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过往（二）
两天之后，草原忽然来了一位云游的僧人，知道草原有人重病，便说自己略通医术，可以试一试，老爷见他须发皆白，慈眉善目，更在眉心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仙风道骨，想来不是寻常人。便带着他来见了李晴岑母女，那位僧人把了脉，又去问了生辰八字，最后紧锁眉头。 老爷以为她们活不了了，忍不住当场老泪纵横，谁知道那位僧人要来纸笔开了张药方，让他速速派人去抓药，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给你清晨服了一粒，孩子负责办理，之后说他能做的仅限于此，能不能活下去。 就要看两个人的造化了，三天为期，若是醒了便可康复，若是再醒不了，世上便再无人能救，而她们醒来的那天，便是整整第三天，李晴岑听得入了神，忽然明白为何醒来时爹爹不在身旁，想来是守了自己几天几夜，守的见不到希望了，实在是不忍心亲眼看到第三天的太阳落下山去，不忍心看到最疼爱的独女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问：“那个僧人可还在草原上，我要去谢他的大恩……” 奈儿摇了摇头说。“走了，给小姐服了药便走了，走的时候还说……”说到这儿，忽然噤了声，不再说下去。 李晴岑奇怪地看她一眼，问。“说什么？” 奈儿摇头，笑着说。“怕是胡说的，不听也罢www.shukeba.com。” 李晴岑更是好奇，逼着她说出来，那扛又不过她，便说。“他说，即便小姐醒了，最多也只是延续数十日寿命，而小小姐，救却不如不救……” 奈儿说完，见李晴岑低头不语，慌忙说道：“我就说不要说了嘛，小姐票厅，其实都是些没有道理的话，风言风语，既然醒了便可恢复，怎么可能只是延期数十日的寿命，而小小姐如此精致可爱，又怎么能是旧却不如旧，依奈尔看，一定是那僧人怕万一救人不成，老爷太过悲伤，因此故意说这些话来让他宽心的……” 李晴岑自己也是想不通，后来听奈儿这样一说，倒是像有几分道理，于是笑着说：“不错不错，定是如此了。” 说完低头看着怀中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奇打量着她的婴儿，轻声说：“小东西，你可知咱娘俩多险才从鬼门关逃了回来，你倒是没事儿，就是吓坏了你外公。” 奈儿忽然问道。“小姐，你可给小小姐取的名字吗？” 李晴岑想了想，说。“还是等她爹爹凯旋归来，亲自再取也不迟……” 说到这里，却再也笑不出来，她抱着孩子怔怔的出神，心里想着远方征战沙场的丈夫，心里默默念道。宋石，你何时才能归来？我们母女受的这些苦，你可知道？ 洛将军终于回巢，大破敌军平息战乱凯旋而归，龙颜大悦，赏赐金银无数，在宫中大宴将士，歌舞升平，消息传到李家牧场时，李晴岑抱着女儿喜得又哭又笑，高兴地说：“孩子，你爹爹可算是回来了，你总算是要见到爹了……” 离开牧场的那一天，爹一直送到牧场的大门口，再三的道：“真的不用，宋石来接你？” 李晴岑摇了摇头，心中满是甜蜜。 奈儿笑着说。“老爷，小姐早就已经归心似箭了，哪里还等得及将军来接？” 李晴岑故意板着脸说。“就你多嘴……” 最后却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爹也哈哈大笑，最后说。“当真是女大不中留，转告将军，什么时候有空，带着你们母女回来牧场看看，爹等着你们”说完甩了马鞭，朝李晴岑和奈儿的马上各自一挥，两匹马长嘶一声冲了出去，一直冲出好远，才慢慢停了下来。 李晴岑回头望去，爹仍站在牧场的栏杆旁，头顶是碧蓝如洗的天空，身后是辽阔壮丽的草原，在这样广大无边的背景下，他高大孤单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凄凉，道不尽的寂寞，他看着，依稀记起，儿时的自己总是调皮，老是偷偷跑出去牧场玩耍，天黑时才肯回来，爹就这样站在牧场门口，点燃门口的两盏灯笼，静静地等着他，顶着满天的星，顶着朦胧的月。 她从小丧母，没有兄弟姐妹，只和爹爹相依为命，整整二十年，这份感情，旁人自然是不懂的。 奈儿策马她身边，轻声说：“小姐……” 她收回了视线，紧紧怀中孩子，视线仿佛失去了焦距，眼前是一片空茫的天地，幽幽的说：“奈儿，我的心里好疼，就好像……好像这一次离开便再也见不到爹爹了一样……” 奈儿一愣，随即去握住她的手，柔声的安慰：“小姐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次回京城见了将军，在和他一起回来看望老爷……” 李晴岑眼睛看着奈儿，良久，终于咬咬牙，转回身子，大声喊了声驾，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赶路三天，京城已经近在眼前，李晴岑的马却停了。 奈儿笑道：“一路上跑的马要断了腿，小姐你仍是嫌慢，怎么眼看着到了城门口，反倒是停了？” 李晴岑皱着眉，沉吟道。“好奇怪呀，越到京城心里越乱，我明明是期待着立即见到他的，可是到了这里，又想远远躲开了，恨不得一步也不踏进来才好……” 她把背上的孩子解下来，抱在怀里，一路颠簸辛劳，孩子竟然也不啼哭，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一眨不眨。 她抬了眸子去看奈儿，摇头说。“不行，我现下当真是心惊rou跳，莫非将军出了什么事不成？” 奈儿见她神色实在是十分忧虑，眉头紧锁，一时也没了主意，不敢胡说。 正在沉默间，忽然听见马下有人说。“您可是将军府的洛夫人？” 李晴岑略微一怔，低头去寻，见那说话的人却是守城门的卫兵，她心里有几分疑惑，想自己自从嫁入将军府，莫说是出城便是大门也极少迈出一步，怎么这守城的卫兵却是认得她，在去看时又觉得那卫兵相貌堂堂颇有些英武之气，竟似乎有几分熟悉，正思量间，那卫兵已走近两步，颤着声音说。“夫人，您不认识我了吗？” 他往后退了一步，正在思索间，忽然听见奈儿在身边咦了一声问道。“你，你可是李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