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两个人的战争

    灵血和凌云、孟语下了车，一起抬头仰望着母舰。

    记忆中这是一个充满亲切充满希望的地方，记忆中这也是一个充满悲伤充满失望的所在，可是这时灵血望着母舰却有一种异常复杂和莫名的感觉，有些熟悉又似乎很是陌生。灵血站在广场一边，尽力想把母舰和她所有的一切纳入自己的生命中去。

    孙德默默地来到灵血的身边，他的脸色很是苍白，虽然脸上已经没有了断臂之后的痛苦，可是眼神中仍然有掩不住的失落。

    灵血正要和孙德说话，孙德却已经用左手拉住了灵血的胳膊，说：“别看了，快进去吧！要不又会发生意外的变化了！”

    听孙德这么一说孟语就不由愣住了，灵血已经自己来了，可是仍然不能让他享受最后的时间吗？孟语刚想对孙德说：“多给灵血一点时间吧！”可是灵血的目光恰在此时注视着孟语，两人的目光对视了。灵血微微一笑，对着孟语摇了摇头后又对孙德点了下头。

    “你在这等！”孙德对孟语甩下的这句话让孟语突然就愣住了，可是孙德再不说什么，很急切地要拉着灵血往母舰的入口走去，但是凌云却又拦住孙德并要求：“我和她一起去！”

    “没有必要！很快就好的！”孙德仍然一副着急的样子。

    这样的情形灵血并不在意，反正是早是晚都没有关系，灵血不在乎，他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心想：外面大概是阴天吧，平时的天空都没有这么暗！

    灵血不在乎，但是凌云却受不了了，虽然只认识了灵血一个晚上，但是他知道灵血绝对不是一个最后才会选择逃避的人，可是孙德的神情，似乎生怕他多活一秒钟似的，于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一把抓向孙德拉着灵血的左手，但是另一只手却比他的速度更快，在他的手接触到孙德的手之前就被灵血抓住了。

    “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就算是学会拥有感情，你也不可以拥有这样的情绪！”灵血对凌云说道，同时放开了他的手。

    凌云愣住了，心道：“我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发脾气了？难道我——”

    孙德的眼神中明显有一丝不屑的情绪存在。是不屑于解释么？还是不屑于理我？凌云不由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这样一想就不由叹了口气，叹完这口气凌云就又愣了，心里说：我为什么要叹气呢？我怎么会叹气了呢？

    凌云眼睁睁地望着孙德拉着似乎没了思想的灵血向母舰的侧门入口处走去，然后他又扭头望着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孟语，再然后是望着立在车边的何锐鸣和程东亩，最后再望向孙德和灵血……

    凌云突然感觉脑子有点痛，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这一切，就想这样一直闭着眼睛，直到——

    突然一声大响打断了凌云的思绪，他猛地睁看了眼，只见灵血扶着孙德迅速向后一跃就退了回来，而一块纵横各近六米的合金板从上面掉下来砸中了他闭上眼之前灵血和孙德站立之处，之后合金板迅速扭曲。

    凌云抬头往上一看，只见距地面大约四十米高处靠近母舰尾部已经破了一个六米见方的大洞，大洞里面明显是一个比较大的舱室，他清楚地看到，在那个舱室里面一个人浑身大放红光，疯狂地将那舱室里面能移动的东西全都扔了下来，一时间大大小小的桌子，椅子，便写板，纷纷从天而降，更恐怖的是掉下来的还有一个很大的金属观察台，虽然有粗有细的电缆已经被扯断，但电线断处仍然不停地打着火花，这情形看得凌云也不由得愣住了。

    孙德跺脚说：“糟糕，想不到这么快他就醒过来了！”

    是凌霄醒过来了吧！灵血心里这么说的同时运用目力仔细打量着仍然大发神威的那人，虽然隔了很久，但灵血的视力不同于常人，他还是看得很清楚，上面的那人依稀就是自己的面容，只是比自己老了有十岁的样子。

    果然是凌霄！凌云和灵血，以至于孟语都得到了统一的答案。只是孟语在得出这个答案时，有一丝的失神，上面的凌霄表现的太过暴燥，就在他们这样眼睁睁看着的同时，上面的凌霄一甩手将一个身穿白色研究服的人从那破洞里面扔了下来……

    灵血身上白光一闪，他从半空中接住了被凌霄扔下来的那人，然后将他带到了孙德身边后问：“我要怎么做？”那人看到灵血的样子，本来吓坏了，可是一见到孙德，就指着灵血和上面裹在红光中的人，叫道：“孙教授，他，他——”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他”也没有说完一句话，可是孙德却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说完孙德又一把拉住作势欲冲上去的凌云，以绝不允许的口气说：“你不可以上去！除了小宵，任何人接近他都会直接刺激到他！”

    凌云愣了一下，灵血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向孙德问出了同样的话，“我要怎么做？”

    “只能先制服他了！可是你的力量——”孙德一时非常的犹豫。

    “没关系，反正我就是来归还他力量的！”灵血不以为然的样子让孙德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用仅有的左手使劲地拉住了灵血，大声说：“小霄，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记住，你必须先制服他！记住，必须是先要制服他！”

    孙德大声吼叫的样子很是吓人，他对灵血吼叫完后一拍灵血的腰部示意他可以去了，然后又对凌云大声说：“不管小霄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不可以帮他！每一个人的帮忙都只会把情况变得更糟糕！”他语气中似乎充满不容质疑的力量，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对已经离地十多米的灵血吼道：“如果实在不行，你试着想办法联接核心！听到没有——？”

    回过神来的那名研究员站在孙德的身边毫无主张地问：“教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顾教授没事吧？”

    “其他人都没事，就我吓坏了，没躲开就——”

    “那就没关系了！”孙德望了望天空，说：“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要么离开这，要么就找个安全的地方！”

    凌云回头望了一眼孙德之后又仰头望着半空中正接近凌霄的灵血，感觉孙德是在危言耸听。可是正在他心里这么想的同时，在母舰破洞里面的凌霄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人接近了，他冷冷地回过头，右手随意地一挥，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大球闪着火红的光芒应手向灵血飞去出，灵血不等红球接近就轻盈地向旁边一闪躲了过去，但让灵血没有想到的是，那红球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去后并不是消逝在空中，而是飞到他先前所在的位置，直接就发生了爆炸，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将灵血硬推向地面，好在灵血反应迅速，在距地面三四米处稳住身形，然后深吸一口气又向着凌霄迎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的凌云和孟语都张大了嘴，顿时忘记了孙德的警告，作势就要冲上去帮忙。孙德似乎早知道他们要这样做，猛地挡在他们的前面，伸出唯一的手拉住凌云，厉声道：“不能介入他们，只有小霄赢了，才能再作打算！”

    凌云叫道：“他们两个人的能量互相干扰，灵血什么时候能赢？”凌云这么叫的同时心里在想孙德他们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本来如此简单的事情竟然让这帮书呆子搞得如此复杂。

    “不是简单的干扰，他们——”孙德试图解释得详细一些，可是看到灵血又一次被凌霄的爆炸差点攻击到的凌云一甩手，人已经像箭一样射向空中的凌霄去了，只留下孙德张了张嘴，然后转回头对着孟语喃喃地说：“不可以去，真的不可以！”

    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在劝说孟语不可以现在就去接触凌霄和灵血，孟语有些不忍心，就点点头扶着孙德说：“我听你的，我不去！”

    孙德这才略安定了一些，说：“这样就好！”说完他又紧张地盯着正在接近凌霄的凌云。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凌云已经越过了灵血，和凌霄隔空相望。

    凌霄站在已经被他毁得乱七八糟的舱室里面眼冒红光冷冷地注视着凌云，突然怒吼道：“你也是来让我死的吗？”

    “不！”凌云说：“我们是来帮助你的！只要你不再这样，很快就会没事了！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哈哈——”凌霄大笑着骂了声“虚伪的家伙！”之后再也不说话，隔空向着凌云抛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光团。

    凌云连忙让开，只是一个转身，等他避开那光团之后才发现凌霄竟然是声东击西，在自己躲避那拳头大小的光团时他已经向灵血发出一个足有两尺直径的大光团，看到那光团飞速地向灵血飞去，凌霄咬牙切齿地叫道：“哈哈，去死吧！”

    “小心！”凌云眼看着那如血液般殷红的光团飞向灵血，吓了一大跳，连忙开口提醒灵血小心。可是凌云的“小心”刚喊出口，灵血已经不顾自己的安全指着他的身后大声叫“小心！”

    凌云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只见和飞向灵血那个光团同样大小的一团鲜红色的光团已经到了自己的背后，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凌云不屑地心想：“这样就想暗算我？太小看我了！”这么想的同时，凌云身形一转瞅准了凌霄的位置，整个右手臂挥向光团，他要把光团反击回去——

    灵血本来是可以躲开飞向自己的那个光团的，可是陡然看出凌云的意图后灵血只能略侧一下身的同时向凌云大叫“不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凌云的手臂已经击中光团，可是那光团并没有被他反打回去；而灵血也只是刚避过了飞向自己的那个，并没有完全躲开，几乎同时两个光团发生了爆炸。由于灵血并没有直接被光团命中，所以光团爆炸的冲击波将他猛地推开，就像一个无形的大手要把他砸向地面，凌云就惨了很多，那光团随着他的一击整个将他的右小臂包裹然后才发生了爆炸，爆炸的同时几乎盯着他看的人都只见一篷血雾猛地散开，然后凌云一声惨叫人就从四五十米的高空直直地向地面掉落。

    冲击波将灵血推到距地面四五米时才稳住了身形，他来不及喘息，身上白光陡地一闪，仿佛突然暴发的火箭一般一个闪爆人平平地冲了出去，顺势把即将落地的凌云抱住，这样一缓和不至于使凌云受更重的伤。但是，由于两人从高空掉落的位置，他抱着凌云猛地一冲，无形中竟然是直直地向孟语和孙德那里撞了过去，如果真的撞中他们，孟语还好说，孙德和另一名研究员搞不好至少也是个骨折重伤。可是灵血已经没有时间调整这一冲的角度和速度，仿佛只是一眨眼，灵血和凌云就马上要撞向孟语他们了。

    危急中凌云伸左臂环住了灵血的腰部，然后猛地一个转身，这一下力量用得很是巧妙，两人提前“着陆”斜斜地滑了出去，虽然摔得晕头转向的，但好在没有像人rou炸弹一样冲撞到孟语他们。

    “灵血——”孟语一声惊叫，连忙跑向了又向侧边滚开了十来步的灵血和凌云。这一摔显然不轻松，灵血一时之间爬不起来，凌云反而左手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正跑向灵血的孟语看到凌云的样子脚步一顿猛地呆住。只见凌云的右臂从手腕到手肘两段除了粘着血丝的小臂骨，其他的皮rou早已经不见，那两根小臂骨正一松一紧的感觉，似乎正在呼吸一般。看来刚才爆炸时产生的那团血雾就是凌云右小臂的皮rou和鲜血，而在那样的爆炸威力下他的臂骨竟然能保住，这也算是个奇迹了，当然让人感觉可怖的并不是那个爆炸，而是凌云本人，尤其现在凌云的两根小臂骨外一只活生生的手的样子让每个第一眼看到的人心里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孟语不由捂住了嘴，下意识地用眼睛搜索着灵血，结果一看心里就是一些呆，灵血虽然晕头昏脑的一时站不起来，但是除了左肩的衣服破烂了，人却完好无损。这样的情形和凌云一比较之后就让孟语心里又是感觉奇怪，又是觉得诧异。可是看着凌云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右臂的样子，孟语以为凌云右臂早已经没有知觉麻木了，所以他才没有发现自己右臂的惨状，但看凌云仰着头全神望着凌霄的样子又不像完全没有知觉的样子。

    母舰上的凌霄冲着地面大笑了两声后从舰壁的破洞跳了出来，连续几个闪窜就登上了母舰的最高处，双手握紧拳头对着天空挥舞着，那情形看起来非常颠狂。

    孟语看着凌云仍然在不断滴着血的右臂有点不知所措，连说“快点包扎一下”这样的话都一时说不出来了。而孙德看着凌云右臂也是吓了一跳，等更进一步看清楚凌云失了血rou的两根小臂骨竟然还在微微蠕动的样子，孙德脸上的惊讶之色一扫而光，用左手推了一下眼镜，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凌云发现孙德的异样表情，也不在意，只是随便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就对孙德说：“想不到凌霄的力量这么古怪！”凌云又望着跌得晕头转向但明显没有醒目伤口的灵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而后者慢慢地爬起来，望着他露出一丝苦笑。

    “你，你，你——”孙德看着凌云伤处的骨骼，指着凌云连说了好多个“你”，但就是没有表达清楚你之后的内容。

    凌云不理孙德，转头问灵血：“为什么那个光团伤不了你？”

    灵血靠近后，望了一眼凌云的伤处，说：“你真的已经忘记了？”

    凌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xue，说：“我的这里好像缺了点东西，能记得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已经算很不错了！”

    灵血愕然，微微地摇了摇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孙德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凌云问：“你是机器人！？”

    凌云仍然没有理孙德，只是在想着什么，至于受伤的右臂似乎不长在他的身上一般，单是从他这样对待伤势的表现来看，孙德问他是不是机器人也是合情合情的，除了机器人之外大概也没有什么人带着这样的伤势还谈笑自如。

    这时孟语和孙德又都豁然发现，凌云的小臂骨一动一动的同时有一些肌rou纤维似的线状物慢慢在他失去血rou之处的部位产生并渐渐润湿变粗——

    凌云可能是终于觉察到让孟语他们这样看着他的伤处不好，随手将自己的衣服撕下来一块遮住了右臂，问孙德：“真的必须要先将凌霄制服才可以吗？”

    孙德看不到凌云的手臂骨后还有点失望，他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的何锐鸣和程东亩，说：“是的！必须要先制服他才可以！”

    凌云望着站在母舰最高处的凌霄，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灵血笑了笑，说：“你不用担心了，一切由我去就好了，等凌霄恢复正常的时候你就明白是什么原因了！”

    凌云一时也只能默不作声，作了个请的姿势。

    孙德推了下眼镜，又马上提醒灵血说：“你最好是先制服他！”

    灵血总觉得孙德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但是对身为复制体的自己来说，倒也不在意孙德瞒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灵血再不说话，身上白光慢慢变得浓郁，这时他觉得身上的力量似乎比平常加强了一些，这种感觉让他猛地顿了一顿，下意识地认为这次再次面对凌霄迎接到的必然就是一切的终结，不自觉得回头望了一眼孟语，原本一直想找机会对孟语说几句话，可是竟然一直没有机会，心里突然莫名地升起一丝悲戚，望着孟语的眼神中满是不舍。不过，马上他又觉得这样的情绪是不应该出现在身为复制体的自己的身上的，所以在孟语望着自己情绪也有了一些波动而身体明显地一阵微微地颤抖之后，他又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回头直冲已经站立在母舰顶上的凌霄而去。

    孟语看着一往无前而去的灵血，颤抖的内心慢慢地回复，她也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也满是毅然决然的神情。

    灵血身形一闪稳稳地落在了母舰之上，凌霄感觉背后有人，猛地转身同时一下就向灵血扑了过来，灵血忙向旁边一闪，急忙对凌霄喊道：“凌霄，你不要再这样了！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我只是来向你说几句话的！”

    “是吗？”凌霄一扑不中，转过身看着灵血，慢慢直起身躯问：“你要说什么？”

    灵血退开几步，才对凌霄说道：“我从自己的记忆里面知道我和你不能同时存在，否则——”

    凌霄不经意地眉毛一抬，向前迈出一步，追问：“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就算是在最后，也会有一个人失去生命！”

    “所以你回来结果我的生命？”凌霄吐出这么一句话后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话说出之后，凌霄的手握了握紧，然后又慢慢地松开，他望着灵血，等着灵血的回答。

    “不！”灵血苦笑道：“我不会那么做的。我只是想归还你自己应该有的东西，我的存在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只是困缚住你手脚的绳索，所以我是想解放你的力量，不让你再受到任何的束缚，因为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原来是这样！我错怪你了！”凌霄微笑着向灵血伸出了右手，灵血没想到说服凌霄竟然会这么顺利，愣了一愣才伸出手和凌霄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四目相遇，两个人的心情都似乎说不出的复杂。

    近看凌霄的样子和灵血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整体比灵血显得成熟稳重，眉目间也不像灵血这样总是给童雨他们似笑非笑的感觉，凌霄的眉毛给人一种微微竖立的感觉，这让灵血在盯着凌霄的脸时觉得他的笑容里面包含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