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4章 虎父无犬女
鬼眉脱口疑惑道:“司马狴野难道不住在京中么?” 曾择佩暗道,竟敢直呼其名,果然交情匪浅,自己的闲事倒是管对了。遂笑道:“九殿下的府邸自然是在京里,但他此刻本人怕是还在军中,不曾回京。老夫即刻修书一封,稍后先遣人去给九殿下报信。姑娘稍事休息,然后再行上路。两下一就,相约半途,正好可以一起同往京中。” 鬼眉闻言宽心,朝曽择佩施礼道谢:“如此,晚辈先行谢过曾叔了。” 随后,在曾择佩处用了饭菜,简单休整了下,然后问了两处大概的行程。计算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由其下一个小兵陪送引路,去和司马狴野汇合。 辞别曽择佩,离开那片茂林,上了官道行了不过三五日,便见有一队披甲配剑的人马列队在大道一侧。未等鬼眉近前,那队人马中便有一骑轻驰而出,迎了上来,正是司马狴野。依旧眉目张扬,举止飒爽。一头乌随风飞起,虽少了那两条金色绦络,却依旧显得那么不羁。尤其现下一身银盔铠甲,骑跨高头骏马,那把金环长刀扣在鞍下,瞧之比在容城所见金冠蟒袍时,更添几分英烈之气。 “鬼眉姑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日前去信邀你做客,却闻你离了容城,心中正觉有些遗憾,不想,你却巧一步先来了。” “嗯,也算不请自到,可不知殿下会不会觉得本姑娘是在厚颜叨扰。”鬼眉戏语道。 “姑娘说这见外的话,莫非是觉得狴野那去信邀你之语是敷衍之词么?”司马狴野笑语嗔怪一句,又道,“不独狴野有心诚邀姑娘前来,就连父皇也惦记着要见上姑娘一见的。” 鬼眉闻言暗道好巧,看来,当日这匹野马还真是“牵”对了。遂笑道:“殿下这样讲,我自然是不该将你一片诚心妄自猜疑的,本是说笑,殿下莫要见气。只你说,连你父皇都要见我,听着却实在是高抬之语了。鬼眉何德何能,能让殿下记得一份交情已属不易,又怎敢奢望陛下也将鬼眉当个人物?殿下到底虚言了。” 司马狴野调拨辔头与她并肩而行,认真道:“狴野并未戏弄姑娘,父皇的确有意要见见姑娘的,并且,还是为的当面对姑娘道谢。”然后指着道旁对鬼眉问道,“姑娘可知这一带原来是什么模样么?” 鬼眉已大略猜到奉天帝为何要见自己了,却故意笑道:“我要连这里原来什么模样都知道,也不至于不识道路,胡乱闯到曾将军那儿去了。幸而曾将军为人豁达明理,否则,鬼眉此刻差不多是要被当成细作给关起来,也只有到奉天的大牢里去做客了。” 司马狴野闻此丢开前言,笑道:“姑娘这话可是暗责狴野办事不够周全?既说请你来奉天走动,理应让奉天上下皆知姑娘,便断然无此误会了。不过,姑娘遇上曾将军,这样的误会是无论如何都不存在的。曾将军对姑娘已是早有耳闻,不独对姑娘心存钦佩,刮目相看,就连教养他家小姐,也是时常以姑娘作标榜的。” “殿下又取笑鬼眉了。都说虎父无犬女,那将军家的小姐,教养之方自然比别家不同,如何敢说是以鬼眉做样?” “你不信?”司马狴野挑了挑眉梢,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哈哈爽笑几声,道,“回头让你见见那曾家小姐,你便知了。等见了人,你只管问她们去借一样东西来瞧,便知狴野有没有糊弄姑娘了。” “借何物来瞧?”鬼眉不解道。 “哈哈哈!你只管问她们去借那姑娘家的绣花针来瞧,可就知道我有没有说假话了。” 鬼眉闻言立时笑嗔:“殿下这回是真正有取笑鬼眉之意了。定是知道鬼眉不擅女红针黹一行,偏拿了人的短处来说笑!” “姑娘这话可冤枉我了!狴野非但对姑娘没有半分不敬之心,便是对那曾家小姐,也并无取笑之意。只是想起她们初学用针时不得章法的模样,看着多少有点儿东施效颦的意味,又兼平日里行事与京中多数人家的小姐不同,思及有趣之处故而笑而已。” 鬼眉听得他的形容,已将那曾家小姐的模样在心里做了虚像勾勒,直觉得那必是颇为有趣的人儿,遂笑道:“如此说来,若是能得机缘,这曾家小姐倒是很值得见上一见的。” 司马狴野点头赞同道:“嗯,她们虽不能同姑娘相提并论,但确实要比寻常女子可爱得多。不论这天下女子样貌几等,性情几何,这针在其手,总多是为的绣纳缝补。能得有机会施针医病,已属不羁礼教的脱俗之人,自然不可多见。再论及用此寻常可见之物制敌救人,那可真正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了。” 鬼眉自嘲道:“殿下还漏说了一样呢,本姑娘杀人用的可也是它。这扯上杀生之事,怕是不能有什么好话的。” “此言差矣!这生杀之事并不可断章取意,前头总还有那道义二字可讲。否则,这天下持枪上阵的男子,统统都该先去佛祖跟前跪拜忏悔、以死谢罪的。身为姑娘家,摒弃娇弱天性,敢于将自己视同男子,已然令人钦佩。何况,杀生亦是为的救命。便是那吃斋念佛的和尚,非常之时也是会放下教条,选择做个义僧的。却未尝敢说他就是放弃了佛心。”司马狴野正色说完,又拍拍自己鞍下的大刀,戏语道,“再有一个长处就是,你们用那绣花针做武器,可比我们要俭省许多,也不得我们这样累赘。” 鬼眉未曾料到他看起来率直无心,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便也笑道:“我这人自来乖张名声在外,殿下此番言词既是那顺耳好听的话,我便没有不喜欢听的道理。说到底,我也并没有什么佛心,不过是个大大的俗人,且也就不必再惺惺作态,自当你这些都是由衷之言,尽管笑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