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清醒

    这段时间府中两位怀孕姨娘的明争暗斗成为了丫鬟婆子们最新八卦，而各位姨娘们的应对之策是不同的。绘珠的姨娘是看出来了赵氏的手段，暗自觉得冷汗直冒，越发的规矩自身，不敢越雷池一步。而绘云的姨娘则是更加卖力的打扮自己，可是苏子进却似厌烦了她们这些姨娘一般，连着几日都是宿在赵氏那里。

    老太太对于府中的事情漠不关心，怎么闹怎么处理都是她们的事儿了。她要做的事情便是，好好的教养她的绘兰。

    暮春时节已经渐渐的热了起来，她张罗着给绘兰裁衣打首饰。庶女一季四套衣服，嫡女六套，可绘兰一季又岂止四套。

    绘兰最近心情很好，她已经知道了，今年老太太要去庄子上避暑。她听了之后很是明白，老太太是必定会带着她一起的。

    能出这宅门，绘兰觉得幸福感深深的包围了她。自从江九寒走后，绘兰不会被绘彤拉着去点芳斋了，可是楼云台来了，她又多了一件事儿——被江九寒拉着看他练习剑法。

    绘兰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楼云台非要她来看。绘彤绘云绘珠，多好啊。他为什么就爱来折腾自己呢？而且，为什么老太太还很喜欢他？是因为是世交吧，绘兰想。

    一边想，一边双手格外卖力的拍着，欢呼道：“好厉害好厉害。”自己要捧着楼云台小朋友的场，果然楼云台听到之后更卖力的练起来。

    他就是喜欢这个meimei的崇拜，不似其他三个jiejie，要么太高傲，要么太冷淡，要么对他的表演毫无兴趣。他觉得，还是meimei好啊。

    两个孩子各怀心思，却不影响画面的和谐。楼云台正在和绘兰说着话，绘珠的丫鬟绮罗来了，大概意思是，她无聊了，请四姑娘过去聊天儿。

    绘兰看了看楼云台，用一种满含歉意，我很痛苦，我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毕竟刚才他说了，要教绘兰练武。绘兰的小心肝颤了颤，她不想进行这项运动，太累了。

    楼云台看着绘兰的眼神，很大方的挥手道：“四meimei你先去吧，我明日教你也是一样的。”

    绘兰点点头，一边在心里暗暗决定，今天一定要绘珠明天再掐着时间来找自己。

    绘珠正在描花样子，她刚才下了学回来绘云的姨娘最近心情不好，绘云也不敢再外面多待也便不能陪她说话。

    绘兰一进门绘珠便拉着她的手道：“你可算来了，闷死我了。”

    一边拉着她往软榻上，绘珠同她一起脱了鞋子，指了丫鬟拿过来一床薄毯盖着，两姐妹便这样说着话。

    绘珠说的无非是些学堂里先生又说什么她听不懂的话了，教女红的师傅又布置什么刁钻的任务啦。绘珠说觉得无趣绘兰却亮了眼睛，在这里能上学也是多么好的事儿啊，总好过天天待在屋子里写字描红的好。

    绘珠听出来绘兰言语中的向往道：“你可以同祖母说说啊，祖母那般疼爱你，你去学堂她也会高兴的。”

    绘兰沉默了，现在去是不是有点早啊。还有，夏日马上来了她就要和老太太去避暑了，到时候上了学堂，她还能去吗？绘兰在心底决定了，她不要去，她不是为了学习就能抛弃自由的人。

    说到后来，绘珠道：“最近我姨娘都不许我出门去，说最近这府里要变天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绘兰当然知道了，两个姨娘赵氏三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嘛。可是，她还是个孩子，于是她很单纯的摇了摇头。

    绘珠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真好，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我同你说，你莫要同祖母说哦。”

    绘兰重重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信得过。

    绘珠便打开了话匣子，一说起来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绘兰不禁怀疑，绘珠叫她过来，其实是为了说这件事儿吧，前面的都是引子吧，由此可见，绘珠绝对是个爱好小八卦的姑娘。

    绘珠把从明姨娘那里听来的关于如姨娘和慧姨娘的事情说了出来，更是身份来历都清清楚楚。

    如姨娘是家里家生子，爹娘都病死苏子进后来见她颇有姿色便收了她。慧姨娘呢，则是从外面带回来的，家里据说以前是买豆腐的。住在破旧的巷子里，自小吃尽了苦头，倒是和雁姨娘一样命苦。说起来，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去做姨娘呢？

    女人爱好八卦的程度绝对是让人惊叹的，绘珠把寻常两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讲了出来。讲到了最近的燕窝事件，绘兰也不禁怀疑这赵氏莫不是想要借刀杀人吧，这样抬举一个姨娘，还是在另一个姨娘也怀有身孕的时候。这是成心给苏子进制造麻烦呢。

    绘珠讲的全面，还把明姨娘的看法都说了出来。绘兰心里暗暗想，绘珠真是个不靠谱的，幸好自己也是个嘴严的，她这一解闷说话，可是把亲娘都给卖了。

    “诶，你说，慧姨娘和如姨娘的孩子能生下来吗？”绘珠最后问绘兰道。

    按说绘珠不应该这样问自己meimei，比自己还小着能懂什么。可是绘珠在和她说话的时候却没有把绘兰当做小孩子，她总是觉得，从绘兰的眼中她能清楚的知道，她其实并不似什么都不懂。

    绘兰一摊手，歪着头道：“姨娘们安安分分，不贪心，什么坏事儿能伤害到她们呢？”

    绘兰说得简单，绘珠也明白。这宅院之中的女人，有谁能够不贪心呢？谁都想过得好，很好，很好。可是什么才是过得最好呢？

    她们一生只能有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却可以有很多个女人。争赢了这个，斗败了那个，男人却是一个个的往宅子里领。

    绘兰觉得，现在看来，这院子里的女人里，也只有绘珠的姨娘要明白一些了，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啊。知道要有苏子进的宠爱，却不像绘云的姨娘一般，只把苏子进当做了天。知道抓紧了钱袋子傍身才是最明智的，不管受宠不受宠，无论再哪里，还能没有钱的用处？

    绘兰不由的叹了一声道：“三jiejie的姨娘，最是聪明。”

    绘珠闻言，撇嘴道：“明儿个我去你那里蹭糕吃。我跟着我姨娘，好吃的糕都少吃呢。”她惆怅道：“厨房就不敢收祖母的钱，说起来，”绘珠今日感慨有点儿多，她道：“从这些丫鬟婆子的态度来看就能知道，哪些才是这苏家的主子。你是因为跟着祖母，她们不敢收钱，而大jiejie便更是不一样了，她是嫡出。我们庶出说得好听是主子，其实，还只是半个而已。”

    绘珠这话说得明白，绘兰知道这古代便是这样。同样是孩子，可主母所出的便是不一样的，甚至庶出的便是给嫡出的垫脚的石头。

    绘兰也迷茫，老太太虽然身体硬朗，但是，谁知道她能不能再坚持十三年？绘兰觉得，她有可能会回到赵氏的手下讨生活。赵氏讨厌她，要是老太太不在了，她又该要怎么办才好？绘珠这话点醒了她，没有了老太太，她在这苏家，其实什么都不是。

    难道要费心去讨好赵氏吗？绘兰深深的明白，一个人若是讨厌你，你做什么去讨好她，都是没用的。只是，绘兰迷茫了，赵氏为什么讨厌她呢？她记得她此前与赵氏也没见过几次啊。

    看来有些事情，还真是天生的。她是天生招人厌吧。

    第二日绘兰没有等来绘珠来吃糕点，倒是等来了绘珠的让来传话的小丫鬟，说是绘云病了。

    素日里也是在一起玩儿的，绘兰禀明了祖母，在楼云台来之前让抱香惊风备上些软口的吃食带上去了绘云和雁姨娘的院子。

    雁姨娘住在比较偏的位置，绘兰到了发现这院子里面的丫鬟婆子很是懒散。有三两个坐在一起闲话嗑瓜子的，有坐在凳子上打盹儿的，快要到中午的时候，竟然没有人看着门。抱香一看便凝眉，她自小长在老太太院子里，规矩重，也就对自己言行举止很是严格，此时见这番景象不由的厌恶了起来。

    说是见仆人便能瞧出主子是个什么德行，可见这雁姨娘不是个能干的。绘兰虽然是不喜，却也不能出口训斥她们，她们的主子可不是她，她一个庶出的小姐虽然是有老太太教养，可到底不是绘彤的身份。还有便是，这些婆子懒散成这样，可见不是个好的，有道是君子还怕牛皮糖，遇到那种撒泼无赖的，谁也说不清了。

    绘兰便让抱香叫过来一个，给了几个钱让她带着她去绘云的屋子。

    婆子得了几个钱，知道绘兰便是老太太教养的四姑娘当下便是很是殷勤。一边走一边提醒绘兰注意脚下，一边还道：“四姑娘真是心善，还大老远从锦翠居来看二姑娘。真是我们二姑娘的福气啊。”

    绘兰闻言微微一笑道：“二jiejie是我的jiejie，jiejie生病了，meimei来看一看，再正常不过。何况，三jiejie不也是先来了吗？”

    小姑娘们都有些自我高贵的毛病，何况绘兰如今和庶出姑娘不同。那婆子以为这样拍绘兰马屁能得到好处却不防碰到这样一个软钉子，当下面上便尴尬不已，忙道：“是了，是了。四姑娘说得对，是婆子我不会说话，您可千万别见怪啊。”

    绘兰不置可否，这婆子对自己再殷勤也没有用，自己也不能提拔她。这样作为的她，倒是应了那两个字，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