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赤尻马猴

    “主子，真的是你么...”

    正思忖间，绾婳忽地听到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她下意识地垂下眸子，死死地盯着那抹颤巍巍却愈走愈近的娇小身影，眼底里满满的都是震惊之色与不住的欣喜。

    芈月，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时，萧淑慎闻声也转过了身，抬眸，饶有兴致地凝视起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侍女，却只是看着，没有立即答话。

    片刻之后，她才忽然笑了，随即十分亲密地将芈月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这才轻声道：“芈月？”

    芈月身子忽地一僵，方才见到主子的欣喜已然瞬间褪去了大半，她猛地抬起眸子，震惊地看向眼前这名着了一身红色嫁衣的美艳女子，试图从她的眸子中读出来些信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主子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了，难道是因为她还在生气，所以才故意逗趣自己的么？

    “先前头上受了点伤，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萧淑慎自然也看见了芈月眼底的那抹震惊之色，却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淡淡答道，言语中有分似真似假的忧伤。

    这个时候胆敢随便就闯进这东宫的人，除了传闻中那嚣张跋扈的安言郡主，怕就只有眼前这位明明貌不出众，在宫里却地位颇高的侍女芈月了。

    只是，陛下重视她又能如何，对自己来说，地位再高的侍女横竖都仍旧只是一个奴才罢了，如今能让她物尽其用，反倒是替她积了不少福分。

    “主子...是芈月不好，你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芈月以为...芈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主子，是芈月不好，对不起...”芈月有些心疼地抬手抚上萧淑慎异常精致的眉眼，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淌，落到铺了毯子的地面，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细细的闷响声，听得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从悬崖上掉下去？

    这唤作婳儿的女子...竟已经是个死人了么？

    敛去眸底淡淡的厌恶和不耐烦，萧淑慎抬起眸子正视着芈月，双手覆上芈月略显稚气的脸蛋，轻轻地替她擦去了泪痕，这才柔声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何况今日是我的大婚之日，应该高兴，好了，快别哭了，没事儿的...”

    芈月果然止了哭声，转而破涕为笑：“好...主子你让芈月不哭，芈月便不哭了...”芈月也胡乱伸手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破涕为笑道。

    可是，突然想到什么，芈月好不容易才绽开的灿烂笑颜又瞬间消失了，她看向萧淑慎，有些担忧地问：“主子，你当真要嫁给太子么，你明明...”她顿了顿，看了眼萧淑慎的神色，还是试探性地开了口：“你心里明明...不喜欢太子的啊，何况，他还想杀上官大哥，你...”

    原来太子与这死去的女人之间还有如此深仇大恨，如此一来反倒更妙，对自己来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过去的事情，过去了便由着它过去吧，死人的事情不该让活着的人遭罪你说是不是？”萧淑慎抬手，轻轻拍了拍芈月地肩膀，难以掩饰住内心的激动，她笑道：“既然连上天都觉得我不该怀抱着如此大的仇恨存活于世，那便顺其自然吧。”

    芈月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张与自家主子毫无二致的绝美脸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分明都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此刻自己竟会有一种在看陌生人的感觉？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萧淑慎便也没有了方才与一个卑贱的侍女周旋的心思。

    她转过身，走到梳妆台上坐下，看着镜中美艳动人的倾城之姿，唇角边漾起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笑意，又或许，她本也没打算要加以掩饰。

    在芈月略显呆愣的目光之中，她轻轻地将桌上象征着她尊贵身份的头冠戴上，垂下的串串精致的珠帘将她明艳不可方物的脸遮盖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不时露出几分朦胧的轮廓，叫人看起来愈发显得神秘、诱惑。

    “时辰也到了，芈月，你先回去，晚些我再从陛下那里将你要回来可好？”萧淑慎朝芈月走近，伸出一只纤纤素手，示意芈月站起身，先离开东宫。

    不怪乎她此刻如此急切，看这天色，这福公公也大概是要来了，她总要在对方到来之前将这尊瘟神送走，否则若是福公公将这消息传给陛下，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清不了。

    芈月从惊艳中惊醒，顿时有些幼稚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那样的疼痛几乎叫她忍不住喊出声来。

    感觉得到疼痛，说明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可是...主子怎么会又怎么能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子呢？而且还是那个残忍地要杀死上官大哥的人？

    不止芈月愈发迷惑了，就连屋顶上的绾婳也是十分不解。她承认，自己方才见到下方那张与自己毫无二致的容貌时心里除了纠结，便是了无止境的震惊。

    震惊的是这世界竟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看着那张也许自己也难以分清的脸，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这位太子妃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恼怒了。看她的样子分明不屑于与芈月打交道谈话，可是方才她都做了什么？她分明是在利用芈月，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探知所有她不能从其他宫人口中得知的信息，可是那个丫头傻乎乎的，偏偏被人当成待宰羔羊了也还不知道。

    果然，萧淑慎拉着芈月走到殿门口，轻声安慰了几句便打发她走了。等到芈月转过转角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才朝身旁的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追着芈月离去的方向便飞奔而去。

    屋顶上的绾婳也看到了夜色之中那抹矫健的身影正飞快地朝着芈月离去的方向而去，当下暗叫不好。

    她狠狠地瞪了眼地面上那分明打扮得纯良无害却心肠歹毒的美艳女子，心下犹豫了一下，想着上官翎武功不弱，若是他来了想必还可以抵挡一阵，可芈月不同，她不懂武功，与那名看起来身手不俗的侍卫相比，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当下狠下心，悄无声息地追着二人去了，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芈月不能死！

    萧淑慎原本并没有注意到屋顶的动静，只是不知为何感觉到有人正不善地在注视着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便也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她转头看向二人离去的方向，唇角处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不再具有利用价值，便再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与其自欺欺人地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如此，你才好到阎王地府追随你的主子...”

    声音很低，状似呢喃，旁人只知她似是在说话，却又听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回眸时，福公公恰好从不远处快步行来，等走到她的面前，才弓着身子，恭敬道：“太子妃，时辰已到，您请随咱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