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还命之诺

    场下众人睁大了眼，失声惊呼。

    熊飞飞沉迷在美人幻影里，如痴如醉，然而将近一年的杀手生涯，已经训练出了他对危险的感知，他隐隐生出几分不安，却又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就像一个梦，想要醒来，可是在梦里，自己无法唤醒自己。

    直觉告诉熊飞飞，应该闭上眼睛，可双眼被幻影黏住了，根本挪不开，闭不上。

    不安之感愈来愈强烈，在这生死之际，一段话突然跃上熊飞飞心头：“风吹幡动，非风动，亦非幡动，乃心动耳。心不动，则幻象不侵，虚声不扰矣。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了尘对战择之时说的禅语。

    仿佛梦中的人听到梦外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很遥远，很飘渺，但是令人惊动。只是熊飞飞还达不到了尘的修为，无法即时警醒，依然迷迷糊糊的。

    弯刀杨立马就能杀了熊飞飞，白色弯刀早抵上熊飞飞的咽喉，这一刻，弯刀杨心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相反，却没来由地生出几分失落和哀悯。

    怎么回事？

    也许他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憎恨熊飞飞吧。毕竟，熊飞飞在唐家堡救过自己一命。毕竟，杨柳的尸体旁边陪着熊飞飞脱下的血衣。原来，自己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死亡，究竟是一个地方，还是一个时间，抑或只是一个事件？经常和死亡打交道的人，难免会思考一些与死亡有关的虚头巴脑的问题。在熊飞飞看来，对死去的人而言，死亡是一个地方；对活着的人而言，死亡是一个事件；对玄乎其玄的命运而言，死亡是一个时间。

    而对江湖中人而言，死亡只是一种债，要么你欠我的，要么我欠你的。而且，死亡的债，只能用死亡来偿还。

    对于熊飞飞欠下的债，弯刀杨忽然有一瞬间的犹豫，因为这笔债比较难算。犹豫之时，弯刀杨猛地一转，绕过熊飞飞，白色弯刀一刀勾住熊飞飞背后飞旋而至的黑色弯刀，双刀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黑刀在白刀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白刀一撤，美人幻影随之消失。熊飞飞打了个颤，清醒过来，霍地转身面向弯刀杨。

    “为什么没有杀我？”熊飞飞意外道。

    弯刀杨心情复杂：“我也不明白。其实，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没有杀你了。”

    “如果后悔的话，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熊飞飞眼神深邃地看着弯刀杨。

    “实际上，你和我都知道，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弯刀杨瞧着熊飞飞手中的长剑，有些颓丧。

    “唉——”自从入了这江湖，熊飞飞就发现自己总是叹息。无话可说的时候，只能叹息。

    弯刀杨吸了口气，沉重道：“你知道吗，杨柳不仅仅是楚国客栈的头领，他也是我的亲弟弟……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熊飞飞内心滚过一串闷雷，待雷声淡去，才重重道：“我欠你一命。终有一天，我会还给你——这是我的承诺！”

    阳光照在山巅的积雪上，给人一种冷淡的温暖，一如熊飞飞对弯刀杨的承诺。

    弯刀杨深深地看着他，沉吟许久：“你欠我一个弟弟，我可以等你来还命。但你欠楚国客栈一个‘弯刀杨’，这笔债，我们会派人来讨！希望你能活到还命的那一天。”

    熊飞飞淡淡一笑：“我一定努力。”

    弯刀杨将两把弯刀收进包袱里，最后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杨帆。言尽于此，后会有期。”

    于是弯刀杨也回到场下，静候第二轮比武。

    熊飞飞如愿输了一场，便欲离场，黑影一闪，冥鸦挡在身前：“咱们还没比呢，你怎么就准备走了。”

    “输了的人，自然是要走的。”熊飞飞最怕的就是和鬼教的人交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了尘帮话道：“按规矩，这位少侠是可以离开的。”

    “我不知道什么规矩，我只是想杀死他。”冥鸦冷冷地道。

    “既然幸蒙各位武林同道推举老衲为这一届‘华山论剑’的主持人，职责所在，老衲便不得不竭尽所能避免血光之灾的发生。”了尘威严道。

    “恐怕方丈非但不能避免别人的血光之灾，反而会招来自己的血光之灾哦。”傀鬼拖着巨大的黑铁笼，慢腾腾地走到场中，看向了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