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欺负弱小

    一个多月前，十月初一。

    刚入寒冬，京城的天气便已冷得刺骨，恰逢初一是进香的好日子，天刚湛亮，安国寺里已是香客涌动如潮。

    因安国寺建在京城翠屏山的九云峰上，每日云雾缭绕，恍如仙境，不仅来寺中进香的信众多不胜数，便是来此游玩赏景的也是络绎不绝。

    尤其是寺院后面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通向山下，溪水是寺院后的一汪泉池中的水，那泉池终年不竭，水清甜可口，传闻是口仙泉，喝了能延年益寿，去病除灾，因此引来了无数香客和游人来此取饮这溪中泉水。

    大夫人容氏每次来这安国寺祈福都会亲自到后山来取水带回相府，今日也不例外。

    将抄好的经书交给了主持广仁大师之后，容氏便带着身边的贴身嬷嬷以及四个丫鬟来到了后山，刚到后山的佛心亭里便见到淮南王妃与刑部尚书夫人沈氏，于是也走了进去与两位夫人寒暄，只是，刚坐下不久，便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淮南王妃闻声立即站起往下面看去，只见韩夫人的次子韩敏正在戏耍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旁边，淮南王次子裕郡王陆锦则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既未上前参与也未有打算劝阻之意。

    见此情形，淮南王妃顿时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旁边，容氏与沈氏也跟着起了身，顺着淮南王妃的目光看了过去，当看清下面的情形时，脸上的神色各异，尤其容氏在看清楚那个被韩敏揪着头发团团乱转，疼得龇牙咧嘴仍不肯求饶还挥舞着双手要还击的孩童模样时，目光陡然变得冷厉阴沉。

    “这是谁家的小孩？性子可真犟，瞧他竟然还想还手，真是可恶。”沈氏显然对自己儿子欺负一个八岁孩童的行径丝毫没有一丝的不耻与愧疚，反而充满了鄙夷与厌恶之色，显然是觉得那孩子不能反抗，该由着她的儿子欺负戏耍才行。

    淮南王妃看不下去了，声音冰冷地斥责道：“韩二公子怎可欺负弱小，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如此作为，扰了佛祖的清净，更有违圣人训。”

    韩夫人素来溺爱小儿子，平日里就纵宠得没边了，否则也不至于如今十六岁的年纪了还去欺负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半的八岁孩童，当下听到淮南王妃责难，心里自然是愤愤不甘，却又硬于对方的身份且这事本就是自己儿子理亏，只得讪讪地朝下面喊道：“敏儿，还不快快住手。”

    韩敏又怎会听得进去，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小贱种实在可恶又有趣，明明弱小得不堪一击却还张牙舞爪地要还手，心里自然生出要好好欺辱一番让这小贱种知道他厉害的心思，于是下手得越发起劲，嘴上也一并辱骂道：

    “你这小杂种还真是倔啊，怎么，有本事来打我啊！呦，陆锦兄，你快瞧瞧，他还想踢我呢！看小爷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小杂种，不然你怎知小爷我的厉害。”

    “我不是小杂种，我父亲是丞相，你敢骂我小杂种，我父亲定饶不了你。”宁怀信稚嫩清脆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在这安静详和的后山显得格外地清晰。

    淮南王妃与沈氏顿时将目光全都转向了一旁脸色颇为阴沉，一直没有吭声的大夫人容氏身上。

    容氏听了，脸上一片冰冷，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

    “简直是可笑，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竟敢信口雌黄，诋毁相爷声誉。”

    淮南王妃与沈氏听了心里尽是疑惑，宁海在外头养着一位小妾的事情早已是传得满城皆知，外人也知那小妾育有一子一女，算算年纪，那男孩的年纪不正好与这孩童相仿？

    就在这时，韩敏竟被宁怀信抓到了手背，疼痛之下万分恼怒，掀开袍子抬起一脚便朝宁怀信肚子上踹了过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水响，宁怀信整个身子朝小溪中摔去。

    正值寒冬，山中的溪水冰冷刺骨，宁怀信的衣服瞬间浸湿，咬牙强忍着刺骨的寒冷想要站起来，怎奈脚下的石头长满青苔，刚站起来立刻又滑倒再次跌进溪水之中，这样连番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力气，趴在水里抬起头咬牙四处找寻。

    当他看到站在亭子里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的大夫人容氏时，立刻张嘴拼命地喊道：“母亲，救救我，母亲，好冷，好冷啊！救救我，母亲。”

    这声呼救，满含希望与乞求，然容氏却面色阴寒地看着试图往岸上爬的宁怀信，眼底闪过怨毒憎恶的狠光。

    此时她恨不得眼前这个小贱货立刻淹死在这溪水里才开心，又怎会去救他？

    方才淮南王妃还满心疑虑，现在却敢肯定，这孩子便是宁海与那名妾室所生之子了。

    可是，为何容氏面对这孩子的呼救而无动于衷？她眼里的那阴狠怨毒的神色，看着叫人毛骨悚然。

    即便是因为嫉恨自己的夫君在外养了小妾，可也不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更何况还是在这佛门清净之地，难道连一点点的善念都没有？

    突然，淮南王妃想到了三年前被灭门的奚家，那奚夫人蓝聘雪当年正是这容氏的至交好友，听说两人自闺阁中便十分要好，亲如姐妹，但奚家谋逆一案，这位受一品诰命的丞相夫人当时却是冷眼旁观，半点援手都未伸出，想来，果真是铁石心肠之人哪。

    淮南王妃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不管那孩子是谁，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锦儿，你在旁边看着作甚，还不快去把那孩子救上来？”淮南王妃的声音焦急中又带着些怒意。

    陆锦一直冷眼旁观，听到母亲发火，这才不情不愿地朝溪边走去。

    就在他准备将宁怀信从水里捞起来时，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信儿。你这是怎么了？”

    转身，只见两个披着大氅的女子慌忙地朝这边快步而来。

    秦氏跑在最前面将陆锦用力一撞，便什么也不管不顾地跳进水里一把将宁怀信抱在了怀里。

    跟在后面的宁欢言迅速地解开身上的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将宁怀信紧紧地包裹住以后，才满面霜寒地看向旁边一脸掩饰不住惊艳之色的陆锦道：

    “公子可是觉得欺辱一个弱小的孩童颇有些本事？还是觉得这样好玩解闷？”

    话才落下，发了狠地抬脚便将陆锦给踹进了溪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