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小鬼
“家人”一词，从未出现在楼小槿十七年的人生中，书上的定义说是特指与自己有血亲关系的人。 曾经出现过一个紫萝，转眼间就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jiejie……” 小树喃喃地唤了她一声，他是在赌博，赌她其实是一个心善的人，既然能对他心软，一定不会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他们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你为什么说他们是你的家人？”楼小槿眼神迷茫，轻声问道。 听她这样问起，小树心中敏锐地察觉到“家人”应该是她的伤心之处，之前问她想不想自己的父母，她果断地回答说不想，但真的不想吗？还是没得想？ 小树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聪慧的头脑，所以他才敢在冲到其他鬼魂都敬怕的楼小槿面前，直接提出自己的请求，依他看，楼小槿和他一样，渴望回到家人身边，却又希望渺茫，看不到前路…… “jiejie，父母生下我，给了我生命，然后又在我三岁时离开了我的身边，是城中的好心人将我养大，我很感激他们。虽然最终逃不过死于天火的宿命，但即便死后，这些年他们也很照顾我，其中还有很多后来进城的，大家互相帮助，彼此鼓劲，扶持着坚持下来了。” “我年纪小，力量弱，很多时候没有办法保护自己，葬头江的怨灵和邪祟来侵犯时，有许许多多的大人挡在了我前面。七百年的朝夕相处，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我们是绝对不想被分开的，我做不到撇下他们……” 小树感激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注视着他的面孔，有原来就是往生城的人，也有后来过不了葬头江避难来的外来人。 他有机会可以跟楼小槿一走了之，但他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而他们也将失去“身披红光的救世主”，毫无希望的，日复一日被困在这座黑暗腐朽的枯城。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大家一起等待了几百年岁月，无非是想一起走向轮回之境，投胎转世，期许来世再见，哪怕来世见不到，也希望心中存有这么一个愿望。 “jiejie，您就救救他们吧，我知道jiejie心底善良，肯定也不忍心这么多人被困在这里，继续经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吧。” 小树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催促，他真希望楼小槿能立即改口答应他，这样他便也能离开这里，而城中的人也将得到新生。 楼小槿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小树，她最受不了小孩子用无辜委屈的大眼睛看着她了，语气无奈，说道：“你先起来吧。” “jiejie这是答应了吗？”小树心中欣喜。 “容我考虑考虑。”楼小槿抬手捶了捶发疼的脑袋，带着这么多鬼魂上路明显不理智，而且他们前面还要过葬头江，虽然葬头江的水已经干枯了，但江底的怨灵和邪祟却从江底涌了出来，形成一条吞噬的河流，路过的魂灵，无一例外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jiejie……”小树焦急地咬了咬唇，期盼楼小槿下一秒就说好，与此同时，在等楼小槿开口的鬼魂们都陷入了这几百年来最紧张的时刻，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 楼小槿想了想，还是妥协了，她不想惹麻烦，但禁不住小树一个劲的求她，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对小孩子心软的人。 因为在人界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十二岁之前的她，迫于生存的压力，亲手杀了很多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孩子，后来，她做了很长时间的恶梦，梦见那些死在她手上的小孩子浑身血淋淋的，来找她偿命。那之后，她心中对比自己小的孩子，总怀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不能带着所有人上路，前方就是葬头江了，将所有人带去估计最兴奋的莫过于葬头江里的那些东西了。” 小树期待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她还是不肯答应吗？ 虽然她说的也没对，这么多鬼魂太招眼了，而且他们中大部分的，都没有魔力，去了只能给葬头江的怨灵和邪祟当点心。 “小树，不要再为难恩人了，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年长鬼见楼小槿沉默不语，心中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磨灭了。 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怨不得谁。而且，她有一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凭什么要帮他们？他也想不出来人家为什么要帮他们，仅仅是因为他们把她当做救世主，她就真的必须成为救世主吗？太强人所难了。 年长鬼虽然几百年前就成为了一只鬼，但生前却是一个部落的酋长，眼神还是有的，楼小槿的为难他懂，所以不愿意难为她了。 “念爷爷……” 小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模糊了原本就丑陋狰狞的脸，楼小槿撇开视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虽热我不能带着你们所有人都走，而且我现在也的确在赶时间，等我办好自己的事，会再次回到这里来，想办法解了你们的困局。” 这是她最后的让步了，拿到彼岸花复活清风刻不容缓，不能因为他们这些鬼魂就耽误了。 “您说的，是真的？”年长鬼不确定的问道。 小树同时竖起了耳朵。 “嗯，真的。”她没必要骗他们，她想过了，依她和玄天等人的修为，安全穿过葬头江不是什么难事，但带着这么多拖油瓶而且要保护他们，这就有点不切实际了。 “啊！” “太好了！” “天啦，我们有救了！” “……” 惊喜的欢呼声响彻这番天空，虽然只有楼小槿能听得见。 小树从地上爬起来，感激地盯着楼小槿。他就知道，这位jiejie是个善良的好人。 楼小槿看着欣喜若狂在半空中奔跑狂跳的鬼魂们，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城内的鬼魂们都陷入了狂欢，楼小槿带着小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们欢呼的圈子。 玄天和君兰、小黑在城门出口处等着楼小槿，他们架起了高高的篝火，熊熊大火燃烧，将他们周围的空间照的很亮，楼小槿很容易发现他们的位置。 原本暗中注视他们的鬼魂们见到这么大的火光，都心生害怕，避得远远的。 “小黑，你说主人能知道我们在这里吗？”说这话的时候，君兰的眼角余光瞥向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玄天。 小黑对君兰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只是不屑拆穿他而已。 “小黑，你倒是说句话啊！”君兰越来越毛躁，他不喜欢黑暗，压抑得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急什么，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不想回来的时候，你着急也没用。” “你说的什么话啊，难道你就不着急吗？谁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你忘了，上一次把主人弄丢，主人受了多大的伤害了……” 此话一出，君兰就后悔了，不仅小黑的脸色刹那间沉了下去，就连一直无动于衷的玄天也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上次丢失楼小槿的事，是三个人心里默认不能再提起的话题。 气氛一瞬间就冷了下去，虽然燃着篝火，君兰也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好在这种僵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楼小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小树落地的那一瞬间，三个男人就注意到了他身上浓烈的死气。虽然他有着人的身体，会动，会说话，眼珠子灵活，也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但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丝生命的迹象。 “这是小树，我打算在路过轮回之境时，将他送进去。” 如此一说，玄天三人就更加确认了，这孩子是一个死人。 君兰见楼小槿回来了很是高兴，可是当看见小树紧紧抓着楼小槿的衣袖时，他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连他都没有碰过楼小槿半片衣袖，这小鬼却敢赤果果地揪着楼小槿的衣袖不撒手，还紧紧贴着她的腰。 玄天平静地看了小树一眼，注意到他脸上被烧伤的痕迹时心里划过一丝惊讶，这孩子该是死于七百年前天火灭世的灾难中吧。 “你好，我是小黑。”小黑走过去，弯下腰，礼貌地对小树伸出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您好……我叫……小树……”小树很久没见到这么多活人了，说话磕磕巴巴的，犹豫再三，颤颤巍巍的，伸出了自己手。 就在两只手即将碰到一起时，小黑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道：“这一路，还请多多指教。” 话落，小黑转身就走，与君兰站在一处，面无表情。 君兰愣了一秒，看看小黑，又扫了一眼手还保持着伸出的状况，人已经不知所措的小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还以为就他一个人嫉妒小鬼抓着楼小槿的衣袖呢。 “jiejie？”小树抬头望着楼小槿，无辜的大眼睛里布满慌乱。 “不用管他们，你跟在我身边就好了。”楼小槿语气淡漠。 小树小心翼翼地望了眼一言不发端坐在一旁的玄天，这个人什么话都不说，面上看不出喜怒，眼睛里没有没有任何情绪，不知道会不会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