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是谁不告而别
两人就前一天在山寨里的冒险交流了起来，都对对方的做法表示肯定加赞赏，末了皆感叹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越发觉得相见恨晚。 两个三观不正的青春期少年都为找到了臭味相投的知音而欣喜，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打劫山贼黑吃黑并且私吞赃物是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了，关于“赃物”—— “就是这个？”鹿溪指着贺兰缺手里的一条挂坠。红线织成的丝络缀着一块美丽的宝石，在灯下流淌着暖融融的光。 那是一块琥珀。 琥珀这东西虽然珍贵，却也算不得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这块琥珀的稀罕之处在于它里面的小小昆虫，以及澄澈通透的质地。 一般天然琥珀都是有杂质的，里面包裹了亿万年前的碎屑尘埃、气泡，还有松脂流动时的产生的纹路以及温度造成的裂纹，纵然这些瑕疵使得每一块琥珀都独一无二，但像此时贺兰缺手里这样纯净无暇的琥珀便显得更为珍稀不已。 这块琥珀质地纯净，晶透无暇，在灯光的映射下仿佛流淌着暖金色的光泽，它竟连一丝细微的纹路也没有，像是天上的仙人掉下的一颗金色的泪滴，穿过重重云雾饱蘸湿润水汽，“啪嗒——”落下温柔地包裹住了一只正在发呆的小虫。 那是一只七星瓢虫，彤彤的壳，细细的须，小小的圆点，一切都是千万年前的模样，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它仿佛还什么都没察觉便被时光封缄，悠闲的姿态定格到现在，成了世间让人叹为观止的精妙艺术品。 “真好看……”鹿溪看着那块琥珀忍不住问，“我可以摸摸吗？” “当然了。”贺兰缺见她喜欢，索性直接放到她手里，不甚在意地说：“送你好了。” 一般姑娘这时候大概就是受宠若惊，推辞道“不行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之物”。而鹿溪，自小被神秘组织收养，物质条件优越而又不与外界社会接触，所以人情世故和价值衡量方面都与一般姑娘很有一定差别，在她眼里大多数物品的划分标准不是“贵重”不“贵重”，而是“有趣”不“有趣”，而这点恰好和贺兰缺不谋而合。显然，这块琥珀在她眼里属于“有趣”的范畴。 鹿溪现在同样受宠若惊地拒绝了，但显然她关注的点有点不一样。 “谢谢，但是我不能要——要是你把它给我，那你的打赌不就输了吗？”鹿溪抬起手来打算还给他。 “输了就输了吧。”贺兰缺拦住她，“打赌只是为了好玩，又不是非要争个输赢。我看这枚琥珀最适合你不过，赢得一场打赌未必让我多高兴，但把它送给你却让我开心。” 这话说得随意又真心，没有一点迂回客套的成分，鹿溪也不再推辞，想着自己也该有一份回礼才对，但是她翻遍全身一无所获，这才哀叹起自己穿越之前偷懒把所有东西都给力气最大的楚南风扛着了，现在她身上除了孟小姐那身衣服和首饰竟没有其他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不能把脚下一双运动鞋送人当礼物吧。 贺兰缺见她在身上找啊找最终一脸懊恼的样子，也明白了她此时的想法，朝她头顶伸出手去。 鹿溪只感觉头上一轻，先前那个笑面狐狸的面具便到了贺兰缺手里，只见他郑重其事地将两个面具放在一起，他原本那只比鹿溪的略大一点刚好将其覆盖住，然后抬眼向她清朗一笑：“不如你就把这个面具送我作回礼吧。” 灯光摇曳，夜色沉沉，夜游神的衣角掠过这里。 两个打算彻夜长谈的少年男女终于抵不过一身疲倦与困意，迷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月朗星疏，树影重重中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一缕青烟自茅屋窗口袅袅地飘进来，屋子里弥漫着让人安心的气息，桌旁的两个人终于深深地，沉入梦乡。 门“吱呀~”一声响起，几个黑影悄悄窜了进来，小心地扛起桌边眉目清俊的少年，望着一边的稚嫩无暇的少女犯了难，彼此间打着手势交流着，交流的结果如下： 主子，带走； 旁边的野丫头，当没看见。 于是，第二天早晨，百里外一辆颠簸的马车里传来一声苦不堪言痛不欲生的嚎叫： “你们有完没完啊！又来这套——” 对此，边上的几人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主子，兵不厌诈啊。 鹿溪一觉睡到日上中天才醒来，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中伸了个满足的懒腰，突然一愣—— 阿缺呢？ 在小茅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贺兰缺的影子，鹿溪揉了揉肚子，根据前一天夜里印象朝附近一个小镇走去。镇子离得并不远，大约一二里路的距离，鹿溪没走多久就到了。 到成衣店买了一身看上去比较好穿的衣服和一双鞋子，看着钱袋里耗了一大半的碎银子想了想，鹿溪又去买了不少馒头烧饼之类易于保存的食物，又顺着原路返回了那间茅屋。 贺兰缺还是不在。 鹿溪想着，阿缺也许是出去有事，而她也没什么事，不如呆在这里等他回来。总不好不告而别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日头落下山林，唯有树叶间几缕昏黄的光线，望着空荡荡的门口，鹿溪明白了：原来被不告而别的，是她。 这么一想，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恼怒或者失落的情绪。在很多事情上她非常想得开，不会纠结于一些形式上的东西，再说她之前对那个好心的大哥哥不也是不告而别么？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遇见即是欢喜。 鹿溪只是惊讶，一向没心没肺的她，居然会在对方不置一词就消失的情况下，傻傻地等了一天。 天色越来越暗，这一天就在等待中这么苍白地过去了。鹿溪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地睡下。 半夜，她突然惊醒，她好像在睡梦中听到了什么，翻身下床点了灯，再凝神细听，又好像除了外面轻轻的风声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