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欲赎老宅
〔1〕 许友双眼珠微转了转,只怕被旁人知道了她母女两人不被许司令待见的事情,只得尴尬笑着随意找了个托辞,“母亲向来喜欢清净,不愿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来。” 苏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了点头,“有件事情还想请姨太太帮忙。”苏芸一边说一边余光打量着许友双的神情,“不晓得许小姐愿不愿意帮我牵线搭桥?”说着,便将新买的蜜丝佛陀的口红送给许友双。 许友双笑着看着苏芸,不知道苏芸找母亲究竟为了何事。竟是开始好奇起来,她母亲不过是向来看人脸色的时候姨太太,怎的苏芸倒有事情求她。 余光停留在苏芸塞过来的东西,然后又将蜜丝佛陀的口红还回去。“苏小姐这是做什么?若是要见母亲,待我明日与母亲说说便是。”虽说心里欢喜,可到底是许家小姐,做做样子也是必要的。 苏芸浅笑着,知道许友双高傲的心气,又将口红送过去,“我这般夜场出身的女子,没有多大手笔,但特意为许小姐挑选的礼物。小姐若是不收下,倒叫苏芸难为了。” 苏芸这般说,许友双顺势便收下。想着母亲一人在偏院里无趣,若是借着苏芸的由头,叫母亲过来见见这盛大热闹的模样,也能让母亲高兴高兴。转瞬便开口问道,“不晓得苏小姐找家母有何事情?”又怕苏芸觉得她不懂事,补充道,“若是顶要紧的事情,此刻遣人叫家母过来,也方便苏小姐。” 苏芸自然也想早日了事,许友双的提议,她再同意不过。笑意盈盈说道,“哪能劳驾姨太太辛苦?小姐遣人领着我去找姨太太便是了。” 苏芸说得在理,尚没有这般求人的礼数。许友双只得尴尬笑着应下,“还是苏小姐考虑事情周全。如此便叫人领着苏小姐过去。” 午宴过后,白婧芫招呼着前来赴宴的达官贵人们上了二楼,置了些桌局,供大家消遣。 许琢玉好不容易得空,来找苏芸。两人在藤椅上坐着,惬意的享受着藤蔓下的阴凉与僻静。 远处人群说话的哄哄声音传过来,苏芸侧头去看,扬起嘴角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你们军部大院里竟是有这等娱乐的局子?” 许琢玉瞥了一眼,笑道,“军部大院里不许有,自家院子也不许有?” 苏芸嗔怪看了眼许琢玉,“谁说不许有?不过是新鲜好奇罢了。” “上去看看?”虽说并没有真心要领着苏芸上去看,许琢玉但仍试探性的问了问。 “不去。那些个局子哪里都一样。”苏芸回答道,面容上稍有些嫌恶,“我又不曾少见了这些。” 许琢玉撇撇嘴,转而问道,“你事先知道沈幼宁来?” 苏芸瞬感莫名,盯着许琢玉,稍有些愠气回答道,“许家的事情,我上哪里去事先知道?” 听苏芸的语气稍有些恼,许琢玉耸肩赔罪道,“便当我未曾说过这话。” 〔2〕 “呵,这便是你适才灰着脸的缘故?”苏芸回想起许琢玉适才刚过来时的脸色,觉得受了委屈,语气更重了几分,“你以为沈幼宁不见,是我做的手脚?” 许琢玉被苏芸这么问,支支吾吾不知作何解释。 “你且说说,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苏芸冷笑着反问道,“让我自己上台出丑?” “我不过问问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许琢玉也稍有些恼羞成怒。说到底他也做错,不该听信顾从贞跟他耳边嚼的舌根,这么莽撞来跟苏芸求证。到底是为了白婧芫,担忧她因出错被冤枉责怪。 苏芸“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与许琢玉争辩。心里清楚明白,不过是许琢玉为了白婧芫心急。这么几年,他忘不了白婧芫,她也忘不了白婧芫。想起这些,苏芸更是心凉几番。 良久,许琢玉为了打破沉寂,扯开话题,“适才我看你从偏院出来,可是迷了路?” 苏芸起初生着闷气不做声,后来稍微消了气才回答,“去找姨太太有事情。” 许琢玉打量着苏芸因恼怒而泛红的脸颊,坐起身子凑近苏芸,讨好地笑着问道,“何事小妈办得,我却办不得?” 苏芸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又嗔又怪笑道,“倒不是你办不得的事情。不过姨太太更好说得话些罢了。” 许琢玉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又上来,哪里听得苏芸说他比不得小妈,便追问道,“到底何事,你且说来听听。不见得我办不得。” 苏芸见许琢玉这般小孩子的模样,“噗呲”笑出声来,“只是听旁人说姨太太祖籍原是长沙人,想叫姨太太帮忙,将我苏家院子赎回来罢了。” 许琢玉舒坦笑着,反问苏芸的质疑,“这等事情,你竟说我办不得?不过是拿钱赎回来罢了。” “谁说你办不得了?不过我手头仍是拮据。”苏芸笑着解释道,“又想着姨太太从长沙来,该是认得长沙的地头罢了。” 许琢玉双手环抱,饶有兴致打量着苏芸,一副旁观者的模样,等着苏芸编出完美的理由来。 “你出生军政家,向来是旁人求你的份儿。哪有出面去解决这等吹毛蒜皮的小事情的由头?况且为着这等小事情,把人情欠到长沙去?”语末扬起语调反问道。 许琢玉舒心笑起来,她为着他打算,叫他心里好生舒坦乐怀。伸手玩弄起苏芸耳侧特意梳散下来的秀发,“小妈若是能讨价,你能负担便是好的。若是要价仍是高了,与我说来。” 苏芸不屑瞥了眼许琢玉,“谁要你的钱?” 许琢玉仍是笑着,“又不是白给你,与你做个交易罢。你替我做事情,我给你付酬劳。” 苏芸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侧头看着许琢玉,饶有兴致问道,“什么交易?” 许琢玉耸肩,瘪嘴说道,“尚未想好。” 苏芸嗔怪往许琢玉的胸脯捶去,“少打趣我。” “如何想起来要将原先的宅子赎回来?”许琢玉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难不成还要搬回长沙去住?” 苏芸无奈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认祖归宗,落叶归根。”面色稍有些忧愁,叹气道,“如今的世道,不晓得苏家人到底流落何方。苏家本就人丁鲜少,我身为苏家人,自然要将祖宗世代的屋子赎回来。”
许琢玉努了努嘴,伸手握着苏芸渗出汗水的玉手,心疼道,“若是有难,与我说来便是。” 〔3〕 面朝院落的屋子二楼,两扇用小叶紫檀做的窗户被一双纤纤玉手从里推开。屋子里面传出来搓麻将的声音,偶尔还飘出来一缕缕香烟烟雾。 顾从贞站在窗前,不用刻意探头去看,便能看见院落里坐着相互说着情话的许琢玉和苏芸。稍有些懊恼,皱着眉头瞪着苏芸,恼怒跺了跺脚。 许友双就在一旁,看见顾从贞的模样,便也走到窗边探个究竟。“怎么了,这是?适才还好好的。” 正说着,许友双顺着顾从贞的目光便看见院落里的两人。摇着绢扇笑道,“我还以为是何事,这么大点事情也叫你恼成这般模样?” 顾从贞嗔怪看着许友双,嘟着嘴巴委屈说道,“就怕琢玉哥去跟苏芸求证。” “求什么证?”许友双饶有兴趣看着院落里郎情妾意的两人,笑着问道。 “适才照你说的,去叫她来替场,偏偏被琢玉哥听见。”顾从贞抱怨道,“所以后来便去跟琢玉哥解释。” 许友双惊愕,花容失色抓着顾从贞的手腕,瞪大眼睛急切问道,“你跟二哥坦白了?” 顾从贞皱眉,挣脱许友双的左手,“哪能跟琢玉哥坦白?”然后捏着被许友双握得发红的手腕抱怨道,“做什么这么激动?” 许友双这才舒了口气,笑意盈盈说道,“怕你傻到这步田地,不打自招倒便宜了旁人。是否?”而后又问道,“那你与二哥解释了什么?” 顾从贞叹了口气,“我跟琢玉哥说,‘指不定沈幼宁不见的这件事情就是苏芸姐搞的鬼呢’。还说苏芸是为了露面讨人唏嘘才这样做。” 许友双听了顾从贞的这番话,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食指微戳了戳顾从贞的脑袋,“这种下下策,也只有你才拿来用。”见顾从贞委屈又要哭的模样,许友双才笑着安慰道,“二哥不是那种听信旁人嚼舌根的人,何况你说得这么明显。二哥不会去跟苏芸求证的。顶不过当你吃醋调歪罢。” 顾从贞仍是低垂着眼睛,半信半疑盯着许友双。 许友双伸手挽着顾从贞离开窗前,劝说安慰道,“便不要想多了。再说,何苦为着不相干的人讨堵心?” 顾从贞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笑意来,抬头看着许友双,“此刻去何处?” “一屋子打牌消遣的人。你我又不会,难不成就跟在这里吃他们的大烟?”许友双说着,四下里看了看围着方桌兴致高涨的贵人们,搜寻着邱承臻的身影。“倒不如去找夫人说说话,吃吃茶。” 顾从贞见许友双看向邱承臻的眼神,看穿许友双的心思,打趣笑道,“只怕你是去找邱夫人。” 许友双羞红着脸颊不说话,嗔怪看了眼顾从贞。两人挽着手便往三楼的会客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