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命如纸薄
陈青岚疯狂地甩着手指，把恶心的大蟑螂甩到地上，心里又恶心又惧怕地呼延玉宸身上钻，“蟑螂，啊啊，快打死它——” 呼延玉宸被她方寸大乱的模样晃愣神了，双手下意识地抱住往他怀里钻的人，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皱着眉峰往她旁边一看，一只蟑螂掉到地上，抖动着肥硕的rou壳，钻进黑暗里消失了…… “闭嘴，蟑螂跑了。”怀里的女人依然疯狂地乱拱乱叫着，像是听到了紧箍咒的孙悟空，激动得根本听不进他的任何话。 手臂一收，只好把怀中炸毛的人死死按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陈青岚口鼻被人闷着，只能喉咙里发出“唔唔唔——”几个单音，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呼延玉宸看她不叫了，才稍微空出一点缝隙，让她喘口新鲜空气…… “呼……我说你这人怎么，唔……”深吸了一口气，陈青岚惊魂未定，抬头质问这个男人居心叵测是不是想把她闷死，没想到话没说完，自己的唇却轻轻擦到了正在俯视着她的男人唇上，双唇相印，始料未及，两人心里均是慌乱一跳…… 陈青岚心里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扑通扑通地随时要冲出胸膛，两人怔怔地看着对方，一时间都忘了动作，呼延玉宸不动声息地咽了咽口水，静如湖水的心忽然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故意的……”压制着怦怦乱跳的心，陈青岚首先反应过来，将他推开，舌头像打了结一样，捋都捋不直，好不容易才把一句完整的话说出口，原地踏步，跺着脚想走。 “呼延玉宸，我的名字。”呼延玉宸看她想走，也不再为难，轻悄悄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忽然有种冲动，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 “陈……我叫陈青岚，再再见。”心里稍稍冷静一点，心里惊讶这个男人居然会主动告诉她名字，也礼尚往来把自己名字说出来，说完转身，小腿生出一股力量，一溜烟地小跑离开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呼延玉宸若有所思地抬起食指，轻轻拂过早已消散了余温的两片薄唇，嘴角一勾笑了笑，他开始认同逸之的话，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 一滴水珠毫无预兆落下，陈青岚摸了摸光洁的额头，手上微凉，紧接着，两滴，三滴，四滴，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举起袖子遮住头顶，陈青岚连忙跑到旁边一家药铺的屋檐下躲雨，铺子还没开门，但横梁上还亮着龙蟠灯会的灯笼，微弱灯光，沙沙细雨，一阵风吹来，通体生寒，她抱着胳膊蹲坐在门槛上，茫然地看向乌压压的天空，这场雨不知要下多久，天亮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陈青岚正发着呆，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朝被蛇咬，吓得她低呼一声跳开三米远。 “孩子别怕，是我呀！” 来人见她这么慌张，赶紧出声叫住她，陈青岚借着灯光看过去，原来是白天遇见的乞丐，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心有余悸地说：“大叔，原来是你啊，吓我一大跳。” “嘿嘿……”牛三摸了摸脑袋，憨厚地傻笑一声，说，“姑娘，这三更半夜的，灯会也散了，不回家去？” 陈青岚被他问得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盯着他反问道：“你不也三更半夜呆在外面么？” “我？”牛三手指反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答道：“我住城东五十里开外的白水湾村呢，蟠龙灯会人多，我就想留下来多讨点钱，也顺便给我婆娘买药……” 说罢，晃了晃手中的中药包，继续说：“天晚，城门门禁，只好等明天再走，说起来还多亏你施舍的钱呐，不然婆娘又得断药了，唉……” 没想到乞丐也有老婆，陈青岚心里小小诧异了一下，再一想，生活所迫，就算乞丐也好歹有个家，反观她自己，当真连乞丐都不如，苦涩地摇摇头，说：“原来是这样，大叔，你家里没有儿女么？怎么还需要你出来……做这个行当？” 不提还好，一提牛三的眼角就忍不住泛起泪光，摇着头叹一口气说：“原本也有一个女儿，可惜天生命苦，嫁给村长成亲不到两年就去了，我婆娘伤心过度，染了心疼病，卧床不起……” “对不起，大叔，我不知道……”无意中揭了别人疮疤，陈青岚觉得很过意不去，连忙道歉。 牛三掖去了眼角的泪水，摆摆手说：“没什么，这事也过去一年多，我也看淡了，对了，孩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呢？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但是一个女儿家半夜在外还是危险……” 陈青岚苦笑，看了看天，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停不了，于是干脆重新坐下，将今晚被人追杀，得奖，再被劫的遭遇，三言两语简单描述了下，谁知牛三听完，惊讶万分，拉着她急切地问有没被伤…… “可怜见儿，孩子，你家人呢？”牛三睁着模糊的双眼问她，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看她的眼神里多带了几分怜悯和疼惜。陈青岚没想到他会这么关心自己，心里一暖，心情竟然轻松了很多，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我没有家人，天亮雨停我就走。” “去哪儿？” “我不知道……” 听了她的回答，牛三更是震惊，心底微微泛酸，这个姑娘和自己那命薄的孩子一样，都是个可怜的人，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心头一热，说：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孤苦无依，要是再遇到歹人可怎么是好？你要是不嫌弃，不如跟我回家吧？家里只有老婆子和我，我们俩都是半边身子埋进棺材的人了，茅屋虽然破烂，但好歹有瓦遮头，你也不用风吹雨打，四处流浪……” “你肯收留我？为什么？”陈青岚一脸疑惑惊讶地看着他。 “我看见你，就像看见我那短命的女儿，再说，要是没有你的银子，我婆子这吊命药也没钱抓，灯会人那么多，可是除了你，没有一个人肯施舍我半文钱……”牛三说完，又悄悄扯着破烂的衣袖擦眼泪。 “大叔，谢谢你。”陈青岚哽咽道。两世为人，亲人全部视她为扫把星，没想到对她关照呵护的，反而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叫她如何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