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枪

    天蒙蒙亮，整个废弃物回收场附近都被青烟笼罩在里面，看不太清楚。

    废弃物回收场周围大约一里外是聚居地，都是些简陋房屋和简单工棚组成的杂乱小屋。在废弃物回收场工作的人们绝大多数都住在这里，只有个别的住在离废弃物回收场稍远些的地方。

    当天更亮一些的时候，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相约走向废弃物回收场去工作，他们中有六成左右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其他则是上了年纪但身体还算健壮的人，但无论是少年还是上年纪的人，他们全都是男性。

    当这些人汇到一起，与他们的年龄比率完全不同的是，几乎所有上了年纪的人手中都有一根类似撬棍样的工具，而那些少年只有极少数手中有类似的工具。他们手中的工具并不是五金店中的奢侈品，它们中只有极个别的是标准的工具，那只不过是一些大的能扛在肩上的扳手，其他就只是用长短不一的铁棒制成的撬棒。

    来到废弃物回收场过不多时这些人就开始在工头的指挥下进行他们一天的工作，没有工具的人只能用手将装满东西的各种大铁柜沿着滑轨推往回收场的另一侧，在那里再由有工具的人将这些大铁柜移到更高一层的梯台上去，只有将这些大铁柜移到这个梯台上之后，那些搬运机器人才将它们运往各自的去处——垃圾场、炼化厂或者其他地方。

    为了节省能源，整个废弃物回收场里充斥着人的原始劳力配合机器人工作的画面，但无论是上了年纪的劳动者，还是初入回收场工作的新手，在他们脸上的都只有汗水和劳动时的专注，他们都在默默无言低头躬腰努力地工作，只有拼力一天的劳动才能换取他们唯一的报酬——水和食物。

    但是做着同样的工作的人所得到的淡水和食物往往是相同的，每个人付出得多并不一定能分得更多的食物和淡水，除非你有件稍微趁手的工具——撬棒，以显示你有能力去做更需要力量和能获得更多淡水与食物的工作，而这样的工作便是将大铁柜搬往最上面机器人工作的梯台，在往那上面搬运的过程中，并不仅仅是你有力气就能办得到的事情。

    所以有时，如果在某个地方发现一件能当作撬棒使用的铁棍之类的东西，这时往往会引起多人的争执，甚至殴斗。不过这样的情况在回收场里几乎没有发生过，因为到达这里的东西都是事先挑选过的，要么是垃圾，要么就是还能回收使用的矿石或者是其他还能经过修理而发挥它们价值的东西。

    只要是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都是被放在有编号的大铁柜中的，人们没有力气也没有闲时间会对它里面的东西动脑子。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那些原本有工具的人们手中的工具几乎全是他们的父辈留给他们的，这不仅是一件工具，更是在这个回收场里工作的骄傲，因为它象征着：持着这件工具的人的父辈曾在这个回收场里工作过一生，所以持有这样的工具去卖力地工作的人，理应获得更多的淡水和食物（不过由于物资的缺乏，他们只会获得比别人稍多一些的淡水和食物，而这些食物实际也是他们应得的以供补充他们耗费比别人更多的力气和体力）。

    这样的工具往往被管理处的机器用特殊编码刻上了记号并登记了使用者，如果有人想对这样的工具动歪心的话，估计会引发极可怕的后果。据说，有人曾想窃取别人的工具不得而被劳务处的军事机器人追杀，最后不得不逃到山林中当了强盗——有人曾表示强盗究竟是如何在这样缺乏物资的条件下生存的疑问的，但，除非你也去当强盗，否则一时就没有答案。

    不但废弃物回收场是如此一番工作的情形，离它稍远一些的矿石采集场也是如此，更远的矿石焚炼厂要稍好一些，不过和这里相比而言，那些地方只是更热闹更吵杂，参与工作的机器人只不过更多而已。

    除此之外，所有地方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烟，越是工作聚集的地方越是如此。

    在紧邻废弃物回收场的是占地面积更大的垃圾场，那里一望无际地堆放着乱七八糟，完全废弃不用没有任何回收价值的废物。回收场的一角紧邻着垃圾场，从地势高低上来说，回收场要比垃圾场高七八米。

    回收场中那些没有工具的少年，将标有垃圾编号的大铁柜推往两条相应的滑轨，大铁柜下面的卡笋就会相应地卡住滑轨，然后大铁柜滑落一定的高度，凭自身的惯性将柜门震开，里面的垃圾就会纷纷散落下去，当下面堆集的垃圾过多时再有劳务处安排人清理，有时没有那么多人手时，干脆由机器人统一将垃圾场清理一遍。

    当铁柜里面的东西倒完之后，劳工们再将这些倒空了垃圾的铁柜推回来归整好后整齐地摆在一边最后由搬运机器人将它们统一运走。在他们回收铁柜时，另一批人就依样将铁柜推落在滑轨上。

    他们每天的工作都不会太多，大约只需要工作半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他们早习惯于这样的毫无新意的工作，在三个点间来回走动的他们几乎不用特别的思想，哪怕是发呆愣神的时间。

    这并不是说如果他们偷懒之后会有多么可怕的惩罚，而是在这条滑轨上几乎时时都有铁柜滑落，然后铁柜不停片刻地再被推上去，紧接着马上又有一个大铁柜紧跟着滑落下来，所以根本没有他们发呆愣神的时间，否则，极有可能在这个庞然大物的撞击下使自己的生命划上句号。不过自从回收场里的工作开始以来，还没有人在这里发生过意外。

    可是，今天，却偏偏有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准备将大铁柜推上斜坡之前的这一刻走神了，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已经在下面堆积了六七米高的垃圾中的某一样东西在发愣，他的脸上有莫名的惊喜布在上面，尤其是充满惊喜的双眼和沾满灰尘的脸相互一映衬更加显得他状若疯狂。

    但是，他的同伴并没有发现他因为走神而落在了后面，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将空的铁柜推上了斜坡，少了一个人的力量铁柜也并没有比平时明显重多少。当他们推的这个大铁柜离开了滑轨之后，另一个装满垃圾的铁柜紧跟着嘭然而下。

    “墨霏齐——”，他的同伴急忙叫着他的名字提醒他。

    墨霏齐听到装满重物的大铁柜滑下的声音时才回过神来，但是那个大铁柜已经呼啸着沿着滑轨冲了过来，他不得已只好忙向边上一靠，可是心里却充斥着自己被那马上弹开的柜门撞飞血rou模糊的画面，只在这一瞬间，他心念电闪而过，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只能全力向下面的垃圾堆拼力一跳……

    就在墨霏齐跳出去的同时，铁柜的门一声大响弹了开来，铁柜里面各色的垃圾倾泄而出，向跳在半空正坠落下去的墨霏齐盖了过去。至于他有没有受伤，旁观者没有一个能看得清楚。

    “怎么回事？！”负责督促他们工作的工头肥罗拧着他肥胖的身子走了过来问道。肥罗姓什么没人记得，只知道他在回收场里管事的舅舅姓罗，加上他是回收场里唯一的胖子所以被人私下称作“肥罗”，不过这里的肥字并没有任何昵称的意味，相反是带有一丝污辱的含意，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因众所周知舅舅的关系而成为了分发食物和饮用水的工头才变成了这样的体型，可是肥罗从来不在意这些人怎么想，依然故肥地穿插在人群中行使着他工头的权力。他一出现有人马上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他的声音有些尖细，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墨霏齐掉下去了，不知道受伤没有！”墨霏齐的一个同伴紧张地盯着下面，随口回答工头的问话。

    “死了没有？没死赶快回来干活！否则扣你半份淡水！”肥罗将他脸上的rou挤作一堆冲下面叫道。

    就在大家以为墨霏齐肯定凶多吉少时，下面的垃圾一阵乱动，墨霏齐带着满脸的血迹从垃圾堆中站了起来，可是在他的脸上除了血迹并没有过多痛苦的表情，——相反从他的眼中闪出比刚才更强烈的光芒。眼尖的人马上指着他手中的东西叫道：“那是什么？！他手里的是什么？”

    墨霏齐手上也在流着血，看来他只要是露出衣服外的身体都被尖锐的垃圾划破了不少口子，他的右手紧抓着一根近两米长银光闪闪的长金属棍，长金属棍上还粘了不少他身上的血迹。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他右手中那件棍形物，有些甚至是或贪婪或羡慕的目光。

    “啊，幸好你没事！先上来休息一下，压压惊吧！”肥罗特有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他指挥其他人将墨霏齐拉了上来，眼睛打量着墨霏齐手中的长棍。

    近处一看，那长棍竟然是一根金属撬棒，长度足有一米七的样子，一头有着漂亮的钝角，整根撬棒闪现着银色的光泽，这和其他或灰或黑的垃圾完全不同，就算只是一根撬棒，它也是“工具”中的极品，而且看它上面并没有任何“记号”，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获得的人将它拿去在劳务管理处登记一下打个记号，那么他就可以去为那些大块头机器人搬运箱子，同时可以获得至少比这里多一半的淡水和食物。

    “墨霏齐，想不到终于让你找到工具了！你可以去梯台那边工作了！”有一个瘦瘦的十七八岁的少年挤到了墨霏齐跟前，兴奋地说。

    墨霏齐用左手擦擦眼角的血迹，嘿嘿笑着说：“小杰，我们都可以去梯台上工作了。这东西这么长，可以从中间截成两样工具……”

    “胡说什么？！”肥罗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一把将那长撬棍揽在了他肥胖的手里举过头顶说：“这明明是我的，是我昨天不小心掉下去的。”然后又将它在墨霏齐眼前晃了晃接着说：“你说这是你的，上面有你的记号吗？你能证明它是你的吗？”

    小杰愣住了，周围其他人也愣住了！

    墨霏齐更是吃惊地浑身发抖，可是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反驳肥罗。

    “呜——”一声长笛鸣起，肥罗立刻兴奋地说：“看来今天的活儿不多，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大家排好队领淡水和食物吧！看在我失而复得的宝贝工具的份上，我可以把我应得的那份拿出来一些奖给帮我找回工具的墨霏齐兄弟，你们说怎么样？”

    墨霏齐仍然愣在一边，只有几个人低低地应了一声。肥罗不理会大家，又道：“大家排好队，今天就由墨霏齐兄弟排第一个吧！好啦，快过去领东西吧！”说着，肥罗得意地当先走上斜坡，站在分发淡水和食物的大箱子前。

    “算了，你斗不过他的，劳务处的那个瘦子是肥罗的舅舅！”有人生怕墨霏齐不知道内情好心地提醒墨霏齐，然后将墨霏齐推向队伍的第一位，再将脸有愤色的小杰拉在他身后向领取食物的地方走去。其他人则不动声色冷漠地紧跟着他们。这时身后的人中有人轻声的嘀咕：“就算有了工具肥罗也不会拿它去干活！”

    这个声音迅速被各种杂声淹没了，但它仍然落在了墨霏齐的耳朵里面，让他感觉心里更是似乎多了一根刺。

    肥罗将仍然粘有墨霏齐血迹的银色长撬棒靠在装食物的大箱子上，然后盯着面前木然站立的墨霏齐，脸上挤出欢快的笑容，从身旁的大箱子中拿出两袋淡水和两份食物，双手递给墨霏齐。

    看到双份的待遇，排队的人群中有人发出“喔——”的声音。肥罗得意地上前小半步，特意提高嗓音说：“拿着兄弟，这是你应得的！”

    可是墨霏齐没有接，他只是盯着眼前这个矮胖的肥罗。背后有人用手指使劲捅了一下他的背，墨霏齐这才伸出了手。墨霏齐背后的人刚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到他手伸出去的方向，又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墨霏齐没有去接那双份的“待遇”，而是上前一大步紧紧地抓住了银色的撬棒，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这东西攥在他手里之后似乎连金属光泽也变得更强了几分，这让他更增加了信心，所以他对肥罗说：“这东西是我的！是我从垃圾堆里找到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周围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肥罗的脸色变了，他将前伸的胳膊缩了回来，嘴唇抖动着说：“你想要抢夺别人的工具吗？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想要这些淡水和食物也能活得下去了？”

    犹豫只在墨霏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手中银色撬棒的光泽给了他无比的信心，他镇定地说：“这是我找到的工具，我要用它在梯台上挣更多的淡水和食物！”

    肥罗将手中的淡水和食物扔回了箱子里，一把抓住了撬棒的另一头，叫道：“臭小子你想造反啊？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着一把将撬棒夺在了怀里，然后再顺手向墨霏齐的腰里砸去，嘴里还喊着：“我打死你！”

    墨霏齐强忍着撬棒砸在腰间的疼痛，双手顺势紧紧攥住撬棒，对肥罗的恨意不容复加，真想用撬棒在肥罗身上扎个洞，这一瞬间墨霏齐的脑子里面想到了小时候爸爸给自己讲故事讲到过古代的长矛。

    突然，墨霏齐手中的撬棒亮了一下，撬棒那钝角的尖头忽然像水一样流动起来，但是它并没有真的像水那样滴落，而是流向撬棒的尖头，眨眼变成了闪着寒光锐利枪头(冷兵器长枪的枪头)。

    “啊！”肥罗吓了一跳，禁不住松了手。旁观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惊讶万分。

    墨霏齐也吃了一惊，但内心中更多的是惊喜，同时依着他先前的想法顺手将这把“长矛”向肥罗刺了过去。肥罗大叫一声，向后跳着躲开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墨霏齐手中的银色“长矛”，一时吃惊地说不出话来，还有一些人有感于肥罗和肥胖不相称的敏捷身手而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时由劳务处走来两个高高的人影，其中之一赫然就是肥罗的舅舅，另一个人高高的身体裹在奇怪的灰色长袍之中给人以异常神秘的感觉。

    “舅舅，他抢我的——”肥罗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啪”地挨了他舅舅一个响亮的耳光。只听他舅舅冷冷地说道：“我只是让你帮我给劳工们发他们应得的食物和淡水，并没有让你欺负他们！”

    这一下变故让众人非常意外，尤其听到这一声响亮的耳光之后很多人对肥罗舅舅纵容自己外甥的过往行为反而觉得没什么了。

    肥罗的舅舅礼貌地对墨霏齐说：“对不起，回收场里的事太多了，是我疏忽大意，对他少了很多的管教！”

    墨霏齐一时之间有点茫然不知所措。肥罗的舅舅指着旁边那个同样瘦瘦的将自己裹在长袍中的人接着说：“这位是护卫队的霍海队长！他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霍海整个人都裹在长袍中，包括他的脑袋也缩在长袍的头罩之中，连眼睛也有些矇眬让人看不清楚。

    霍海沙哑着嗓子说：“我这么着急地来这里，其实是为了你手中这根‘神枪’。它其实是神殿飞船中最近丢失的几名前护卫队员的武器系统之中的一件！只是让我很意外地是，它竟然在你的手中发生了变化，这在我们的纪录中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霍海一时失神，盯着墨霏齐手中的“神枪”注视许久，脱口道：“真是不可思议！”

    霍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仍然沙哑着嗓子解释说：“本来我们只是想找回它，可是，既然发现你能使它变化，那么我们想请你配合我们——”

    霍海的话还没有说完，回收场的四个角突然传来“轰隆”“轰隆隆”几声爆炸。所有听到爆炸声的人都吃了一惊，寻着爆炸声望过去这才发现回收场外墙附近用作治安警卫的三台摆样子的老旧战斗机器人已经被人用zha药炸得四分五裂了，人们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由爆炸处各窜进来一辆沙地飞车（类似摩托车，可在沙地和戈壁快速行驶的单人骑飞车）呼啸着向垃圾倾倒处而来。

    霍海猛地将长袍掀开一角，露出闪着金属光泽的右胳膊，同时冲肥罗的舅舅大喊：“罗强，快疏散大家！这些强盗简直太放肆了！”说完话，霍海轻轻一跃竟然就纵起来有两米多高，直冲着其中一辆沙地飞车而去。

    可是，那辆飞车并没有按霍海事先推测的降落点落去，车上的驾者手一扭车把同时腰一拧飞车就停在了垒起来的大铁柜之上，霍海扑了个空。就在霍海落地的当口，另一个飞车上的驾者一抬手，举起一支短炮，对着他扣动了扳机。

    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炮弹击中了霍海并将他击退了几步“呯”地一声撞在后面的大铁柜上，同时那炮弹已经溅射开来，从炮弹中溅出来很多类似胶水一样的液体，这些液体一接触到空气马上就开始变化成金属，不过0。2秒钟的时间霍海身上所有的液体已经全都变成了金属，这些金属像牢笼一样将霍海的上半身包括右臂牢牢地粘在了大铁柜之上。

    那个铁柜之中装满了回收的矿石，霍海挣扎了几下，根本无法再移动。飞车上的驾者收起了短炮，然后一声呼哨，其他三辆飞车飞快地向还没有散开的墨霏齐和罗强等人驶了过去，然后围着他们打转，尖叫着。

    趁着混乱，向霍海发射短炮的那名驾者突然一抬车把，飞车凌空飞过了墨霏齐的头顶，墨霏齐连忙一低头只觉得手里一空，“神枪”已经到了那名驾者的手中。然后那人又一声呼哨，其他三辆飞车上的驾者闻听又围着众人转了几圈，然后四散跑了。

    （PS：应书评中提出因段落太长的要求而修改，因为时间关系只能抽时间来，如果现在有看的，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