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亲大人
当日下午,有管事嬷嬷过来传三老爷的话,叫姐弟两个安心养病,等半个月之后再去主院,要什么需要就传话。 崔凝烟知道父亲是担心被过病气,心里冷笑不已,但面子上叫那嬷嬷捎话回去,说感谢父亲的关爱,自己和六弟已无大碍,等半月之后一起过去请安等。 尽管他对母亲无情,也不怎么待见崔凝烟,(不然也不会六年都没有去见她一次)当然,她对这个薄情的父亲没有多少好感,但这一世想要改变命运,必须要借助对方。 随着崔景皓的病情好转,清芷院的气氛渐渐轻松了起来,加上没有人事来打扰,几个人的日子倒也自在。 看着崔景浩衣服单薄,崔凝烟和雪鸢两人给他做了两身衣衫,从里到外都是簇新的,还有两双新鞋袜。崔景浩高兴地抱着衣衫舍不得穿,双眸亮晶晶的,嘴角合不拢。 崔凝烟回来的时候,祖母梅氏送了几样尺头,所以这几****也裁了做了两身衣衫。因为重生这几年来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每日不是练习射箭,就是看书(净月庵空月大师所藏的书,基本都被她读完了,史书,诸子百家,甚至兵书她都照读不误。)所以衣衫打扮什么的,她并不计较。 不过,现在回来了,自己自然也要注意一些,将来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 转眼便到了半月之后。这日早晨,崔凝烟穿戴完毕后,先叫雪鸢前去禀告父亲,得到对方的同意后,她带着崔景浩出了清芷院,往雅合院书房而来。 书房在前院西厢房,一进去是明间。 对面墙壁上挂着前朝著名画家一幅水墨山水,上书“清风明月”的匾额,两边是紫檀木雕刻字对联,下面一张紫檀黑漆八仙桌,桌上一个金海棠福寿茶盘,里面青瓷茶壶,配着四枚青瓷茶盏;两边是同色系的官帽椅,上面着海棠色八宝团花衣袱。 左边缠枝如意透雕落地罩里是北次间,临窗一个老花梨木大书案,崔裕恭正伏案写着什么,听见门帘响动,抬眸一看,便停下手中笔,神色淡淡,端详着眼前两个孩子。 女孩儿已经亭亭玉立,虽然刚刚十岁,却已经有她母亲的八九分颜色,巴掌大的鹅蛋脸,白皙无暇的肌肤,被乌亮的发衬托,更是唇红齿白,那秀狭长的眉下,水眸清澈,宛如明亮的溪流,明明盛着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胆怯,却又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接着,崔裕恭视线转到了男孩儿身上——他的身子到了女孩儿的肩头,眉眼极其俊秀,只是有些瘦弱,单薄,剑眉有了隐隐的英气,黑亮的眼睛带着好奇与胆怯悄悄放过来,好看的嘴唇轻轻抿着,此时站在女孩儿的身后,显得很局促。 这两个孩子,崔裕恭谈不上喜欢。那刘晚云是商人之女,当初之所以娶,是有些迫不得已,而那张姨娘他是动了爱怜之心,但最后却因无法洗清关于孩子的嫌疑而自杀。 有这些原因,使得他对崔凝烟和崔景皓的态度有些复杂——不喜欢,也算不上讨厌。 书房伺候的丫鬟拿过铺垫放在书案前面。 崔凝烟瞥见了崔裕恭神色的冷淡,忙拉着崔景浩给崔裕恭跪下磕头。 “父亲在上,女儿凝烟给您请安。” “儿子景浩给您请安。”崔景浩低声跟着说了一句。 崔裕恭敛着自己的表情,缓缓道:“起来吧。” 崔凝烟拉崔景浩起身,然后含笑对崔裕恭道:“父亲归家,女儿和六弟因为生病不能及时过来请安,望父亲原谅。” “你们两人染了天花,情况特殊,我怎么会责怪你们呢?”崔裕恭看着崔凝烟和崔景浩,两人都是瘦瘦的,有些单薄,心里又有了一丝触动。虽然家里有叶氏,但他这几年一直在外,回来很有限,“本来为父应该去看望你们,不过阴姨娘正怀孕,不方便。现在看到你们健健康康的,为父也放心了。” 崔凝烟对父亲如此冠冕堂皇地再次说不去看望自己和六弟的理由,心里不由鄙视不已。不过,自己也懒得和他计较,便继续笑问道:“父亲,您这次回来暂时就不离开了吧?”
崔裕恭点点头,这次回来会呆上一年半载,等京城那边的关系疏通好了才会离开太原。 崔凝烟对崔裕恭的回答并不意外,上一世父亲是打算等阴姨娘生产之后离开,但最后阴姨娘小产,落下一个成型的男胎,让他心疼至极,甚至病了一场。 而上一世母亲也小产了,也是一个成型的男胎,父亲在做什么呢?他正和叶氏打得火热,如胶似漆,听到消息后不过叹口气,写了一篇不痛不痒的悼文罢了。 “父亲,明日便是三月十五,我想去庙里烧香为母亲祷告,可以么?”崔凝烟说着,脸上闪出悲伤的表情,眼泪也不由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崔裕恭修眉隐隐蹙了一下,淡淡道:“难得你有这份心,那就去吧。记得要早回来。” 崔凝烟刚福身感谢,一眼瞥见五六个丫鬟嬷嬷簇拥着一个艳丽的女人从后院出现,直往西厢房而来。 浓密的长发梳成扁圆形,正中是赤金的满池娇分心,两边是赤金填靑蝴蝶掩鬓,粉白的脸色,两道柳眉微微挑起,两只圆圆的眼睛不时地闪出一抹精明;身穿大红茶花穿蝶刻丝小袄,下穿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福湘裙,外罩丁香色的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无处不透出一股华贵之气。 崔景皓小脸立刻绷了起来,带出明显的惊慌,连手也不知道要放哪里了。 崔凝烟眼角瞥见崔景皓的反应,心里对叶氏的恨意又多了一层。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不知道通过刘嬷嬷如何整治六弟,不然,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紧张情绪? “你母亲来了,看看你畏畏缩缩的,”崔裕恭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崔景皓,眼里又冷了几分,“哪有我崔府书香门第的风范?!” 此语一出,崔景皓的手也哆嗦起来,充满羞耻感地低下头去,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