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画地为牢

    “很多，随处可见，每一层海浪都会带来无数的贝壳，任你挑选。”

    “贝壳里面有没有珍珠？我听说有些住海边的渔民抓到贝壳都会查看里面的珍珠，运气好还有黑珍珠，弹珠那么大。”叶木槿双眼闪闪发亮，比划着，好想她手里真的拿着一个弹珠似的。

    “当然有了，不过要看你运气。”

    “我还以为每个贝壳里面都有珍珠，好可惜，你以前找到过有珍珠的贝壳吗？”

    “没有，我只捡到过空贝壳。”

    “是不是贝壳里面还有海风的声音？好听吗？是什么样的？”叶木槿好奇地问。她没有机会当父母的小公主，奶奶拾破烂的收入不足以供她读书，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旅游经历，所以从小学会了自力更生，没有具备的条件不代表她不想拥有，恰恰相反，她比谁都渴望，但也只能隔着海报看沙滩，隔着橱窗看裙子。每一个小孩都拥有的东西，她只有在梦中获取，穿上白雪公主的衣服，偷偷跑进游乐场，动物园，独自行走于林荫小道，确认四下无人后欢呼雀跃，过后又羞涩地脸红。即使已经快成年的她依旧没有停止她的童话梦。

    “不是贝壳，只有海螺里面才能听到声音，你把它开口处放在耳朵旁，认真听就能听到。声音就像你独自站在沙滩上，整个海风为你歌唱，如果带一个海螺回来，随时都能感受到，以后没事时把海螺放在耳边，闭上眼睛，大海就在眼前。”

    “哇哇哇！我想要一个，贵吗？”

    “不贵，到时候送你一个，海边随处可见。”

    “谢谢，班长大人。”甜美的声音迷醉了魏宇。

    “都是同班同学，相互照顾应该的。”魏宇继续试探着问，“给黎阳也带一个吗？”

    “才不给他带，浪费海螺，海螺听见不会高兴的。”

    “没事，我可以帮他带一个。”

    “不不不，你不要帮他，他真的不需要。”叶木槿眼珠古灵精怪的闪动，盘算着怎样给黎阳一个惊喜。

    黎阳站在教室后门，旁听了这次对话，他多次试图打断他们，不希望谈话继续深入，但无法开口。心脏仿佛被一股巨力捏住，让他喘不过气，想转头离去，又不舍。

    一个声音告诉他，进去吧，把衣服送给叶木槿，告诉她这是我特意为她挑选的。一个声音告诉他，送给她？还是别人施舍的礼物？你算什么东西？

    黎阳踯躅在门口，思想斗争时，叶木槿无意中用余光发现了他，满心欢喜，就像小孩看到糖果：“黎阳，你才来，自习课已经开始了，迟到了，罚你坐我旁边。”

    黎阳依然独自站在门前，没有回应叶木槿，他还没有从矛盾中寻求到答案。

    “门神，还傻站着干嘛，你买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呗。”叶木槿说着，起身走向黎阳。

    黎阳突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手里提着的衣服本是送给叶木槿的，但真正面对她时又是另一番感受。不是简单地送出礼物那么简单，而是自己配不配。他从来都是没心没肺，每天吃饭睡觉，生活一成不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中开始关注她，无聊时脑海里就会回荡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无法停下。

    黎阳把服装袋背在背后，故作镇定：“刚买的衣服，没什么好看的。”

    “能穿上给我看看吗？我想看。”

    黎阳在心中呐喊，嘶吼，充斥着各种辱骂之词，不过谩骂对象是自己。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面对自己想追求的人却全身乏力，留下的只有苦涩。

    黎阳此时口干舌燥，但喉咙依然做出吞咽的动作，勉强逼出笑容，对叶木槿说道：“是T恤，我总不能在这给你表演换装。”

    “看不出来你还会害羞，下次穿这件衣服一定要第一时间找我，我来做你第一个观众。”

    “恩，会的。那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你又逃课，如果去小土坡，我绝对会把你抓回来。”

    魏宇问道：“小土坡？”

    叶木槿对黎阳做出禁声的手势，得意道：“秘密。”

    魏宇眉头微皱，不过很快就恢复，笑道：“既然是秘密我就不打听了，不过还是很好奇啊。”

    “你们聊，我走了。”黎阳转头就离开。

    “讨厌！”叶木槿气的跺脚，不过黎阳已经看不见这幕了。

    黎阳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喉咙就像被火烧般，干涩而疼痛，似乎呼吸都能吐出黑色的烟气。胸口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压得他喘不过气，疼痛感也随之传来。他瞳孔闪动，四处搜寻，渴望找到熟悉的人，最好是有谁能够理解他此时的感受，允许他一吐心中的不快。

    不知什么时候他才发现已经走到宿舍门前，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又看了看旁边的垃圾桶，不假思索地将价值破万元的衣服扔进垃圾桶，他明白即使将这昂贵的东西送出去，他也只是廉价的黎阳。

    独自走在宿舍的走廊中，由于这是自习课课时间，整栋楼只有他一人如幽鬼般游荡，无声无息。走廊悠长，两旁的宿舍门关闭，只有尽头两端的窗户可以透过稀少地光亮，光线无法射入走廊中心，所以中部显得较为黑暗，阴冷。平日里，学生们吃完午饭后，最渴望赶紧回到宿舍的走廊，因为这的凉意可以去除他们身体的燥热感。

    黎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或许是血液被心脏冲击到耳部的错觉，双手无力地推开宿舍门，眼看里面熟悉的环境。只有宿舍才能让他的孤独得到一丝缓解，没有眼睛在暗处观察他，也没有人议论他的所作所为。走到床位前，自由落体般趴在床上，胸口和脸上的疼痛反而让他心里好受些。

    太阳正处于天空最高处，阳光与温暖分享于人间，原本光线可以照亮每一处角落，让人人都能得到它的关怀。人类却自作聪明，建立起高楼大厦，将其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