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许是这山里的天气昼夜起伏较大，在一冷一热的刺激上，陆仲轩略感不能适应山里的环境。

    这天，照例是一大早起来，天还蒙蒙亮，陆仲轩见着康爷爷与顾念初在一旁等候他，极快的洗漱完毕，用凉水洗了洗脸，甩了甩头，极力的想将晕沉感甩出脑后，许是因为被窝里带出的余热，摸上额头微微发热，拿起馒头，去学校还有四里山路要走。

    康爷爷走在前面，顾念初走在中间，陆仲轩反常的走的极慢，像是蜗牛在挪步，走在最后边。

    中途，康爷爷见陆仲轩走的极慢，便问他：“仲轩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说完手想要试一下陆仲轩额头的温度，陆仲轩躲开了，对着康爷爷摆手说道：“爷爷，我没事，接着走吧。”

    顾念初也回头看了一眼，直觉今天的陆仲轩有些不对劲，刚走出几步便见他大汗淋漓，濡湿的脸庞，也很是疑惑，她关心的问道：“陆仲轩，你怎么了？”

    陆仲轩抬头看了一眼前边，一望无际的山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答了句：“无事。”

    康爷爷、顾念初看着陆仲轩坚持，也没多说什么，一行人，继续走着，到了学校，天已大亮，教室里已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这行程照着以前是慢了好多。

    陆仲轩走到学校时，全身被汗浸湿了，像是洗了一个澡吧。

    康爷爷临走前，看着陆仲轩略有担忧道：“要是不舒服，不要硬撑，跟着爷爷回家休息。”

    陆仲轩汗脸色有些苍白，气喘吁吁，流了满头的汗，看着康爷爷，再看了一下刚刚走过的一路风景，那无边无际的山林，神色有那么一丝复杂，都走过来了，还要走回去，说实话有些纠结，更何况以他这样的目前的情况，有些痛苦。

    不过看着眼前的朴实无华的老人，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明明已到古稀的年龄，一大早天还没亮，硬要陪他们走上四里山路一起来学校，蒙蒙的天色中，就如同启明灯一样，以微弱的光芒，照着前行的路人。

    “爷爷，我没事，能坚持的，您回去吧，等会要进去上课了。”

    康爷爷看着陆仲轩汗津津的模样，不免担忧对着顾念初叮嘱道：“丫头，仲轩，你帮忙看着点，要是不舒服，马上跟老师说，回家也行，爷爷都在家。”

    顾念初：“好的，您放心，爷爷，我会帮忙照顾仲轩哥哥的，要是仲轩哥哥有事，我就送他回去，爷爷放心。”

    康爷爷见他陆仲轩如此坚持，便也就摆摆手，一步三回头看着，挥手示意他们进学校去，看着陆仲轩、顾念初转身往学校走去，才转身离开。

    顾念初转身见爷爷的身影越走越远，见着陆仲轩一脸苍白的模样，不免担忧的扶着陆仲轩说道：“你没事吧。”

    陆仲轩摇了摇头，往教室走去，刚刚起床时，明明是头重脚轻，没想到这走了四里的山路，一场大汗淋漓，这让他舒服了很多，太热之余，难免将身上的外套一脱，随手搁在椅子上。

    顾念初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爷爷让她照顾他也是多余的，旁边坐着的人明明健康的很。

    没过多久，上课铃响了，老师来到教室。

    从书包里拿出书本，陆仲轩见着英语书上面的单词，直觉的太小儿科，难怪来学校的那天，见着顾念初在课堂上呼呼大睡，虽然他不清楚顾念初为什么会跟她一样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直觉她的家境不会差到哪去，亏得当初他以为她一个山里的孩子这么不思进取，这一接触，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头的顾念初连课本都没翻开，拿着一张纸就在涂涂画画起来，今天罕见的没有在课堂上睡大觉，而是饶有兴致的画起画来。

    陆仲轩见她画的认真，便想凑过去，看她画的是什么，只是顾念初遮遮掩掩就是不让陆仲轩瞧，这倒反而激起了陆仲轩的好奇心，非要瞧个究竟，两人就是这样一来一往间，两人忽略了桌子的稳固性，“轰”的一声，书桌轰然倒塌。

    正在上课的师生，都一致将目光看向了顾念初他们一桌、

    惊的两人制止了动作，可是为时已晚，看着前面授课的老师及同学纷纷瞪大双眼看了过来，尤其正在授课的老师，直气的脸都绿了。

    英语老师直着教鞭，拍了拍讲台，暗恼，这两个城里来的孩子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顾念初、陆仲轩，课堂上，你们在做什么？懂不懂什么叫课堂纪律。”

    被叫到的两人狼狈的站了起来，听着英语老师的问话，皆不发一词。

    英语老师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两个回答，搞得课堂上有些下不来台，直接让他们去教室外站着，这连个城里的学生，从来不知道罚站为何物，茫然了一阵，见台上的英语老师脸黑的不成样子，气的直哆嗦，两人想起那慈爱的康爷爷，好吧站就站，便也就走出去到教室门外站着，期间，顾念初很是狠狠瞪了陆仲轩一眼，她画她的画，他凑什么热闹，这么多年上课，都没今天那么丢脸，人生的第一次罚站，皆因他而起，真是丢脸丢到外婆家了。

    陆仲轩一言不发的站在教室外，脸黑的像是能滴出墨水，以他陆小少这么多年的上学经历，也没有那个老师敢罚他站的，来到这小小的山村里，倒是头一回被罚站了，按他平常的性子绝对是不服的，定是要掀桌子，再来个罢课，可转眼想到那慈眉善目的康爷爷，便也忍下了心中的那口气，乖乖的在教室外罚站。

    这一站就是站了一堂课，站了45分钟，风一阵吹来，带着些微的落叶，显得他们俩无限凄凉。

    不过幸好，每天走上四里路，锻炼，这一罚站倒是没什么，只是丢了脸。

    等回到教室时，教室内的学生皆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对于这两个从城里来的插班生，他们着实好奇，他们不用跟山里的孩子一样，干粗活，手上脸上都是白白净净的，身上的气势都是肆意昂扬，不经意间，就是闪光点，让他们好生羡慕，也好像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世界这么大，他们想出去走走。

    一回到教室的陆仲轩、顾念初看着刚换的崭新的课桌，及整理好的课本，心里蓦然间涌起一阵暖意，这些山里的同学，用着朴实的行动，表达着他们的善意，表达着他们的欢迎。

    只是板凳还没坐热，班主任就来叫人，找人过来说，找他们单独谈话。

    先找过去的是陆仲轩，顾念初便坐在位置上，等着上课，她还没搞明白他们明明站在教室外，没看到有搬桌子进出教室的，瞅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偷偷的问了她前一张桌的同学。

    前一张桌的同学，肤色黝黑，两眼炯炯有神，看着顾念初主动跟他说话，很是惊喜，扑通的脸便红了，话也说的不利落，“你们.....那一.....张桌子是.....第一张桌子....同学的，老师罚.....你们...出去后，便过来....检查了..桌子，找了几个.....同学动手...修好后，便问...班里的....同学，有谁...愿意..跟你们换桌子，结果.....都举手，将全班....最好的桌子....换给你们了。”

    前一张桌子的同学结结巴巴的说完，颇不好意思的飞快转了回去，耳根子还有些发红。

    顾念初倒是没怎么留意，听完心里一阵发暖，紧接着划过康爷爷那张慈爱的面容，许久的无声，久到让顾念初的眼眶有些发红，不知不觉像是触动了她的内心深处，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为他们的朴实所感动。

    前一张桌子的同学不由的暗暗的转头回来看看顾念初，眼神怯怯的，虽然刚刚的表现有些丢脸，但是城里来的同学跟它讲话了，他还是很开心，只是一回头便看见顾念初默默的趴在桌子上，便又转回去了。

    陆仲轩是脸黑的去班主任那里，回来的时候，周遭的同学竟觉得他的身上戾气似是少了几分，不知不觉感觉多了几分暖意，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几个同学还甚是揉了揉眼睛，再看看陆仲轩，只见陆仲轩跟顾念初比划了下，让顾念初去班主任办公室，等顾念初起身时，陆仲轩看着顾念初红通通的眸子，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顾念初不至于被欺负，准是为刚刚罚站的事不平。

    等顾念初从班主任那里回来，已是到了下课时间，这几天由于是要放农耕假，下午没有课，陆仲轩在走廊里凭栏眺望，等着顾念初，顾念初出来的时候，眼圈更红了，但似是觉得柔和了好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陆仲轩等到顾念初，便直接背包回家，毕竟这山路，不是一般的远。

    两人看上去皆有心事，路上也没怎么聊，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家里走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病来如山倒，回到家不久，晚饭过后，陆仲轩脸色潮红，便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