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章 老神仙

    淮南一线，藩湖以北，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山陡路斜，植被茂盛，若是一口气攀登至山顶，晨观日出，眼前便会悠然而现一抹青紫色，“青阳”二字，正是由此而来。

    青阳山下是藩湖，湖岸则零零落落的居住着十多户人家，渔猎为生，日子过的清贫。都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居于藩湖岸边的这些渔民，背靠青山面朝大湖，心境也不由得开阔起来。民风淳朴，即便是有外来人来此旅游，无论游江吃饭借宿，价钱均是公道，从不曾欺生。

    这一日来了一对年轻人，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漂亮妩媚，仅是那春葱般的手指轻微掠过额畔发丝，就让一辈子不曾出过藩湖的老黄一阵惊艳。

    身材样貌俱佳的女子无意中瞥见老黄有些痴傻的蠢态，脸颊便起了一抹羞红。她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转到年轻人身后。

    老黄后知后觉的抹了抹嘴，阴晦的抹去嘴角的口水。年轻人笑了笑，低声和那女子说了几句什么，引来女子的一阵嗔怒，红着脸轻轻捶打了对方几拳。

    “这位大叔，请问对面这山可是青阳山？”

    年轻男子向前几步，含笑问道。

    看着女子早已转身不再面向自己，老黄多少有些遗憾。

    “哪里当得起大叔的称呼，也就是虚长了几岁，叫我老黄就行。”

    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渔民老黄在面对年轻人时多少有些局促，虽说他一辈子也不曾见过大世面，但随着这几年旅游的兴起，藩湖和青阳山便成了淮南小有名气的旅游胜地，来这里旅游的外来人也有不少，耳濡目染之下，老黄待人接物自然也有了几分水准。但面对这个笑容和煦的年轻人，他仍感到一丝不自在，大抵是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势，让老黄认识到面前的这二人非富即贵。

    “早就听闻淮南这边有‘一山一水一神仙’之说，大叔能否给说道说道？”

    这年轻人说话慢声细语，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目光清澈透亮，神态不卑不亢，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富家子弟。对方一口一个“大叔”，彬彬有礼，不像那些个飞扬跋扈的有钱人，动不动就喊老头，要么直接一个“喂”字，哪里像人家这般，喊得老黄那叫一个舒坦。

    老黄年纪其实不大，四十七八岁，但常年的劳苦使得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再加上浑身水锈，被人称呼一声老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随着游人的增多，湖畔这十多户人家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几乎每家都圈出了那么一块地方弄了个类似“农家乐”的小饭馆。山上有野味，水里有活鱼，再加上山下那口常年不干清甜可口的泉水，让过惯了城市生活的旅客一来就赞不绝口，这才是真正的农家乐，原汁原味，没有丝毫污染。

    听到年轻人的问话，老黄咧了咧嘴，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

    “这个可是说来话长，若是小哥有兴趣，咱们不妨去我家里，让我那婆娘弄点吃的，坐下慢慢谈？”

    老黄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看这一男一女穿戴不俗，举止大方，一定是有钱的主。若能邀请到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里，钞票还不是就进了自家的腰包？

    虽说湖畔总共也就十多户人家，但毕竟仍是客少主多，尤其是如今又非旅游旺季，能拉住一个是一个。

    “那感情好，就怕叨扰了大叔。”

    “哪里哪里，欢迎都来不及，请。”

    山下人朴实，也从来都不曾发生过强抢客源的事，一般都是谁逮着了算谁的，有时候运气好，一下子来上十多人，一家招待不过来，主家自然会将多余客人介绍给邻居。

    老黄的媳妇是个身材高挑、脚板宽大的沉默女子，年纪比老黄还大了三四岁，如今真的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不过看她利索的身手，丝毫都不像是一个老妇人，家里被收拾的井井有条，纤尘不染。

    “婆娘，准备饭食，来客人了。”

    进了院门，老黄大喊了一声。妇人沉默着摘下挂在房檐下的野味，然后又捉了两条锦鱼，自顾自的忙活去了，也不和客人打声招呼。

    “山里人家，让两位见笑了。”

    老黄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咧嘴。

    “听大叔说话，倒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

    年轻人接过老黄递来的一杯茶，轻声说道。

    “嘿嘿，不瞒您说，俺老黄斗大的字也不识一箩筐，但好歹跟着仙人读了几年书，所以多少懂得些礼义廉耻。”

    年轻人和漂亮女子对视了一眼，转头问道：“仙人？”

    “刚才小哥不是也说了嘛，一山一水一神仙，这一山说的就是青阳山，因早晨青气氤氲，故此得名，一水指的是藩湖，水清鱼肥，可是养育了不少人。至于这一神仙，则是青阳山上的那位神仙道士。”

    “这可是位真真正正的老神仙。据我爷爷所说，在他小的时候，神仙道士就已经在青阳山里了，鹤发童颜，养了一头可以通灵的青牛。到我五岁时，老神仙亲自下山，仍像爷爷所说那般，样貌没有丝毫变化，他教我和一些同龄人读书识字，教了整整三年，到我八岁的时候老神仙就进山了。”

    “以后每逢有山里的孩子到了上学的年纪，老神仙都会下山教授课业，直到几年前政府修建了学堂，老神仙就很少下山。这些年来，倒是很少再见到他老人家的仙颜。”

    老黄摇头晃脑，有些唏嘘，听语气，倒有些埋怨政府修建的那所学校。

    年轻人笑了笑，低眉沉思半晌，继续开口道：“大叔，若是我们进山，能不能见到这位神仙道士？”

    老黄急忙摆手，连声说道：“万万使不得。”

    “这是为何？”年轻人皱了皱眉。

    “您有所不知啊，这些年来，有关神仙道士的传言到处乱飞，也有不少人想要亲眼目睹老神仙的风采，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可不知是哪个乌龟王八蛋造谣说老神仙是道德真君转世，若能拜在神仙门下，就能有大造化。这也就罢了，还有人说若是吃上老神仙一块rou，可转运逆命，心想事成。如此一来，那些心怀歹意之徒便如过江之鲫一般，纷纷涌上青阳山。”

    “几年前，曾有一伙持枪歹徒闯入青阳山，誓要吃掉神仙道士的rou，我那邻居大侄子看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却被这些歹人二话不说，照头就是一枪。可怜我那大侄子临死时还不到二十岁……这帮天杀的畜生，上了山也没得到好下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伙十多人上去，就跑下来四个，还都疯了，又被警察逮住，听说全都关进监狱了。”

    “至此以后，这山就成了禁区，每日都有持枪的警察在山下巡逻，若是没有政府的允许，普通人是上不了山的。”

    老黄甚是健谈，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

    “五年前，山脚下出现一个弃婴，也不知道是哪个狠心的父母抛下的，待到我们发现时，孩子早已是奄奄一息，眼看不行了。老神仙突然就下了山，带着孩子一起进了山林，至此以后便再也没人见过，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活着还是死了。不过我想以老神仙的本领，要救活一个孩子，应该不是难事……”

    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年轻人吸了吸鼻子，道了声“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