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手信
四人齐齐向声源看去,皆是一惊。褚洋单手握刀站在几步外,因为唐姬落水他们都放松了警惕,竟没有察觉到褚洋走近。 “夫人怎么了?” “夫人方才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多亏了奉······吕大人才得以脱险。”貂蝉一边说着一边将唐姬从地上扶起来,唐姬勉强地答道:“走到湖边不小心脚滑了。别告诉相爷。” 褚洋维持着一贯冷酷的模样:“夫人,这不行的,卑职······” “褚洋,你不在义父身边,来这里做什么?”奉先轻描淡写地打断褚洋的话。 “相爷让卑职来向夫人拿一封手信。” “手信······我还未写。”唐姬咬了下唇。 褚洋面不改色地说:“那夫人现在便写吧。到时由司徒大人转交。” 初冬天冷,水温也已经低了。唐姬身子娇弱,在水里泡了那么一小会儿,苍白的脸色仍旧没有回转过来。她虚弱地靠在貂蝉的肩上,听褚洋这话眼眶一红,止住的泪险些又落下。 “还请貂蝉姑娘替夫人更衣之后能将手信带出来。卑职告退。”憬集仰头看着垂头揖手的褚洋,她发觉褚洋轻拧着的眉毛和眼神中的沉痛。一抬起头来,神色又复平常。 憬集转身去看褚洋的背影,方才他垂头时候的表情让人觉得奇怪。从来都是冷酷模样不苟言笑的人,连那晚囚徒欲杀董卓时候,也只是眉眼冷然地拔刀,为何方才会出现沉痛的神情? 褚洋看起来,怎么都觉得怪怪的,莫非他是刘协安排在董卓身边的细作? 那晚憬集被奉先带走,而唐姬被董卓带到房中,任她怎样哭喊都没有用。奴仆纷纷退避,偌大的院子里回荡的都是裂帛之声,还有她声嘶力竭的哭叫声。 她是汪洋大海中的一片浮萍,四面的水都是敌人。海水总是让她窒息感到死亡的迫近,却又总是不让她死去。 这样孤单的境地和如此的羞辱,于唐姬而言,死亡便是唯一的解脱。憬集有些心冷,心中却又屋里辩驳。 唐姬更衣之后开始写手信,落笔的时候手都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素白的衣袖怎样擦都擦不干净。奉先还穿着湿衣,貂蝉侧头看他:“去换衣服吧。” 奉先摇头,看着貂蝉的目光隐有痛意,但语气却很平静:“下一次又不知是何时了。”貂蝉不语,纤细的手指却扣在一起,指尖血色褪去。 唐姬扔下笔,双手捂住眼睛狠狠地哭了出来:“我写不了,写不了的。”宽大的袖子滑落到手肘处,憬集看见她手腕上的淤青,心里像被一团棉花堵住,就那样轻飘飘地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貂蝉蹲下身子抱住唐姬的肩膀:“没关系的,王爷会明白你的。” 唐姬大哭不止,抽噎着说不出来话,眼泪濡湿了手掌。 ———————————————————————————————————————————————————————————————————— 司徒王允离开董卓府之后,貂蝉将唐姬的现状告知,王允立即遣马夫前往宫中。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夕阳将皇宫镀上金色,屋脊上的螭吻被笼罩在金色里,像要飞跃起来。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的辘辘声在夕阳声中响起,穿过重重的宫门后回荡在空旷的宫中。 刘协正拿着一个瓶子把玩,正是憬集需要的爱情。听闻王允求见,便将瓶子放入袖中,命人将王允领去了御花园。 赵金领着一干内侍宫婢隔了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王允将手上的手信交给刘协,刘协见王允手上草草写上的“成”字,会心一笑,轻声道:“做得好。”王允笑意不改,不做应答。身后赵金见他们二人总是在笑,除了听见唐姬写了一封手信给弘农王外,什么都没有听到。
刘协一回建章宫便将手信拆开,里面有两份,一份是唐姬所写,另一份则是王允在来宫里的路上在马车上所写,将董卓受伤以及暗中屯兵之事一一交代。后面则是唐姬的现状。 后面的字有些花,可见是后来匆忙加上的,墨迹还未干透便折进了信封中。刘协端坐在书案前,拿起唐姬写给刘辩的手信,几番犹豫想要拆开来看,却还是放下。手信既然被董卓看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值得深究的。 刘协将王允烧毁了王允所写的手信,将在殿外候着的赵金叫了进来:“把这手信带去给弘农王。”刘协见赵金贼眉鼠眼的模样,没好气地加了一句:“董相爷府上来的,若有差错,朕饶不了你!”赵金战战兢兢地接了手信退着出去。 “还有,见了弘农王若是胡乱说话······”后面的话倒没说出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赵金,赵金麻利地跪下去:“奴婢不敢。” “不敢自是最好。将春儿叫进来,朕要沐浴。” 赵金弓着身子退出去,而后春儿进来关上了殿门。刘协原本绷直的身子放松了些,春儿上前去揉他的肩膀和手臂,刘协抿唇说道:“明日我要见褚洋。” 春儿轻声回答:“好。” “jiejie,为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我这样对皇兄是不是不公平?” “阿协,无论你做什么,对皇室的人都是不公平的。但是我们和你一样,只要守得住这天下,我们什么都不在乎。” “不是的,皇兄只要皇嫂的。”春儿安抚地摸摸刘协的脸,微笑道:“不,他还在乎你。否则依他以往的性子,怎么能在冷宫里吃那么多苦。他不想你身居高位太孤单,才忍下来的。” 刘协别过头,站起来往内殿走:“我太累了,得去沐浴了。”春儿跪坐出神片刻,才吁了一口气站起来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