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给我孙子铺个路
难怪查文舜会觉得，陈家实在是神神秘秘，让人摸不清楚。 就连从小生在陈家，长在陈家，现如今，已经渐渐开始掌握陈家大权的陈翰功。也不敢说，对自己这个家族，完全了解。 起码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平，燕王府，竟然还有他一个自小出家的亲舅爷。这绝对是陈翰功始料未及的，即便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如晴天霹雳。 “施主。”道衍和尚高呼一声佛号，又恢复了和尚该有的语气，“贫僧曾听闻，施主说过，今生今世都不愿与贫僧为伍。甚至曾经断言，贫僧虽身为空门隐士，却终究躲不过红尘俗世，利欲纷争。最终，必定是个无君无父之徒。试问，如此不堪之人，施主为何还要再见？” 陈颂恩笑了一笑，面色有些无奈的答道：“今时不同往日。我陈家祖训，凡陈氏子孙，不得入仕科举，不得列朝为官。谁知道，儿孙冤孽，竟然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踏入仕宦之路。与其任他们自己折腾，最终难保淹死的命运，坏了我陈家百年基业。还莫不如老夫舍了这张老脸，为儿孙赚个前程。” “这么说，您答应出山？”道衍和尚陡然目蕴精光，颇为兴奋地问道。 陈颂恩的本事，旁人不知，道衍和尚却是十分清楚。 早在朱元璋未定天下之时，当时年轻气盛的陈颂恩，就曾被请入军营，为朱元璋和鼎定天下的功臣们算命。 或许朱元璋早已忘了当初的玩笑之谈，可他道衍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无论是九五至尊，还是公侯将相，乃至百年之后，该当如何死法。都被陈颂恩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对照如今态势，竟然无分毫差错。 这意味着什么？ 得陈颂恩者，便可知晓天命！ 祸福吉凶，都能预测得出。就好似开了天眼一般，难道还有吃败仗的道理吗？ 对于如今逆天而行的燕王来说，绝对是极强的一把助力。 陈颂恩深知道衍和尚的秉性，因此对自己的情绪毫不掩饰。并不单纯的目的，也在他面前尽数摊开，“刚刚我便已经说过，要为儿孙赚个前程。此语自然非虚，还望禅师代为禀告燕王殿下。” “呵呵，儿孙？”道衍和尚眯了眯眼睛，道，“施主屡屡提及儿孙，却不知到底是儿还是孙？具体哪一位？又有什么真才实学没有？” “老夫所指，自然是孙儿。”陈颂恩一言及此，目光骤然黯淡了一下，“我那犬子，已在日前病亡。唉，想来，也是我的过错。若我早早答应他考科举，或许就不会落得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见自己不小心提起了陈颂恩的伤心事，道衍和尚忙欲开口抚慰。 但还未等他开口，陈颂恩的脸色骤变，已经换上了一副刚毅之气，“我家中四个孙儿，老大是个废的，躬耕田亩也便算了，就是家业，都未必扛得起来。老三老四尚且年幼，还看不出太多的端倪。唯有老二翰功，今年不过十四岁，但头脑聪明，且颇具慧根，实在是难得的良才。” “哦？竟有这样的人？快说来听听！” 道衍和尚听闻，不禁来了兴趣。放眼大明，能被陈颂恩看上的人，可是寥寥无几，且多为前辈高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让他看中，必有因由啊！ “就在几日前，翰功背着我，参加了县试。五场文章皆中，位列义乌案首。虽然我大明素来是秀才好考，举人难当，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以博得过那些考场老手。也可以看出，文采学识之扎实了吧？” “嗯，这倒是个理由。” 道衍和尚表面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内心却是震动非常。 他可知道陈颂恩的家教，他们家，一向是不准子弟将四书五经读得太深的！ 三百千能熟读熟背，简简单单的诗词歌赋学上一些，再练上一笔的好字。私塾的教育，便也就尽于此处了。还想更进一步，比登天还难。 那陈翰功能考过县试，绝对是陈家百年来的一朵奇葩。 不过，天下能过县试的人多了。案首也是每县一个，多如牛毛。仅仅靠这个，还不能够说服道衍，将自己的赌注，押到陈翰功的身上。 “当然，我说这个，也只是想说明，我那孙儿，实在是很想考科举做官。”陈颂恩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一绝，又如何看不出道衍的顾虑。故而，继续说道，“其实，翰功最厉害的，还是我家传的阴阳术数。” “哦？此话当真？” 陈颂恩这句话，可算是撩动了道衍和尚的兴趣。他不禁向前凑了凑，急切的问道。 “这是当然。”陈颂恩笃定的点头，道，“翰功年纪虽轻，但资质极好，悟性奇高。他只有两三岁的时候，便每天跟着我上街摆卦，耳濡目染，竟然自己通了些许门窍。到四五岁的时候，我正式开始教他之后，更是发觉，这小子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玄学奇才。若不是他一心科贡，我倒真想让他继承我陈家的衣钵。” “您说的这些，都是您觉得的。”道衍和尚面露不满，“到底有什么例子，说来听听嘛。” “好，那就以看相为例。”陈颂恩摸了摸颌下的白须道，“看相分为三个境界，下士看相，中士看气，上士看神。不过一字只差，却是或许一辈子，都难以逾越的鸿沟。但翰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达到了看气的境界。” “何为看气？” “所谓看气，其实，也就是透过此人眼耳口鼻，等等面相，而看到此人身上所笼罩的气色。借此，来判断其近期运势，或者辨清祸福吉凶。 比如，有人神清气爽，则必然富贵难当；有人器宇轩昂，则预示功成名就；有人面如云没，则气势阻隔等等。 这些，普通人是看不出的，但对于中士境界的相士，却是目光一扫，便已经智珠在握。对此人的近况，可以了然于胸。” 道衍和尚的眼中，再一次露出了精光。 他不怕陈颂恩骗人，因为陈颂恩，从来不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