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仇
说完，便不再多言，又重新回到了阁楼内。众多文人雅士齐聚一堂，期盼着能够再一睹痕妆的仙容，一闻自她指尖流泻而出的音符。 一见到她的出现，原本因为灵音阁重新开张而热闹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痕妆一身雪青色襦裙，外罩一件纯白色小坎肩，袖间搭着雪青色纱制云肩。 纤腰袅娜，不盈一握。步履清逸，似踏流云。精致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却似乎糅合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黛眉纤细，薄唇微抿，鼻翼小巧，最让人迷恋的却尤属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满含秋波的双眸。 她如同仙子般降临凡间，却又盈盈笑着，与凡尘相连。似乎遥不可及，却又近在眼前，让人不知道该不该去亲近，又能不能去亲近。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地看着她的身影走到舞台正中，看着她礼貌而温柔地对他们敛衽行礼。 “灵音阁再开张，全赖大家的支持。今晚，痕妆做东，以谢大家对我们灵音阁的支持。” 说完，不等人有所反应，她便已经走到了已在台上摆好的琴旁坐下。双手抚琴，旋律似乎长了脚一般在空气中飘飞，飞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心上。 曲音在空气中回旋，久久不曾散去。待到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舞台上却已经不见了痕妆的身影，而是换上了另一个人。 人们无不嗟叹，意犹未尽，却又觉得酣畅淋漓，回味无穷。 自从她说了那句让他跟着她的话之后，这是第一次，是他期盼已久的为她做些事情，并且他有了那个能力。 石岩在夜色中前行，在月光下越过一座座房屋，心情却是有些激动的。 先前去完成任务，去做一些别人交代的事情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过像此刻这样的激动。 为她做些事情，能够在她身边，在她眼里成为一个可用之人，是他一直所期盼的。而现在，他终于可以了。 巍峨的府邸，在富庶的邯郸城中并不少见，少见的却是这座府邸周围时刻透出的冷意，那股让任何人，包括武功高手，都不由自主地打寒颤的冷意。 那是死亡的气息，近的让人几乎随时都可以感觉到死亡的临近，似乎他已与死亡为邻。 照吩咐越过院墙，入眼的是一片花圃。花圃里不知种的是些什么花，在月色下透着妖冶的美。 刚刚落地，便感觉到四面八方齐聚而来的杀意。紧接着，却只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笑着，那笑里却透着残忍。 “胆子真不小，都敢夜入简府了，江湖上什么时候出来个这么不识趣，不要命的人物，我怎么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啊？看来最近在庐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也少了。哎，硕鼠，你知不知道？” 式微双手环胸，一脚翘起，耷拉在另一只脚上，整个身体很随意地靠在旁边的一根柱子上，没有一点儿有人夜闯简府的危机感，似乎正在同一个朋友谈笑风生。 硕鼠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虽然没有像式微那样摆出个妖娆的姿势，却依旧可以让人觉得他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的存在。 石岩尴尬地皱了皱眉头，他终于明白小姐最后的那句吩咐是什么意思了。 “我是来送信的，灵音阁痕妆姑娘的信。麻烦，我要见简爷。” 眼前这两个人走路，他根本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可见这两人的武功一定超过他太多。要打，他肯定打不过他们，更何况他一个弱的，面对的还是两个强的。 他不是不切实际的人，这一年的锻炼更让他懂得如何应对多变的世事。 这次，为了完成任务，暂时，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以免耽误了小姐的大事。 若是说替其他人送信，式微和硕鼠绝不会理会，甚至会亲自出手将人送走。 在认识痕妆之前，他们自然也从来都不会理会谁是痕妆，更不会在意所谓替痕妆送信的话。 可如今，这位痕妆姑娘在整个简府里的地位，从她出现在主人视线的那一刻，就已经没办法让他们继续做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了。 “原来是灵音阁的人啊，怎么不早说呢？不过，灵音阁好像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啊，难不成我记错了？” 事关痕妆，关乎主人，式微格外的小心谨慎。打着痕妆的旗号，谁也无法肯定这人到底是真是假，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处的。 身份被人质疑，而且提出这番质疑的人还是个看上去妖里妖气的男人，石岩的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忍！ 石岩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实在是懒得回答这个男人的任何问题。 含笑的式微的危险系数明显高于旁边那个一言不发的男子，对于这个事实，他没有丝毫的疑惑。 “若是灵音阁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在左护法的账册中备案，那我们痕妆姑娘只怕也无法在江湖上如此名声大噪了。” 虽然非常不想表达出自己的厌恶和不耐烦，石岩却始终没有忍住，由不得在出口的话里夹杂了些嘲讽和自傲。 式微一听，微微一愣，身后却已传来了一道哈哈大笑之声：“果然是小丫头身边的人，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嚣张。” 爽朗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石岩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缓缓地从踱了出来。月光照射着男子的面颊，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另一半却让人惊艳不已。 石岩有些忡怔，式微和硕鼠却已经恭身立到一旁，让出了一条路来：“主人。” 石岩这才意识到，这个人便是血酬之主简兮。心中暗叹，怪不得江湖传闻血酬简兮容颜绝美，不逊女子。 单只现在能够看清楚的那一半侧脸已经让他震惊不已，再加上那一身让人无法形容的神秘气息更是为这美添了几分莫测高深。 这样的绝世容颜，美得惊心动魄，与小姐的恬淡柔雅相对，似乎那两人应该是两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人，可却让人感觉他们之间似乎又存在一种相似，那种相似的感觉却是说不清道不明，也只能仅限于感觉而已了。 “石岩见过简爷。” 很有礼貌地行礼，石岩连脸色都是恭敬的，没有半分不情愿。 “行了。走吧，告诉小丫头，我知道了。” 随意摆了摆手，不等石岩开口说话，简兮又如同来时一般，诡异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传的信还没有传，事还没有说，就这么一句话就要打发他走，石岩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都还没说呢，难道这位简爷是神仙，能未卜先知不成？ “这……” 石岩不明白，式微和硕鼠两人却是最清楚不过。硕鼠转身跟着简兮离开，式微嘿嘿笑着，很是好心肠地转过头来提醒道： “去吧，我家主人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可我这还没说呢，他怎么就知道了呢？” 石岩实在想不明白。就算江湖上把简兮这个人传的神乎其神，他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啊！ 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他们不过是在应付他罢了，他们其实压根就不会理会他所说的话。 “我们主人能掐会算！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小孩子家家的，照着原话说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说着，式微很是鄙视的看了石岩一眼，便也回身钻入了黑暗中，不见了踪迹。 石岩皱眉，说的好像自己多大似的，看他那样子，应该跟他差不了几岁，居然说他小孩子家家！ 心中气闷，可人都已经走了，这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一股闷气无法发泄，只得强忍着从原路返回。 此刻，灵音阁已然是宾朋满座，摩肩擦踵，好不热闹。博弈轩的逸星，文墨苑的子文和肖生斋的月堂都来助兴，四大台柱齐聚一堂，这一盛况，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未必得见了。 依旧自后门而入，径直进了后院，来到痕妆的房门前。里面的烛光格外明亮，映照着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影，折射在窗纸上。 房内偶尔传出丝丝人声，石岩猜想应该是庄琉森，便没有多想，伸手敲了敲门。 痕妆的声音传来，似乎还带着几分戒备，问道：“谁啊？” 石岩不禁疑惑，却也只是在心头一闪而过，并没有多加思索，便回答道：“石岩。” 等了半晌，却依旧没有得到痕妆同意他进去的声音，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痕妆才对外说道：“有事明天再说吧。” 听痕妆这么说，石岩心里更是疑惑。虽然知道痕妆交给他的事情并不是十分紧急要回报的，可毕竟办了事，总要有个回信才好。这会儿又突然说“有事明天再说”，一时间搞不清楚痕妆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只能恭敬地答了个“是”便退了出来。 夜凉如水，月亮如同一颗夜明珠，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抬头看向窗纸上的两道人影，石岩心里更是猜疑不定。 房里，那两道被面对而坐的身影一道自然是属于痕妆的，而另一道却不是石岩想当然以为的庄琉森，而且才刚刚遭遇刺杀，如今身体依旧应该十分虚弱的独孤焱。 “……我帮你，只是因为师姐拜托要帮你回燕国，却并不包括帮你杀人，帮你报仇！” 痕妆的声音十分的坚定，听上去似乎还带着些疏离和冰冷。 “我也并没有要求你这么做，况且，我独孤焱自己的仇，还用不着借助旁人的手。只不过告诉你一声，以免你出手助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