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烟云(五十三)
只睡了一会儿,李恒又一脸冰霜的回到了寝宫,一掀锦帐就上了床。 “过来,”李恒拉过她,“上了药再睡。” “锦兰上过了。”她一把捂住,警惕万分。 李恒瞪了她半天,猛地压住她,扯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他一放开她,她就不客气的猛地一脚踢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将被子和枕头统统踢到床下不算,还差点拆了大床。 最后两人都跃到了地上,拳脚纷飞,你来我往,砸了无数东西。 外面的人听到响声,慌忙在帘外询问,听到里面的李恒大骂:“滚,都给朕滚远些!” 外面一阵慌乱,就没有声音了。 “霍昭柔,你知道朕为你付出了什么?敢这样对朕!” “你做的事与我无关!” 李恒一听这话,下手也不客气,竟一把将她凌空过来的一脚接住,将她摔在了地上。随后将她两手扭在了后面,死死压住,喝道:“就你这两下子,别说现在,就是以前,在朕手下,也走不过半个时辰。” 她回头,眼光如刀,恨不能剐了李恒。 “你给朕听明白了。朕将你从五岁开始带起,怎么不知你在装模作样?你好歹有个度,朕也就忍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有脑子没有?为何不想想娘亲是怎样死的?你还敢步她的后尘。” “你告诉我,她因私通有了我这孽种而被赐死。”她恶狠狠的,却不由自主有了泪,“怎么,你抓住了我与马腾的什么把柄了?告诉你,就算与他有了一腿,老子也不怕!” 李恒一听这话,气得又想揍她。 她警告道:“李恒,你敢再动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李恒看着她的一双眼,已是杀气凛冽,一下子放开了她:“真是只翻脸无情的小野狼!” 两人都气喘吁吁,躺在了地毯上不动。 “刚才,沈浔来找朕,说自己的女儿年龄很大了,要朕给个分位。” “沈浔曾经给朕提供了大量财物,当初朕从灵州到上京,粮草都是沈家的船队提供的。” “说起来,给他女儿一个份位的要求并不过分。” 李恒看着上面的雕梁画栋,紧蹙了眉头。 “卖一回是卖,两回也是卖,皇上不用诉苦了。” 李恒气得全身发抖,回头看她,却见她睁着眼,哭了。 李恒默不作声的搂过她,贴着自己。 “昭柔,你不知的事情很多,朕无奈的事情更多。” “朕碰上了你,真是命中劫数。只是弱点如此明显,各方都抓住不放了,昭柔,我该怎么办?” 她根本不想回答。李恒也没预算她回答,只管自己说下去。 “可偏生就是巧,朕刚接到信息,得知此女在西都,给你下过毒,让你差点死去,却嫁祸于朕。” “她就是你的奶姐儿锦兰。她的母亲只是沈浔的侍女,怀孕后沈浔不想留下这孩子,娘亲帮她求情,并将黄嬷嬷带在了身边,后在安西王府生下锦兰。锦兰曾在王府伴随你或昭智,一直到娘亲出事,才被沈家人带回淮南。到你和朕搬回王府,她才从淮南回到西都,当了你的贴身侍女。” “当时是考虑到你的真实身份和沈浔之故,故用了她。你也很喜欢她,朕一度也觉得不妥,想换人,但你舍不得,当时也就算了。” “问题就出在一碗羊rou汤上。你在西都的亲卫队队长赵伟浩是朕以前的侍卫长,深知你的生活秉性。你曾经很喜欢在夜里偷偷去侍卫室要羊rou汤喝,朕虽清楚,但见你偷偷摸摸的样子实在可爱,再说也想你多吃些东西,就装不知了。你登上王位后,赵伟浩常去一户人家买羊rou,给你弄好备着。去年上半年的一天深夜,你看到赵伟浩眼巴巴的看着你,就想起过去,让锦兰去端一碗过来,结果就中毒了。” “而那户人家也突然离开了西都,偷偷前往上京,半路上自然被你的亲卫们抓了,招出有人给了重金,让他们事后离开西都,这样,有人通过他们给你下毒就成了铁定的事实。” “事情还不止这样。霍真请来的李神医也检测出昭智中了毒,猜测他之前在摩羯寺里,长期服用慢性毒药,导致他长大后身体一直不好,甚至寿命有亏,活不了几年时间了。” “昭柔,如果说朕深知你的生活秉性只是一点疑问。可从娘亲死后,朕或明或暗,一直照顾昭智,后霍震霆死去,情况好转,因摩羯寺里服侍昭智的人,耐不住青灯古佛和年老体衰的都有,朕干脆来了次大换人,远远的安置了替换出来的人。摩羯寺里的,除黄嬷嬷外,自然都是朕选过来的了。朕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你恨透朕!昭柔,你以前恨朕,所以会接受霍真对婚事的另外安排,并在现在如此下意识的排斥朕!你在金城与朕见面时,完全是逢场作戏,想骗取朕助你一臂之力,先赢了战役再说。” “昭柔,你怎么能这么对朕?” 她闭上眼,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自己谨慎些。”李恒对她说,“不要声张,朕要查查沈家这三人的底细。不过沈浔的足迹遍及南北东西,甚至海外也有他的岛屿,查起来不是这么简单。” “昭柔,我们可能中了一个长期运行的圈套。朕以前猜疑过沈浔,只从他报仇心切这点出发,总觉得可以原谅。现在,朕要重新估量了。” 她躲在床角,禁不住簌簌发抖,直到李恒重新搂她进怀:“你放心,对你下手,目前他们还不敢。” “只是有人已将你的身份透露给太上皇了。太上皇找了朕,详细询问你的以往之事,朕塞搪了一回,因为李玄之死,你的嫌疑最大。” “宫里的宁太妃是马腾的皇姨,也找到太上皇哭闹,非要朕放人。因为宁家和马家这一代只剩下马腾一个男子,现在二十六岁的马腾居然想要跟女人成亲了,就是你,宁太妃也要跟朕争一争,争不到人,让朕恶心一下也好。白太皇太后也在太上皇那里哭闹,说你与李玄的死有关。” 宁太妃和太皇太后就不怕李恒拔了她们全家? 李恒自然看出她的怀疑,简明扼要的说:“宁太妃是有恃无恐,儿子死在了胡羌,家中男子除宁阁老外,都绝了。太皇太后也一样,陈家虽倒了,但她除了当年的拥立之功外,与李玄的关系让太上皇心生怜惜。太上皇对李恒和李烨两个儿子之死,内心都有内疚。”
“说来说去,她们的背后都是太上皇。皇上哥哥当时登位,不得不屈服于太上皇的很多条件吧?”她睁开眼,对着脸色沉重的李恒没心没肺的又笑了,“可这大魏天子是你。你拿他当父皇,他可没拿你当儿子,否则这样的事还会让一个天子为难?他明摆着也想借这次清算,来挟制你。” “朝中文臣以宁阁老和白太傅为首吧?只怕马腾之事后,这两人有了皇上哥哥的把柄,恐怕不会再听话了,皇上哥哥好不容易才掌控的局面,又会被打乱。”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最好的方法。” “已是一年多了,他们也失去戒备,该动手了。”她鼓动这大魏天子,“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如迟了,未免要大开杀戒,反而不好。” “朕不是没想到这点,可太上皇不是没有准备,他早让人训练了一批暗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怕金吾卫的士兵也不是对手。” “不过,平时训练和调控这批暗卫的人是崔承恩。” “崔承恩?那人看上去非常贪财,不过将弱点表现于人前,往往是故意罢了。只怕此人对太上皇是忠心耿耿。” “昭柔,朕不想瞒你任何事情。”李恒盯住了她的脸,“霍家在上京经营了两代人,埋下了无数细作。大魏的权贵之家,都有人在活动,甚至控制了整个家族的行动。至于大魏宫里,是遍及上下,运作精细而隐秘,长恩宫那深夜闲坐论事的四人,就是其中几个,目的就是与你联系上,但朕抓住他们时,他们已是死人。——朕要霍袭古交出这个名单来换你回去一趟。而霍袭古交出来的名单,在大魏宫的细作的头子赫然就是崔承恩!” “不过朕送你回西都,目的是希望你自己去弄清楚往事,朕实在受不了你这样!” “走之前,是否帮皇上哥哥拔了太上皇的羽翼?” 她是最明白不过的人。 李恒看着她,直摇头,又笑:“你得明白,大魏与安西府不同,安西府未必放在眼里的一些东西,这里却是受礼法的钳制。读书人实在可怕,所谓的人言可畏,朕也是惧上三分。” “人言可畏?就是史书,也是胜利者书写,何况皇上哥哥已光明正大的登位,‘诛杀逆贼’四字,足已!” 李恒大叹:“昭柔,你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这批人碰到你这小野狼,只怕迟早都会死在你的利牙下。” “哪些人?” “阻碍你和朕一统天下的人!”李恒不掩饰自己强烈的欲望,“昭柔,朕迟早会将一个完整的天下交给咱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