势变成如今这般前,就已经由nog和五十一区谋划好了——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尽可能引导出足以实现这份谋划的前提条件,并不是所有的引导都是成功的,在火炬之光的“偏差”能力面前,己方的计划有百分之九十宣告破产,但剩余的百分之十虽然也生了偏差,却仍旧编织出如今的四天院伽椰子。 “意识行走?”我不由得想到。仅仅在意识层面战斗的话,的确可以避免大多数外在因素的干涉,但是,哪怕纯粹比拼意识层面的战斗能力,我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和四天院伽椰子联手,就一定可以和异化右江匹敌。构成四天院伽椰子的黑水和沙耶,都涉及到意识态的神秘性,可这并不是她独一无二的优势,被异化右江吞噬的月神,在这方面也层面展露出骇人听闻的实力。 仅仅是意识行走。仍旧不足够。 “不是寻常的意识行走。”四天院伽椰子如此说着:“我们要成为这个怪物的人格。” 因为异化右江是怪物,所以,她并不存在人格,拥有的是怪物的本格。她的意识是统一的。躯体也同样如此,在nog和五十一区看来,这种统一且完全的怪物化,正是让己方难有作为的核心因素。所以,倘若怪物是无法战胜的话—— “让怪物不再是那么纯粹的怪物不就行了吗?”这样的提议在众人苦恼的时候被某个人提了出来。·“在神秘学中,人类之所以可以战胜怪物,正是因为那些怪物全都不是纯粹的怪物。怪物的人性化,从来都是导致其败亡的重要原因。哪怕是再可怕的怪物,一旦具备了人性,就一定会在某个方面出现破绽,变得脆弱。倘若我们的敌人,是没有人性的怪物,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拥有人性——怪物不会自己产生人格的话,就让我们帮它一把好了。” 四天院伽椰子讲述着计划的来龙去脉,罗列出一个个会让人觉得可以取得胜利的因素。在讲述中,我感觉到了,她的人性化变得越来越强烈,但却带给我一种微妙的差异感。若要形容起来,那大概是,比起“单个人类的人性”这种富有个性的味道,从她身上表现出来的人性化,复杂又浑浊。好似许许多多的人,在一秒内,在半秒内,轮换了无数次。在这短短的感受的时间里,同样的口吻所体现出来的感性和理性,只因为人性中的共性而似乎融为一体,但却无法彻底避免个性所产生的差异感。 或许在四天院伽椰子自己看来,自身的确就是“四天院伽椰子”这么一个巨大的个体,但是。在我这个熟悉过去的她,又直面现在的她的旁观者而言,那“六十亿人”的存在性已经开始在她的言行中表现出来了。我不能肯定,现在的四天院伽椰子到底是“一个有人性的怪物”,还是“无数个人所构成的怪物”。 不过,既然要成为另一个纯粹的怪物的人性,那么,自身必须具备人性,也是必然的条件。从这个角度来看,四天院伽椰子身为一个体现出强烈而复杂的多人性的怪物,当然要比之前那种纯粹是怪物的样子,亦或者更有独立个性的人类的样子,更要对计划有利。 甚至可以说,必须是如今的四天院伽椰子,才是这个计划的最佳执行者。 从许多意义上,我都觉得,四天院伽椰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似乎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而这种“顺理成章”却也让我莫名生出恐惧感。就好似,这一切就如同被“剧本”书写,明明在之前的情节中看起来如同毫无干系的种种不确定因素所造成的结果,却在剧末的时候,巧妙地拼合在看·倘若这是“剧本”,那么,究竟是谁的剧本呢?是否在一群编剧者的头上,有着编剧者自己也无法确定是否存在的“阴影”呢? 但无论如何,我们需要面对的,仍旧是已经被主观感受到,并经受着的,已经成为事实的情况。 “夺舍吗?”我揣摩着这个“成为异化右江的人性”的计划。其实听到四天院伽椰子讲述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是十分吃惊的,因为,这个计划简直和我的计划不谋而合,有宛如天作之合的适配性。而我也觉得,无论是自己的计划,还是四天院伽椰子正在执行的计划,都源于神秘学中极为常见的一种神秘现象“夺舍”。 所谓的“夺舍”,也区分成许多种情况,但是,总的来说,大致都是外在因素取代内在因素,他者意识总体干涉并取代固有意识总体。就如同围棋之中,黑子将白子围死后,拿掉所有的白子,用黑子填满所有的空隙。 在神秘学中,决定夺舍成败的因素很多,而且,客观因素往往都趋向于“失败”。 但是,成为怪物的人性,并不是取代其意识,和夺舍仍旧有着巨大的差别。 “要完成这个计划,有一个不得不做的前提。”四天院伽椰子说:“我们必须要成为怪物的一部分。不是作为外来的入侵者去战斗,而是彻底成为它的一部分——病变的那一部分。形容一下,我们最初就像是病毒。但是,最终目的是要成为一个病灶。我们要成为这个最终兵器的癌细胞,才能尽可能避开它的免疫系统的反击。” 她的形容不能说恰到好处,却可以说是我极为熟悉的情况——简直像极了末日症候群患者。更确切的说,像极了“高川”和“卡门”的关系。在病院现实中,有关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研究,也参考过线粒体之类的“沉睡因子”的假说,认为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多人格”。正是在病患者体内的那些沉睡因子被唤醒后,重新构成了新的生理系统,和旧有生理系统产生了冲突的缘故。当然,要述说这个理论,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仍旧会让人觉得一头雾水,难以置信,但是,以往是作为“一个有机整体”的存在,突然因为某种原因而分裂成“让整体生存的两个有机系统”,这样的情况却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有意识的癌细胞”——这个形容有些片面。 “反对怪物本格的人格”——这个说法。却可以引申到人性和兽性的矛盾说,以及心理学层面上的意识理论。 “的确如此。”我也开始有些期待,不,或者说,是不得不期待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必须真正成为她的本性的一部分,而不是一个外来的意识侵略者,也不是寻常而言的人格分裂。我们和她的战斗,不是一个意识消灭另一个意识,而要成为她不得不进行的自我认知。升华为一种思想上的争端。” “……你竟然会这么想。”我的说法,似乎让四天院伽椰子有些吃惊,她沉默了片刻,对我说:“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你说的那样,但是,我不觉得可以做到那种程度。我们作为外来的意识,本就受到固有意识的本能抗拒,又如何能成为固有意识的人性思想呢?最好的情况,大概就是在融入其意识后。作为人性的种子,让其频临人类似于人格分裂的状况。这场战斗将旷日持久,但是,只要还在战斗,就拥有控制这个最终兵器的可能。”
原来如此,我突然明白了,四天院伽椰子所执行的这项计划的好处,并不在于“消灭最终兵器”,而是试图从纳粹手中夺走异化右江——这个吞噬了四天院伽椰子后,将会变得更加难以想象的最终兵器,其原本固若金汤的立场和意识将会出现裂缝。无论四天院伽椰子是否可以逆袭取代,只要人性存在,nog和五十一区就拥有战胜对方和策反对方的可能。 对四天院伽椰子而言,这是一场赌博,倘若自己胜利了,将会获得比现在更加强大的力量,并因此获得更多的权限和地位,去实现其最终复苏日本的目标。如果失败了,一切自然休提,但也为nog和五十一区进一步夺取胜利创造出条件,正因为对nog和五十一区也是有利的,所以,才能得到两方面的支持。 四天院伽椰子当然野心勃勃,只是,她的计划,对我的计划也是必要的补充,不,或者说,经过了这一步,或许可以证明我的计划后续是否有成功的可能性。我觉得,大概四天院伽椰子并没有意识到吧,她觉得自己正在执行的这个计划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实际上,在这个时间点上,已经有着更多人,正在执行着类似的计划。 “我需要做什么?”我将那些猜测关在心中,沉静地询问到。 “刺激它。”四天院伽椰子说:“无论我还是你,表现得越是强大,越是出乎意料,对它而言,就越是美味。会被它吞噬的,一定不会是弱小而常见的东西。我们不能被它杀死,不能被它囫囵消化掉,必须要让它慢慢品味,细细咀嚼,这将会是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是,只有如此,我们才能获得时间和机会。” “把自己烹制成对它而言的美味佳肴?”我想了想,觉得浑身难受。四天院伽椰子表现出极为强烈的期待,可是,我却对此有一种感性上的抗拒。我从对她的观察,和对自己的感受中,再一次了解到,我和她到底有多么的不同。四天院伽椰子如此述说,如此期待,却反而又表现出隐隐和沙耶有关,和爱德华神父相似的特质——以扭曲的方式,将自己作为祭品,将自己视为受难者,以苦行的方式,去达成出乎意料的神秘。 “抱歉,如果必须要这么做的话,请容许我拒绝。”我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 “是吗?”四天院伽椰子只是这么说,但我却感受到,在她的语气中潜藏的情绪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灼热,也越来越浑浊。她之所以对我的拒绝表现平淡,似乎更像是她已经无力再关注我的情况了,从她体内淤积生的某种巨大的意识,逐渐牵扯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我觉得,之前没有人性的她,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开始表现出人性的她,或许还能表现出个性,但伴随着她的人性越来越强烈,她已经变得更像是按照某个固有程序进行言语行动的傀儡。那六十亿人的巨大涌流,正在将她吞没,她自身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这个固有程序,就是用“六十亿人”编织出来的——当我有了这样的想法,却也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我不能肯定什么,因为四天院伽椰子的存在,本就不是纯净的,而是众多因素揉成一团,捏成了现在的样子。 “随便你。”四天院伽椰子这么说着,也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仍由惯性牵扯着继续向异化右江的方向飘去。在这一刻,她似乎也陷入了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