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命值几何

    子安离开不久，千树便回来了。看到房里的朝安似有些惊讶，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你回来了？”千树走到朝安面前。

    “是，但静姝回不来了，对不对？”朝安问千树“她会轮回，会转世，但再也回不来这里了对不对？”

    “是，她回不来了。”千树敛着眼。

    “千树，人的寿命很重要吗？”这个问题，朝安从未想过，因为她也从未感觉到过。

    “是，非常重要。你知道现在凡间的人，大多不享全寿，战乱天灾太多了，我见过很小的孩子，活活的死在襁褓之中，你觉得他的寿命到了吗？”千树转过身，望着门前那一片小小的月光说。

    “那会有什么东西，值得用寿命去换的吗？”朝安望着千树的背影，忽然觉得千树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她对千树了解的太少了。

    “没有，世间任何事，都不值得用性命去换。”朝安还在发愣，千树那边出了声。

    朝安听了千树的话，忽然又想说，也许有些事情有些执着，值得自己去用一些寿命去交换，例如，想了半天，朝安也没想出，自己会用寿命去换什么，或许现在唯一值得的也许就是那个画中人的身份。

    “朝安，你的性命只有一次，每个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次，你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什么东西，值得你用这唯一一次的性命去换呢？”千树走到朝安的面前，一字一句的望着朝安的眼睛说。

    朝安眨眨眼，自己唯一的性命会有什么能够与之相比呢？没有了，至少目前，再没有了。

    “那静姝呢？如果让你救静姝，以你的性命去换，你愿意吗？”朝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会想问这个。

    也许，是因为静姝对千树的依赖和亲近，而千树愿意跟静姝多说说话。也许，是静姝那句未说完的话让她多想。

    千树望着朝安脸色犹豫了一阵，然后别开脸，轻轻叹了口气，“不会。”

    “静姝已经死了，这是事实，你我都没有办法改变。”千树说完转身离开，“我今夜去第二山，不回来了。”

    朝安眼睛不眨的看着门口，千树脚步不带犹豫的出了门，踏破了门口的月光。

    当夜，朝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似乎身下的软被是透着寒意的寒冰。

    朝安翻身，看着空荡荡的寝室，想起从前静姝在的时候，这个房间从不会静成这个样子，她和静姝爱吵爱闹，玩笑大了还会动手打起来，静姝每每吃了亏，都要找千树评理。

    既然性命最是贵重无比，任何都无法与之交换，那以命换命呢？这样是不是就公平了。千树说她不会，那自己呢，自己会吗？或者像千树说的那样，静姝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不要再想这些了？

    习惯性的伸手去拿荷包，却发现里面的琉璃圆珠在今天还给了容熙。今天的容熙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似乎不是他，又或者这才是他。

    朝安的心里像是一团大大的面团，冒出了许多的棉絮，却无力按压回去。一夜未成眠。

    天刚刚翻了些鱼肚白，朝安就起床收拾，再怎样，她也记得今天是上课的日子。

    “这人怎么还敢来？要是我可就没这脸。”

    “不是被关进水牢了吗，怎么出来了？”

    “听说掌门一出关就给她作证，真不知道哪来的福气。”

    从路上一直到学堂，都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朝安捏着的拳紧了又紧，停了脚步想要跟人理论，可一转身所有人都闭了嘴，也找不到刚刚是谁在指指点点。

    咬了牙忍到学堂，有人看到朝安进了门，脸上的神色几翻变化，眼神交流了一刻，有的人坐下了，可也有的毫无所觉的走到朝安的面前。

    “听说掌门给你做的证，所以你才被放出来。”说话的人有一双浓眉，身姿纤细高挑，带着不让人的气势。朝安看着这张脸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之前跟静姝抢着要当掌门徒弟的凤天依。

    “不过你这种涉嫌杀害同门的人，真凶一日未被找到，你便一日不得清白。”凤天依望着朝安，语气不容抵赖的说。

    “我知道，但真相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朝安不惧，一字一字回望着说。

    “知道就好，”凤天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识善忽然进了门，只好闭口，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识善看到朝安回来倒没有过多的表示，只简单的说朝安并非真凶，此后一切如常罢了。

    千树现在已经可以不必按时来学堂，只安心修习就好。朝安看着前后空着的位子，忽然不知道一切如常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你不必听他们说的。”课程结束后，卫风来到朝安的面前。

    朝安觉得有些意外，虽然进入昆仑测试时，卫风舍身救了她，但同班之后，二人交集并不多，或者说卫风其实和所有人都算不得亲近。

    “我没有在意。”朝安其实心里多少是难过的，可她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卫风。

    “三月之后的拜师大会，掌门也会出席收徒，在真凶找到之前，你没有资格来。”那边的凤天依看到两人在讲话，也走了过来，讲了之前没有说完的话。

    “为什么？”朝安觉得奇怪，凤天依一早就来找她，原来是为了说这个。

    “你若是还有一点教养羞耻，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凤天依又往前走了一步，挑起嘴角，“不过，瞧你这样，应该是没有的。”

    朝安的心里像是起了火点，一下就蹭蹭烧了起来。

    未等凤天依反应过来，朝安出手打向她，但在一旁的卫风眼疾手快，拦住了朝安的手，打出去的力劲生生折在了半路，朝安一招未中，还想再出手，但被卫风拦在身前。

    凤天依受了惊，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看到朝安被卫风牢牢拦住后，才站直了身子，“好啊，你说你不是杀害秦静姝的凶手，可这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又对同门出手，我看这嫌疑你是怎么也洗不掉的。”

    “胡说八道，看我今天把你打得再也不敢乱说话！”朝安气急，摆脱了卫风的阻拦，手里攒着劲就要打向凤天依。

    “朝安！”一掌打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朝安红了眼，抬起头才发现这一掌是打在了卫风的身上。

    学堂里还留着几个还未来得及走，留下看热闹的，此时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跟我走。”卫风趁人还没反应过来，拉着朝安出了学堂。

    冷静下来的后的朝安，想到刚才发生的，也觉得太过冲动，但也谈不上后悔，只是可惜没打到凤天依。

    “你怎么样？”朝安问旁边的人。

    这个人虽然每次都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但似乎每一次都不合朝安的意，反而把自己弄的一身伤，想到这个朝安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笑？”卫风问朝安，“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什么，”朝安想想，还是不告诉卫风自己为什么笑的好，这太让人伤心了，“你感觉怎么样，哪里疼？”自己的那一掌出手没轻没重的，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卫风。

    “没事，就是胸口有些疼，应该过几天就好了。”卫风用手按了按伤处，然后说道。

    朝安望着周围，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既无白雪也无绿草，就是很干净的一片土地，远远望去前方是一线的银白色。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朝安看了一会，转身问卫风。

    “你不该打她。”卫风向朝安走了几步，一脸正经的说。

    “她当然该打。不过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朝安望着卫风的眼睛，她还记得刚入学时卫风和识善讨论的问题，这是个大好人，有着一副热心肠，但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管的人。

    “她很想当掌门的徒弟，而你又被谣传是掌门之前在山下收的徒弟，所以她才会这么刺激你的。”卫风望着朝安，叹了口气，“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自小就这副性子，但人不算坏的。”

    朝安听了解释，点了几下头，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你根本不是帮我，你是在护着凤天依。”又拍了下脑袋，“我是掌门徒弟的事情现在怎么谁都知道啊？”

    “都已经传遍了，掌门要在拜师大会上收徒，你机会最大，所以她才会阻止你不要去。”

    朝安听了这话，想起容熙之前跟她说的话，顿时觉得凤天依想多了，当掌门徒弟的机会她根本就是没有的，根本就不用凤天依来刺激自己，反倒白白从自己这里讨了一顿打。

    再看一眼卫风，这一掌真的是白挨了。

    “你告诉凤天依，拜师大会我压根不会去，你让她安心跟师兄师姐们竞争去吧。”朝安望着眼前的一线银白，跟卫风说了这么一句。

    卫风站在旁边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过了一会朝安才听到卫风低低的嗯了一声。

    这里不时会有轻轻的风吹过，朝安觉得很舒服，心里慢慢就静了下来，想了一下，转过头问卫风，“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用你的寿命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