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入画
时新花样宫缎是赏女眷的,其他竹笔,贡砚、御制新书这些就是给舅舅他们的了。 这么多东西林夫人一个人可搬不动,宫里自然另打发人连带东西给她送回去。赏多赏少并不在这些东西值多少银钱,关键这个体面难得。 谢宁舍不得林夫人走,从来没觉得时间过的这样快,怎么还没有几句话,日头就已经偏西了,林夫人也得出宫了。 方尚宫原以为谢美人不准又要哭一场,可是谢宁送别林夫人的时候还是带着笑的。 方尚宫心里总不踏实,寻了一本书过来给谢美人,借这个由头开解她几句。 “以后见面机会有的是,等您要分娩的时候,也可以接林夫人进宫陪伴,这并不有违宫规。待林大人上任期满,考绩倘若是优等,也会进京述职,不定会留任在京城,到时候见面就更方便了。” 谢宁头:“刚才舅母也是这样。其实能不能时常见面并不重要,只要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就够了。” 她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十年前的她可以在舅母和表姐身边任性撒娇,可是现在不行。她已经被人强行从她熟悉的故土移栽到了宫中,无论多么怀念,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她对方尚宫的确实是她的心里话。只要知道亲人们都平安,好好的过日子,就算见不到面,她心里也踏实。 她觉得她就象外祖母院子里曾经栽的那棵树一样,树上开了花,结了籽,被风吹远了,落到了其他地方落地生根。 她永远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但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谢宁让青荷把包袱拿过来,里面都是舅母给她带的东西。 表姐做的荷包,大嫂子还给她做了一双鞋,舅母给她做了一身儿衣裳,可是分别了三年,她们不知道谢宁现在的身量,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合身了,鞋子她也试了,有些紧,脚伸不进去。 即使能穿得进去,谢宁也不舍得穿。她把箱子打开,将鞋子、衣裳都仔细的折好,£◆£◆£◆£◆,m.▼.心的放进去,然后把这个箱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头。 她告诉自己应该知足,起码她见着了舅母,知道家里人的近况了。宫里还有好些人不如她。象刘才人她们,虽然家就在京城,可是却连捎封信都困难。还有青荷、青梅、甚至是方尚宫,多少年与家中不通音讯,连家人的生死下落也不知道。 日头一一落下去,永安宫里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宫人们来往穿梭,衣袂翩跹搅乱了一地光影。晚膳依旧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谢宁让人把几道凉菜撤下去,舀了些热汤在碗里拌着饭吃了。还有一道炸心摆在面前不远的地方,她以为是南瓜心,用筷子从中一夹,黑芝麻馅儿顿时从破口中淌出来,沾的碟子上一片黑。 原来是炸过的芝麻馅糯米面团子。 她本来没什么胃口,被这个的意外一岔,倒是多吃了两口心,让人把膳桌撤下去。 皇上来的晚了些,谢宁正在收拾梳洗,听见外面脚步声响,青荷取了一件长的厚云锦袄给她披在肩上,掀起帘子,谢宁走到门边,皇上已经进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晚上风凉,快进屋里去。” 皇上把斗篷的系带扯了一下,白洪齐上前一步把斗篷卸下,接着跪在榻前服侍皇上脱了靴袜换上在屋里头穿的一双软底便鞋。 谢宁的头发放下了一半,刚才梳头梳了一半出去,回了屋里她重新坐下,青荷接着替她梳头。皇上斜靠在那儿端着一碗温茶,看着她披着头发坐在镜前的模样。她的头发养的很好,即使是发尾也显得温润乌黑,没有半分毛躁。 皇上走到跟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谢宁目光温软清澈,就象春日里柔暖明亮的湖水。 “哭过了?” 谢宁抬手轻触眼角:“能看得出来?” “当然看得出。”眼皮都有些肿了。 皇上问她:“见了你舅母都了什么?” “了好些话呢,舅母舅舅不习惯北地气候患了咳疾,给他寻偏方吃芦根汤他又不肯吃,拖拖拉拉的病了快一个冬天才好。” 她自己把头发分做两股分别辫起来,皇上顺手将头绳递给她。听这些家常的琐事,这样安静的梳头挽发,都让他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就象浸在温水里,无一处不舒坦。 谢宁转头微微一笑,将两把梳子放回妆盒中,再将妆奁的箱门关合起来。 “朕知道你几年没有见过家里人了,伤心也是难免。等你临产之际,也可以传林夫人进宫来陪你。有亲近长辈陪着,你也可以壮壮胆气,省得你害怕。” “臣妾先谢过皇上的恩典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舅母还在不在京中,总不能为了这事特意再让她进京一趟。” 皇上笑而不语。 谢宁看他的神情,觉得皇上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且是与她有关的事。 可是既然皇上要卖关子,那谁也别想从他口中问出答案。 第二天没有大朝,皇上破例陪着她多躺了一会儿。谢宁在半梦半醒间就听到沙沙声响,口齿不清的问:“下雨了?” “下了好一会儿了。” 阴雨天屋里显的更阴暗,皇上也没有出门的意思,一整天都留在永安宫里。旁人不明内情,可能会她霸着皇上。可是天地良心,虽然同在永安宫,但谢宁真的没有和皇上整天腻在一处。午膳前皇上都在书房里,这间新书房已经填满了大半,书籍一箱一箱的抬来,又整齐的摆在那些空置的架子上。一推开门就能闻见新书油墨的清香。墙上挂了两张皇上的画。 之前谢宁都不知道皇上还擅画,看到画上的御笔和落款才知道这是皇上画的。 “都是以前在潜邸时候闲来无事画几张,这些年都没动过笔了。” 谢宁好奇的问:“皇上做王爷的时候能有这份清闲?不用读书办差?” “有几年一直闲着。”皇上没有多,转头看了看谢宁,忽然:“朕给你画一张吧。” 谢宁有些意外,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走形臃肿的身材:“躺在画?” “就现在。” 谢宁觉得现在身形走了样,可皇上却觉得现在正好。他想把她现在的样子画下来,也是一个难得的纪念。 “那臣妾是不是去换件衣裳,再重新梳个头?” 今天下雨,她打扮的也更随意,头上只绾着一根墨玉蔷花簪,发髻松垂,这样子入画实在有些太不成体统。往常见的仕女图,画中人都打扮的那样齐整秀美,哪有她这样的?还挺着个大肚子。 “不用,这样正好。”
皇上吩咐白洪齐等人将软榻搬到长窗前,让谢宁靠坐好,不用拘束,越是自在越好。 另一边桌案上画纸已经铺展开来,皇上笑着打量她一眼,低下头去落笔在纸上描绘。 谢宁又是忐忑,又有些期待。 她还从来没有被画在画上过。 皇上画出来的她会是什么样? 窗外春雨潺潺,窗里一片静谧。谢宁等着等着,竟然就这么靠在那儿打起瞌睡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惊觉自己居然就这么睡了。 那画一定也画不成了吧? “醒了?”皇上笑着向她招手:“过来看。” “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她走到书案前头,低下头去看。 竟然已经画好了。 画上她斜倚在软榻上,乌发柔软蓬松,衣袂的褶痕流畅如水波。 从画上可以看见她隆起的肚子,竟然并不显得笨生丑陋。 她看着画中人的眉眼,有一种奇异的不出清楚的感觉。 “这就是我?” “就是你。” “可臣妾哪有这样好看。” 那样宁静,秀美,恬淡。 皇上眼中的她是这样吗? 谢宁心里忐忑不安。 她没有那么美好,她也觉得这画中人并不是她。 皇上把她画的太好了。也许将来有一日他会发现她其实没有这么好,到时候也许他会更失望。 她也感到一种隐密的欢喜。 不论将来怎么样,这张画留住了今天这个春雨延绵的日子,留住了她在皇上眼中美丽的一刻。 时光不老,人却会老。可是这一刻的记忆却在这张画纸上留了下来。再过五年,十年,到时候再来看这张画,画中的她依旧是今天的模样。 “喜欢吗?”皇上轻声问。 她看的眼睛都不舍得眨,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既欢喜,却又有些怅然的样子。 “喜欢。”谢宁想伸手去摸,又怕碰坏了:“这画能给臣妾吗?” “那是自然,不给你还能给谁?你想挂在哪里?” “哪里都不挂。臣妾要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皇上哈哈大笑:“气鬼,一张画何必看的这么紧,喜欢的话下回再帮你画几张。好吧,你的画自然你作主。” ~~~~~~~~~~~~~~~~~~~~~~~~~~~~~~~~~~~~~~~~~~~~~~~~~~~~~~~~~~~~ 今天是二月二十九号啊?四年才有一次呢。以前经常看到有笑话里面,这个日子出生的人四年才能过一次生日,多不容易啊。 祝今天出生的朋友生日快乐。 我的感冒好多了,头不疼了,嗓子也不怎么疼了,就是鼻子还不大透气,今天还在喝感冒冲剂。 关注官方qq公众号“”,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