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灭于认同
唐林的手停留在了裤子口袋中，手指则在史十七给那张名片上来回地摩擦着，似是在犹豫什么，又或是在惧怕着什么。 说实话，要是唐林在其它场合之下听人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明，那他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但对于此时的唐林来讲，这里好像只剩下了“相信”这一个选择，不管史十七所言是真是假。 只是唐林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安。 不是怀疑，而是不安。 唐林甚至觉得现在自己的口袋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将造成严重的后果。 “喂，你是骗子吧？你一定是骗子。” 唐林小声地呓语到，宛如在念叨着什么咒语。 然而与言语相反，他的动作却表现得不太一样。 只见唐林犹豫了半天之后，结果还是把那张名片掏了出来。 想起史十七在招聘会上的预言，唐林不禁苦笑。 明明现在的选择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不知为何，自己却已做不出另外的选择。 唐林现在总算是有些理解史十七所说的那个所谓的“律”了。 决定着世间万物的动态规则。或许在“律”的面前，这个世界变化、发展或许就是静态的，一切都是定数，就连人的意志也囊括在其中。 选择，不过是自我陶醉的假象罢了。 就像我们看小说、图画中的人物一样。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在看着我们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吧？都是静止不动、毫无生气的存在。 对于神来讲，我们都是死者，无法复活的死者。 唐林沉思了一阵，最后猛地又摇了摇头，像是给自己打气般自言自语道：“也罢，是骗子也认了。反正只是先打个电话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唐林又一脸“决绝”地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名片上面写着的电话，俨然一副要找最终大boss单挑的模样。 不巧的是，伴随着唐林的决心所奏响的却是一阵欢快的铃声，这让他的气势瞬间就掉了大半。 唐林小心翼翼地将耳朵凑了过去，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之间，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声。 陌生是因为唐林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这么说话的人，至于为什么说熟悉，那便是因为这人说话的声音像极了那些客服人员的语调。 唐林完全没有料到这副情况，一时之间竟有些心虚，简直就像犯了事被发现了一样，急忙挂了电话。 “打错了？”唐林心中暗自念叨。 看了一下刚才的通话记录，再对照了一下名片上记载的电话号码，唐林发现自己并没有打错。 难不成这史十七真是个骗子？可要真是这样，那他还故意拿张名片过来干嘛，不是多此一举吗？ 要不然，那史十七就是个疯子！ 唐林有些不满地暗自咒骂道，可奇怪的是，唐林嘴上说着不信任史十七所说的话，但现在他似乎又不太愿意相信这是假的。 考虑再三，唐林决定再打一次过去。 然而正当时，唐林却发现那个号码竟回拨了过来。 唐林稍微一愣，随后竟是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刚一接通，史十七那标准的普通话便传了过来，听到这声音唐林感觉自己竟莫名地放下心来。 “你是唐林吧？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秘书接的电话，你回心转意了吗？” 史十七单刀直入，丝毫没有怀疑打电话过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唐林。 如此直接了当的话语，倒让本想吐槽史十七为什么会有秘书的唐林变得不知所措了。 思索了半天，他突然之间竟想不出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理由。 为了什么？被史十七的话所诱惑，还是说自己对死神助理员这一职业很感兴趣？ 都不是，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仅仅只是因为厌倦这一潭死水，任性地想往里面投下一颗引起波澜的石子而已。 他甚至只是想听史十七对自己说一遍：“你是个具有神格的天才，我们需要你，死神需要你。你的能力无可代替。” 即使这一切都是谎言，即使这听上去很疯狂。 可没想到史十七真的就像回应唐林心中所想的那样，趁唐林没有作出回复的间歇，正经地说道：“过来吧，具有神格的人可是十分难找的，这里需要你。人才，我是不会轻易放弃。说句不恰当的话，即使你现在拒绝了，我也会想方设法找上门来的，你还是痛快点，不会亏待你的。” 听着史十七这略带威胁意味的话语，唐林心里猛然一颤，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也不知是不是影视剧看多了的缘故，他却忍住了这份情绪，几乎是脱口回击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这话刚一说出口，唐林就有些后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过史十七倒是依旧毫不在意，稳稳地说到：“我有的是时间等，可你貌似快没有时间了，何必呢？” “什么叫我没时间了！你咒我快死了吗？” 唐林的话让电话那头的史十七哈哈一笑：“我是说，你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难不成你已经找到其它工作了？” “不是……我，我只是……” 史十七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到：“唐林啊，犹豫不决的人，要么是悟性不足，要么是欲望太大。我不觉得你是这两种人，你到底还在考虑什么呢？还是说……” 史十七略微停顿了一下，语气稍变：“在自欺欺人？逃避心里真实的想法可不是个好习惯。” 电话中传出的话语字字如剑，犀利地穿透了唐林的内心。 如今唐林也不得不承认，这史十七绝非一般人，他至少也得是个会读心术的高人。 “自欺欺人”，这话说得可真是好。确实如此，明明心里已经不可避免地选择相信了，还在逃避什么呢？ 只因为这一切违背大家所认同的常识，就下意识地拒绝去相信。那这跟为了迎合群体就放弃自己那怪异且落后的兴趣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为了妥协，那也得建立在还有退路的基础上。走到如今的这步田地，面对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还有妥协的意义？ “好吧，我答应了……但哪又怎么样呢？就凭我这一声答应，能做什么？” 史十七轻笑一声：“我看你还是过来一趟，我们面谈。” 唐林转眼看了一下窗外的夜色，眉头一皱：“现在？” “嗯，现在。怎么，觉得不好，想要留在寝室睡觉？” 史十七这话像是魔咒一般，轻易地就调动起了唐林的情绪：“谁要睡觉了？来就来！不过先说好，如果是太偏僻的地方，那就算了，我可不上当。” 听到唐林的话，史十七似乎有些无奈：“不偏僻，就在新月街十字路口向北转左手边的第一栋楼，你来顶楼……不，我下来接你吧。” 唐林听到这个地名后，稍微有些狐疑。 新月街是条商业街，因为离学校不远，唐林也经常去。 他记得那里人来人往，而且也有不少写字楼建在那里，的确是正规公司的聚集地。 然而，唐林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竟然没有“十字路口北转后的第一栋楼”这一概念。 好像这个地方从来就不存在似的。 正当唐林还在疑惑时，史十七又说话了：“记住了，你来的时候心中默念这么一句话――‘死神在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把镰刀，死亡面前，灵魂没有高低优劣。’” 唐林一愣：“什么意思？” “你照做就是了，要不然你注意不到这栋楼的。那就这样，我在这边等你。” 说罢，史十七便挂了电话，徒留唐林一个人在空寂的寝室中发愣。 猛然回过神来后，唐林竟觉得有些恍然，仿佛刚刚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一次，他没有多想，甚至连那份不安也抛之脑后，急忙关灯锁门，飞似地冲了出去。 唐林从没想过这荒唐的一切会发生得如此真切，这就像是一场有着实感的梦！ 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给死神打工究竟要做些什么，但他只知道一点：目前的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而且是无可替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