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短兵相接
是的，帝国大将军煌武院悠阳，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采纳护卫部队三方讨论中得出的任何意见或者建议。 对于她来说，或者对于对整个事件前因后果全部一清二楚的各方高层来说，这场闹剧从沙雾尚哉亲自追上护卫部队的一开始，便已经进入尾声了。 至于美军区区一个大队的指挥官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完全都不在考虑范围内——当然，御剑冥夜的护卫也好，横滨基地里不能完全代表香月夕呼的训练兵教官也好，她们的本意或许是好的，但由于眼光范围和所处高度的问题，想必也只能领情一下就算了。 这是一场要演给大和，演给米国，演给全世界的戏。 大和政府中的那些腐败溃烂现在未必完全被清理掉，如果米军所谓的护送得逞，仙台那边的临时政府早就等着最大一个傀儡扯线上台。 煌武院悠阳，从一开始，便根本不可能胡乱逃出去。 不过，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应该是起义部队和米军，和护卫部队的无意义拼杀罢？虽然从眼前看来局势迟早都要走上那一步，但作为帝国大将军的她，又怎可以轻易认输？ 身处乱局之中，最佳的应对之策，当然是让局面更乱一些。 沙雾尚哉这个人是绝对可信的，起义军理论上也是绝对可信。可自从帝都昨晚那一火箭炮起，即使再可靠的常态估计也赶不上某些人蓄意的谋划。 反观护卫部队这边，米军那边的间谍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刚才那位芬兰女少尉就相当可疑，不过真正的幕后黑手肯定另有其人，那番基本发自真心的劝解，如果是纯粹声情并茂表演的话，自己恐怕现在早已经被挟制到白滨港了。 总之，如果敌人始终隐藏在暗处不肯现身，那只有将军自己以身作饵，将别有用心者彻底钓出来！ …… “很聪明的决断，不过实际意义不大。” “通常来说，有一位好jiejie，自然也会有一位好meimei。” …… 在月咏中尉的真心，沃肯少佐的假意劝告均行不通的情况下，场中又有一位训练兵无视军阶擅自开口了。 不用说，敢于在现在说话的，只有御剑冥夜训练兵。而她要陈述的内容很简单，“将军大人不该以身犯险，还是由长相近似的在下来代替罢。” “长相近似”这句话说白了，谁也骗不了。即使以沃肯少佐的外国眼光，也能看得出御剑冥夜与煌武院悠阳的长相绝对不是区区一个“近似”就能形容的。其他人更不用说，就连白银武都知道这两位是孪生姐妹。 身为jiejie能想到的东西，meimei除了接触不到某些机密情报外，基本上全能想得到。所以在此时此刻，无论于公于私，御剑冥夜肯定要站出来替自己的jiejie承担才是。 尽管，她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以meimei的身份，跟自己的亲jiejie说上一句话。 煌武院悠阳此刻的心情也同样沉重，尽管御剑冥夜的表现令她很欣慰，但后者的实力实在是……刚才那一路上，207B分队每个成员的表现在新兵里都可以算得上优秀，可与她这种起码三年实战经验的老手来比，简直太逊了。 何况这次与沙雾尚哉的会面计划并不能算是全部算作心血来潮，沙雾绝对可靠的情况下，需要防备的是来自周围的冷箭才对，就凭现在的御剑冥夜，能办到么？ “交给她吧。必要的时候，有我。”在煌武院悠阳犹豫不定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某个熟悉的声音——当然，不是那个AI的。 于是，接下来是一场完全不必要的狸猫换太子戏码。即使是沃肯少佐都觉得眼前正在进行的这个计划相当可笑。但替身行动还是坚定地执行了下去 御剑冥夜在更换上了将军那身正装之后，坐在白银武的吹雪中，前往起义军与本方阵地的中线位置。而换上一身强化服的煌武院悠阳驾驶着击震尾随在后—— 这个计划的细节，是建立在“将军一路上都由白银武护送”这一虚假基础上的，不过实际上将军本人的实力即使在帝国军中依然也是谜。甚至连中途跟上来的米军那边也坚定认为207队伍中多出来的那台击震只是个幌子，掩藏在那粗重机体之下的，必然是比武御雷都要先进的，恐怕还有遥控功能的特机才对。 总之护卫部队这边给出的说法是，为了表示诚意，我方除了护送将军的吹雪外，连武御雷都不会出场，以此换来的是沙雾尚哉的单独觐见。 表面上看相当合理，而实际上也完全符合各方心意： 御剑冥夜和白银武这一对傻瓜情侣不用说，作为本方技术最强机体最强的将军在旁边压阵，是对自己meimei最为稳妥的保护。而沙雾尚哉那边，细心人从一开始应该就能发现，他行单膝跪拜礼时，压根是偏离吹雪，直接冲着击震方向的。 两边具体说了些什么，事中事后并没有多少人记得。御剑冥夜那边倒是全心全意在扮演自己jiejie的角色，可从沙雾尚哉那里就一直心不在焉地防备着意外状况，与他相似的煌武院悠阳还兼职欣慰地看着自己meimei表现出来的足够成熟。 起义军那边，大部分人是有关注这场谈判的结果，不过少部分精英中的精英，从 一开始便认出了随侍在将军吹雪旁边的，是大名鼎鼎的罗杰机，所以他们的心思完全在猜测谁这么有荣幸能得以驾驶这台英雄机体—— 要知道，即使在明星作战中罗杰和陈弈开的是不知火，但是在那之前的两年中，击震才是这两位人类英雄的最明显标志。听说在明星作战后，两位英雄没有参战的击震已经在横滨基地秘密封存了，恐怕也只有将军护送这么重要的任务，才能动用到这台英雄战术机…… 总之，在各方都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情况下，所谓的意外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就在御剑冥夜和沙雾尚哉即将达成彻底和解意向之前，吹雪这边遭到了直接的炮击——并非警告射击，一个同叛军达成合作的将军不是米国需要的，不听话的傀儡当然只有破坏掉。 可是，令白银武和珠濑壬姬相当震惊的是，这一串炮击居然是刚才那位芬兰少尉的F-22A上发出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在白银武和珠濑壬姬在通讯频道中惊呼出声的之前，甚至在炮击发动之前，那位芬兰少尉的体征数据便已经被瞬时传送到了煌武院悠阳脑中。这位可怜的女军人从一开始便被催眠了，敌人使用的还不仅仅是这一招。利用链路权限的镇静剂注射，以及遥控机体开火的命令一个不缺。 不过既然有DG在，那么不管F-22A的性能有多先进，这一串炮击都是不可能命中御剑冥夜的。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本来也没指望着直接干掉大和的将军，能够扰乱这次谈判就好。 而事实也一如这些卑鄙的家伙所料，炮击发生后，甚至不等沙雾尚哉上尉返回驾驶舱，下达克制之类命令，起义军一边的不知火们便已经愤怒地冲了过来。 战斗，开始。 事已至此，原本就没打算放过米国人的沙雾尚哉当然也不会再愚蠢地宣布停战之类，在下达了“干掉米国人，保护将军”之类简单命令后，他也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了战场之中。 当然，作为本方领导者，他第一个找上的就是米军指挥官，沃肯少佐。 老实说，从DG搜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位沃肯少佐倒还真不是下令攻击的元凶——这不废话么，他知道御剑冥夜是假的将军护卫部队从一开始就防备着内jian，所以御剑冥夜和将军的身份互换是瞒着普通米国军人进行的——但作为战术机部队的指挥官，理论上拥有链路内所有战术机控制权的他难辞其咎。所以尽管他已经锁定了内jian的机体，但却还来不及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时候，便被沙雾尚哉缠上了。 白银武此刻的反应并不慢，看到起义军扑上来后，他第一时间便带着御剑冥夜全速向后退去，米军也好斯卫军也好立刻拦在了他这台吹雪的前面。 月咏中尉她们并没有妄动，更没有向前迎战之类。射击吹雪的是米国人，她们现在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米国人同御剑冥夜隔离开来，别忘了这原本就是她们的护卫任务。 于是，斯卫军独立小队立刻便被御剑冥夜在私密频道里怒斥了。在这位优秀meimei的眼中看来，自己jiejie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月咏她们并没有反驳，事实上也完全不用反驳，因为从将军驾驶的击震动起来那一刻，所有的雄辩就完全被事实彻底淹没了—— 将军大人当然没有打算同起义军交手，她只不过是抬起手中的八七式突击炮，将对面几台不知火的射击打断了而已。 那几台不知火都是冲着芬兰少尉的F-22A发动攻击的，这很正常，因为从表面上来看，那台米军战术机就是行刺将军的元凶。而且由于那位女少尉实际上还处于催眠和镇定剂双重作用下，战术动作滞涩无比，被当成首要攻击目标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可煌武院悠阳仅仅两个点射，便迫使那几台不知火不得不移动位置，射击自然也受到了影响，无一命中。 这简直跟不久之前，速濑水月在拦截F-22A时使用的招数，一模一样。 前面这几台不知火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但当他们定睛一看，发现进行拦截射击的是罗杰机后，便不太情愿地转移了目标。不过距离稍微远一些的起义军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刚才那几台不知火改换目标后，被他们抢进战圈的同僚们当然就下意识地转换了攻击对象。 芬兰少尉的机体已经在后退了，但看起来她的神智依旧没有完全正常，所以又陆续有其他不知火朝着她扑了过来。 当然，也依次毫无疑问地被将军亲手阻止了。 然后公用频道之中，煌武院悠阳终于开口了，用的自然是她在各种花瓶式公开活动中，早已经习惯的语音语调，“帝都守备联队的各位，请不要继续追击这台机体了。” 在留下这句话的同时，击震的炮口一转，准确地将芬兰少尉机体上的武器系统全部废掉，而不管机体本身还是驾驶卫士在内，居然都没有在这一串炮击中受多少损伤。 …… “比某位常年霸占NT榜的完美新人类还会削人棍哎。”DG装作很羡慕地说道。 “连NT榜你都知道，不打算解释一下么？”罗杰已经认命地嘟哝着。 “有什么好解释的，十年塞钱榜里他居然只排第二之类我也很好奇哎。” “偏得太远了，谢谢……” …… 罗杰机，将军本尊。 起义军那边的青年精英们反应都不慢，很快便明白了对面那台击震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一个个很痛快地把攻势转移到了米军其他机体上。而207B那边从一开始就没有遭到什么追杀，在神宫司教官的护卫下，六台吹雪很快彻底退到了斯卫军身后。 不得不说F-22A的性能实在太过强大，明明已经被将军废掉一台，而不知火几乎占了近三倍数量的优势，但一时之间困兽犹斗的米国人居然硬生生抗住了起义军的攻击。 将军不再出手，冷眼旁观的情况下。除了沙雾上尉那边是压着沃肯少佐以及另外一台F-22A打之外，其他局部战场居然都是米军机体占上风。 而说句实话，沙雾尚哉也没有强到真的能压制两台最强三代机的程度。对方之所以境况尴尬，主要是由于另外一台就是内jian机，此刻他正跟沃肯少佐彼此争夺链路优先控制权。 这种僵持局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毕竟起义军一边是接近一整个大队的兵力，而米军顶多是一个中队，虽然机体性能上绝对优胜，但卫士本身的技术与实战经验堪忧——从军衔也能看出来，少尉那顶多是服役一年的新兵——所以当不知火们迅速调整之后，米军的败亡就成了定局。 除了芬兰少尉之外，起义军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这是必要的，立威。 而在那之后，几乎全部不知火自觉地退出战场，给他们的领袖，沙雾尚哉上尉让出足够空旷的位置，而后者cao纵的不知火已经在原地单膝跪倒，“斯卫军的，月咏真那中尉么？现在，请送我一程吧。” 一片寂静之中，月咏中尉的红色武御雷缓缓地，踏前了一步。 但是，就在武御雷的身前，突然横亘出了战术机厚重的臂膀。 那是不知为何，战乙女标志变得更加鲜明的，击震。 “将军大人？！” 一时间，通讯频道中异口同声地响起了好几处之多。这其中有月咏中尉的声音，有沙雾尚哉的声音，当然也有起义军其他人的声音。 回答他们疑惑的，是锵然离架的七四式长刀。 “沙雾尚哉卿，在你的眼里，我也是花瓶么？” 原本已经低头等死的沙雾尚哉，镜片背后的眼神多出了数分迷惑，“当然不……殿下，为何你会这么认为？” “你这样擅自发动起义，又擅自放弃自己的性命。眼里，还有我这个将军么？！”击震缓缓前行，七四式长刀平伸。 沙雾尚哉下意识地抬头，眼前最为鲜明的，居然是击震机体上那片战乙女标志。“臣……” “一路上，那些米国人唯一没说错的一点，就是你们不该，把宝贵的战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之上！所以，站起来！” 政威大将军的声音，再也没有了无数次花瓶般演讲中伪装的平和。 “如果真的没有当我是花瓶的话，如果你能在我的手中挥霍掉你那条性命的话，那就来证实给我看看罢！” 沙雾尚哉的驾驶舱中，来自他本人的声音愈发沉寂下去，但那台不知火，却真的站了起来。 政威大将军的意志已经很清晰地传达到了，不止是他，还有在场所有起义军的心中。 “暂代罗杰的战乙女04之名，煌武院悠阳在此，约战帝都守备联队，沙雾尚哉！” 七四式长刀，斜举。 而在沙雾尚哉，以及在场所有人的眼里。 击震的胸前，居然真的出现了罗杰本人的虚像。 没有开口，没有多余的半个字，那个虚像的罗杰由始至终做出的，只是向沙雾尚哉勾了勾手指而已。 “臣……不胜惶恐……” 下一瞬间，沙雾尚哉那台不知火也擎出了自己的七四式长刀。只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他并没有按照将军大人的意思，主动发起攻击。 然后，通讯频道中，出现了从来没有人听到过的，明显压抑着音调，断断续续的嘶哑嗓音。 “殿下，请多给臣三分钟的时间……臣眼镜上的雾气，需要清理一下……” 那其实，是在场所有起义军的心声。 三分钟后， 刀光， 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