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与君初识时
灵帝还在位的时候，荀彧的父亲在朝廷任职，当时忌惮宦官，于是让荀彧娶了当时任中常侍的唐衡的女儿为妻。荀彧年少时候就有才名，因去了唐氏才免于别人的讥议。去年被举孝廉，任守宫令，因为董卓进驻洛阳，便辞官归了颍川。 就是这一举动，让他又重新见到了凝香。 初识凝香之时，荀彧二十有二，但已与唐氏成亲两年。凝香那时候还是花楼头牌歌姬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及笄之龄，出落得越发水灵，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一派娇羞之色，正何况，年龄正好，花楼不会白白养一个闲人，便让凝香接客。凝香是个执拗的性子，千方百计逃了出来，便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荀彧。 荀彧年少聪颖便闻名颍川，凝香是识得他的。来来往往的街上，荀彧正与同伴说笑，冷不防便被凝香拉住了衣摆，再一看，凝香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忍着眼眶里的眼泪：“求公子救救我。” 只可惜荀彧还未来得及问缘由，凝香便被花楼中来找她的人给带走了。荀彧想要阻止，却被同伴拉住：“这事情你管不了，别cao心了。” 荀彧默然，他只当凝香是从哪家府中跑出来的丫鬟，他自然是管不了的。 那时候正值阳春三月，“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阳光也是有的，荀彧只不过多看了几眼凝香离开的方向，那里早就被来往的人群遮住，脑子里却怎么都忘不了凝香对他说的那句话。 杏花如雪，春日阳光。真是个相逢的好时候。男子与女子的感情正适合在这样的天气萌发，舒适，自然还很暖和。 时间来去匆匆，荀彧第二次再见到凝香已经是三月之后，颍阴的花楼“醉花阴”前摆出了巨大的台子，台子上站了一溜的少女，轻纱掩面，顾盼生辉。青楼女子的叫价竟张狂地摆在了台面上来。 那日郭嘉从阳翟来到颍阴与荀彧会面，郭嘉因早已知晓荀彧的名声，写过几封书信，二人相逢恨晚，便正约了时间见面。恰逢此时荀彧往台子上扫了一眼，便看见末尾的凝香，青色面纱遮住了脸，但荀彧看那双眼睛，便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凝香的一手琵琶弹得不算炉火纯青，但也没有差错，一双眼睛露在炽热的空气中，阳光仿佛也在里面熠熠发光，格外夺人眼球。 郭嘉那时候才堪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站在一众男子中看罢凝香的弹奏的一曲琵琶。荀彧站得远远的看着郭嘉对凝香叫价，凝香早已瞧见了荀彧，也看见郭嘉是与荀彧同行。 凝香瞧了眼远处的荀彧，叫价已是三千金，台上的老鸨挥舞着花手绢笑得咯咯作响，一边期待地看着郭嘉，郭嘉面不改色喊五千金，伴随着郭嘉的话音，凝香将脸上的面纱扯掉，右手往脸上一抓，几道血红色的印子生生出现在了白皙的脸上，众人哗然，方才与郭嘉叫价的男子瞬间变了脸色，袖子一甩便走了。郭嘉皱了下眉头，转过头去看了眼远处的荀彧。 “你这个小蹄子！”老鸨冲上去狠狠地将凝香掼在地上，郭嘉动了一步，朗声道：“六千金。” 凝香侧倒在地上，手臂撑着身子，头发散乱地抬眼看郭嘉，她左脸上的血痕已经冒出了点点鲜血，郭嘉只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老鸨一听郭嘉开口，方才阴云般的脸色顿时笑成了一朵喇叭花，立刻有人来将郭嘉迎进了醉花阴。凝香因为郭嘉的“不离不弃”，顿时从“小蹄子”变成了“女儿”，被人恭恭敬敬地扶起来。 凝香去看荀彧的的身影，方才的地方早就没有了人影。凝香咬住嘴角，戚然地笑，笑容转瞬即逝，如同烟火。 —————————————————————————————————————————————————————————————————————————————— 憬集看着说罢话的郭嘉，问道：“后来呢？” 郭嘉瞄了眼凤清，凤清愣了一下，又看看憬集，识趣地打了个哈欠说：“好困。”待凤清走后，郭嘉才问道：“哪里的后来？” 憬集瞥了下嘴，嘟囔：“当然是你进了花楼之后做了什么······”但是瞧郭嘉神色认真的样子，只得悻悻地说：“当时是荀彧和凝香后来怎么样了。” 郭嘉的食指在桌上慢慢扣了两下：“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问我进了花楼之后呢。”憬集大窘，有些不好意思被拆穿，掩饰地假咳两声，岔开话题问：“你代替荀彧去叫价，但是你进花楼之后荀彧去哪儿了？” 郭嘉手指又在桌案上动了动，似乎是不经意地说：“回家了。” “啊~怎么能回家呢。”憬集忍不住惋惜地叫了一声。郭嘉倒是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憬集撑着脑袋怅然地说：“他就不见见凝香吗？” 郭嘉从窗户瞧了眼凝香的房间，房间中早就灭了烛火，但是凝香就站在堂外，听着郭嘉和憬集的谈话，她站在黑暗中如同一座雕塑。她也想问问荀彧，那个时候为什么就不见见她呢？ “想必那个时候，文若已经预料到他与凝香会纠缠不清。” 憬集默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郭嘉的话。荀彧与凝香纠缠不清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他想躲就能躲，他想要逃离便要逃离的。 “这世间芸芸众生的缘分，最是防不胜防。” 郭嘉垂眼看已经趴在桌上的憬集，轻轻呢喃：“是。的确是防不胜防。” 憬集没听清郭嘉说的话，抬眼用一双清亮的，此刻带着悲悯的眼睛看他，问道：“你说什么？” 郭嘉眼神清明地看着憬集，说：“天色晚了，我得走了。”憬集偏头从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瞧不出来什么，她轻声说：“再呆会儿吧。”郭嘉挑眉看她，她窘迫地找借口：“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