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了解到舒翼辛父子并不知道朗斯平替死的安排，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到这一步，也算是这父子俩的本事了，她不得不认真的面对这个问题，看着舒植霆道：“这事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担心知道的人太多，容易泄露出去，这才没有告知舒老先生的，还请你们不要多心。” 舒植霆抱拳，低头：“大人说的正是，这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家父也并未就此有何抱怨，倒是大人应该明白，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外人若非刻意调查，根本无从知晓，偏偏就在真的朗斯平斩首当晚，假的朗斯平也在牢房和人发生口角，被打死了，更蹊跷的就是牢头，那个明显是具体负责安排替死的人，第二天就辞官回家，卑职紧跟其后，结果刚追出城外，就发现那人已经被杀死在了路边。” “还有这事？我怎么都不知道！”云逸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了，她一点消息没收到，反倒要让舒植霆来告诉自己。 舒植霆看出了云逸的心思，急忙解释道：“大人不必介怀，其实利刺是知道这事的，有一队人，紧随卑职之后，也到了现场，肯定是云组的利刺了，之所以赵堂主没有禀报给大人，应该是觉得此事还没个定数，不该用这些琐事来烦扰大人的。” 舒植霆的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云逸也放下了心来，确实，相对于这件小事来说，云逸要处理的大事，还有很多。 “这种种迹象表明，有人在暗中破坏了替死的计划，其目的，就是要让真正的朗斯平去死。” “你就凭这些，断定是卢先生主使了这件事？” 舒植霆也不否认，继续解释道：“大人是否想过，朗斯平的死，对谁最有利？” 云逸还真没想过这件事情，她是忙得根本没时间去想，更没觉得想这个，有甚么必要。 舒植霆胸有成竹，抱拳道：“朗先生的死，其实对皇上，对巡缉营，甚至对睿英王来说，都算不得好事，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茶社只是个替死鬼，他帮云组顶下了叛逆，扰乱京城，火烧巡缉营，劫走囚犯这种种罪名，朗斯平一死，只能将他们的这些罪名给坐实了，云组自然得到安宁，而皇上和巡缉营也就失去了在这件事上继续做文章的可能。而另一个直接得到好处的人，就是卢相宜了。” 云逸无法否认舒植霆的话，毕竟现在自己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试政堂里，终究还是茶社帮着顶下了那么多的罪，否则，即便明诚肯和云组罢休，这些罪名该怎么个处理，总要有个说法吧：“为甚么是卢先生？” “大人决定用替身救下朗斯平，自然不会简单的让他回家终老，必然是先将他雪藏起来，再等待合适的时机启用，甚至可能直接留在身边，成为卢先生那样的军师，凭着朗先生的功劳，自然能得到大人的全部信任，这样，岂不是直接威胁到了卢先生在云组中的地位？” 云逸看着外面已经不怎么忙碌的参事和传政们，休笔的时间快到了，大家已经在准备收拾东西了，就等着钟声响起，就好出宫去：“不可能，先生不是那么狭隘的人。” “是否狭隘，卑职自然不好评说，不过这是现在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 “除非你能拿出真凭实据来。”云逸的心其实已经动摇了，至少已经有一点相信舒植霆的话了。 “只怕大人要失望了，这件事情，不会有任何直接证据的，人证物证都没有了，该烧的烧，该死的也已经死了，卑职之所以没有证据，还敢来给大人说这事，不是非要为朗大人讨一个公道，更不是非得将卢先生怎样，只是觉得大人终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能为朗斯平做这么多，已经值得卑职来这一趟了。” 云逸扭头看着舒植霆，这个男人留着小撇山羊胡子，眉眼间总是给人一种智慧的精光，看起来充满自信，让人不禁想起了当初的明诚，只是，他没有明诚当初的那种锋锐，显得内敛得多：“舒先生分析得倒是既有道理，不如这样，你便来胜王府，任世子西席，我把朗斯平的事情，全权的交给你处理。” 舒植霆却摇着头：“大人，何必执着于真相呢？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卢先生所为，也不管是出于云组的利益，还是个人的私心，其实到此为止，便是最好的。” 云逸是真的想知道，卢梓到底有没有背着她去做这事，若是真的做了，肯定不是她能容忍的，她虽然敬重卢梓，但是绝对不会容忍他在背后搞小动作。 舒植霆却大方的站了起来：“天下谁人无私心，为了活下来，不择手段，本就是人之常情，郑国取代宛国如此，云组对付巡缉营也不过如此，无非就是想活下来，并且活得更好一些罢了，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反倒成为了大家的弱点，家父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忍痛舍弃直书令的高位，卑职为了活得更好，既来大人这里告状，又希望大人不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免得卑职全家遭了灭顶之灾，卢先生做没做这事其实无所谓，他自然有他的私心，只要他的私心是和云组绑在一起的，是有利于云组的，大人，为何又容不得他这份私心呢？” 云逸被说的有些云遮雾绕的，一时间没搞明白，坐在原地愣愣的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醒悟了过来，是啊，谁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为了自己的私心，爷爷可以动用国家的财力，组建只归曹家所有的曹卫，甚至为了曹家能有借口登上皇位，而策划了那出悲剧。 自己还不是一样，为了一己之私，死了那么多人，可自己从来也没觉得，这有甚么不妥。 云逸突然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似乎，又多看透了一点人世的真相，她恭敬的起身，对着舒植霆拱了拱手道：“先生真才实学，小女子受教了，先生敬请安心，只要我胜王府荣登大宝，这大郑丞相之位，必然有一个，是属于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