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名小安
司凉锦由于这个问题而愣在了原地，她轻轻地在心中问了自己一句：“我是谁？我的名字是什么？” 锦这个名字，是司凉宫前任宫主司凉月赐予的，因为司凉月想让她锦耀司凉，风华倾世。 但那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为何，翻飞的思绪忽地停靠在了记忆的某一处，她抬起头，看着司凉决，轻轻笑了：“小安，我叫小安。” 那笑容妥贴而温暖，在寒洞散发着灼灼光芒，司凉决一怔，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心神。 这样毫不设防的，温暖的笑，没有人会相信，会出现在司凉宫宫主的脸上。 因为这个名字，代表了那个人啊，司凉锦听到自己心底传来的一声叹息，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也随之弥漫在心中，她一个站不稳，捂住心口跪了下去。 司凉决被她的突然转变吓了一跳，试探着靠近她：“你没事吧？” 而司凉锦已经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心底传来迟钝又尖锐的痛，迟钝因为它像是一个不守时的钟，非得慢慢地出现，尖锐因为那痛感像是针，扎在你最脆弱的部分。 而这痛苦，摸不到，碰不到，想不到，只得生生忍着，忍着。 久安，久安，司凉锦跪在地上，心中每痛一次，她就默默念一遍这个名字，而每念一遍这个名字，痛感也就越加深重。 司凉锦知道，她已经万劫不复，她要用身体的痛苦，来抵消自我毁灭的欲望。 她紧紧地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了那个人的身影，芝兰玉树，陌上少年。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那样温暖地面对她。 可以在桃花纷飞的大树下，用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睛，缓缓道上一声：“锦儿。” 她已经心痛地快要死掉。 “喂喂，小安，小安？”司凉决看司凉锦跪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想到了她和司凉锦有点关系，还是忍不住问了身体状况。 司凉锦抬起头，看着司凉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没事呐，就是急病犯了，老毛病，没什么事情。” 她那样痛苦的模样，司凉决不是没有看见，但是毕竟不熟悉，也不好多问，而且若是一个没有神力的，并且还身带急病的人，总比具有威胁的人好。 司凉决看了看周围，转移了话题：“你既然说来帮我，那你要如何帮我？” 暗暗地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司凉锦知道，眼下才最重要，她已经不是千年以前什么人都保护不了的司凉锦，现在的她，哪怕神力尽失，在这凶煞之地，也足可保命！ 她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脚，反问道：“你信不信我？” 面色纯真，眼睛明亮，带着少女的狡黠和跃跃欲试，司凉决缓缓点了点头。 他说：“我信你是锦派来的，我信你。” 这话毫无逻辑可言，若是司凉锦自恋一点，就可以看成是因为她被看作是“司凉锦派来的人”，所以司凉决才信她，也可以看作，司凉决信她是“司凉锦派来的人，”也信她本人，与司凉锦这个名字毫无干系。 司凉锦不知道该如何解读，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更倾向于哪一种解读。 她只是缓缓道：“那就好，你和我来。” 因为这两天的搏命，所以司凉决的身体状况说不上很惨，但是也说不上好，刚刚与司凉锦的一场搏斗，已经拼尽了他的最后一点力气。 所以看见他强撑着身体，用剑支地站起来的时候，司凉锦长叹一口气，走上前，架起了他的一只胳膊。 她现在的身量娇小，根本就无法完全支撑起司凉决，而这样也的确看起来不妥，司凉决刚刚想挣脱，就听得司凉锦道：“别动。” 他就真的没有动。 司凉锦也很惊讶于他的乖觉，抬起头，略显诧异地看了司凉决一眼。 司凉决却是没有看她，只是将头缓缓地扭到了一边，脸色微红，他不想承认，对于这个小丫头，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之感，难以理解的亲近感。 想起来她刚刚那个温暖，毫无芥蒂的笑容，他感觉自己的脸更加烫，因为他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当年司凉锦在雪地里面，对他绽放的亲近一笑。 带着微冷的冰雪之意，却足以蛊惑少年的心。 司凉锦没有看见司凉决的脸红，只是一边走一边道：“我身上的泥浆等会就会掩盖不了我身上的气味，外面那些凶兽没一个是好惹得，我看你也是一身腥，此处绝不可以多留。但是你我身上都有伤，所以不能走外面的路，你明白吗？” 不知不觉，她说话的语气就带了一点说教的感觉，而她自己也是没有察觉到，毕竟，在司凉锦的心里，司凉决一直是那个，缺乏教导，缺乏经验的孩子。 司凉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司凉锦方才意识到问题：“她现在不是司凉锦，是小安。” 但是面对司凉决，她面色如常道：“怎么了？难道不理解？” 既然来到了司凉决的身边，她照样要教给他东西，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是司凉锦才是他的师父啊。 而作为一个“活了无数年的，但是却没有丝毫神力的小安”，已经有资格教他了，司凉锦知道，司凉宫宫主司凉锦要让司凉决恨她，但是小安不必。 就让她以小安的身份，去照顾这个弱势的，坚强的，但是懵懂的孩子吧。 司凉锦不知道，她对司凉决的定义从来都是错的。 司凉决摇摇头，回答司凉锦的问题：“理解，你的意思是，这下面，有其他的路？” 刚刚小安给他的感觉，的确和司凉锦很像，但是细细一想，也就释然，小安活在这里千年，所以懂得甚多，而用说教的语气说话，只怕是受了司凉锦的影响吧。 他目光悠远，我亲爱的锦啊，你现在，在哪里呢？身边的这个小安，是你用来保护我的，还是监视？亦或者，二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