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咫尺百年见端华

    我向上飞了一些距离，好让我离这个吓人的怪物远一点。好在冰窟里所有洞窟都十分宽敞，就算有一个如此庞大的怪物在我脚下，我也不觉得拥挤。

    它的头抬了起来。

    不是吧，这么快就发现我了？我闭上眼睛，丢人的发现自己竟然被吓得浑身僵硬。明明面对万狼王的时候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喊大叫的，怎么面对一直神兽就吓成这样了呢？这种情况，我是如何也无法与它斗法了。

    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加油鼓劲，终于才放松了一点儿。实在是不想再在这黑漆漆的洞里对着这么一个可怕的庞然大物折磨自己，我看了一眼那个神兽，见它一动不动地仰着头，也不知看没看到我，我在心里嘀咕一句：“不管了。”就要疾飞而去。

    只是，我刚动了一下，那神兽就以迅雷之速立起身子一口咬住我的脚踝，把我从空中拉了下来。

    我在地上翻了两圈，立刻便坐起身子，也不去管脚怎么样，就那么警惕地看着离我三步之远的怪物，攀云挽月鞭自动护主，挡在我俩之间。这个时候，我的隐身术已被破除。

    那怪物见了鞭子，竟愣了一愣，张开口“呵……呵……”两声，这两声音调低柔竟好似是老朋友相见时压抑激动的相思之情互问“过得好吗”。我甩甩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想多了。

    可……若是我想多了，那这鞭子现在在人家头上、足上乱蹭是怎么回事？可能也不是乱蹭，而是……亲昵的蹭。

    我呆呆的看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叛变了？就算对方块头比我大，就算对方法力比我高，可是……可是……该死，难道我就比不过一个怪物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鞭子又飞回我身边，卷起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扶起来。我顺势起身，没觉得脚有什么不适，看来没有伤到。鞭子又在我背后推了推我，我一个不留神差点就撞到对面的神兽。

    我转身一把抓住鞭子，狠狠训道：“你竟然为虎作伥，想帮它杀了我吗！”

    鞭子在我手中扭动了几下，我抓得紧，没让它挣脱。

    那神兽向前踏了一步，我立刻警觉，向后退了四五步。

    我佯装镇定，抬起下巴说：“我不知道你是否想要伤害我，只是我与你素不相识，谈不上有什么恩怨，你可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伤我，否则，就算我打不过你，我师父可是上仙，他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它又上前一步，我接着后退，手中的鞭子极不老实，我怕它影响我，便把它收进体内。

    神兽见我一直后退便不再动了，我与它对峙片刻，见它不再有动作，反倒乖乖巧巧的站在那里，身上的威压也收敛了不少，暗红色的眼轻轻眨动，似乎在向我示好。

    它的嗓子发出奇怪的声响，我听不懂它说什么，也没怎么在意，一心想着要怎么摆脱它。忽然，我听到有人再叫“师姐”，这两个字听起来较为模糊，可是仍能听出来确实是这两个字。

    “师姐。”又是这两个字，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清晰了许多。

    我举目四望，竖起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这洞窟中除了我就是对面这个神兽了。我打量着它，它看着我。我看到它的嘴一张一合，发出一声“师姐”。

    “你在叫我？”我试探着问。

    它点头，想要向前靠近我。“别过来！”我吓得退后一步，它果然不动了，只是又叫了一声“师姐”。

    为什么它一直叫我“师姐”？我只有一个师弟，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失踪了。端华他失踪时本体已经很大，看上去，比对面这个神兽大得多。而且端华身披五彩，而对面这个神兽却是黑溜溜的，一点儿也不像。

    正在我琢磨端华和神兽之间相似度的时候，那怪物忽然低吼一声，全身骨骼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只见它的身形快速收缩，前肢抬起，成两腿站立之姿。只几个呼吸之间，它整个庞大的兽形身躯便化作了一个消瘦的人形。

    它，哦不，他静静地站立着，身形有些摇摆，似乎是不适应这样的姿态。他的头发极长而散乱，随着他的摇摆轻轻而动。他的面庞因为因为消瘦而显得极为坚毅，五官却仍能找到少年人特有的稚嫩感。他的眼仍是暗红色的，仿佛被一层烟雾笼罩着，尽管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却仍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他那样冷静的站着，当你看着他的眼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的想去抚平他散发出来的忧伤；你若看到他的衣着，不论是谁都会觉得奇怪而想笑。那已经不算是衣服了。

    看得出那原本应该是件鲜红色的衣服，不知被他穿了多久，已经灰暗破碎了。而且，那衣服十分短小，饶是他瘦的皮包骨头，也被撑得开了线，勉勉强强挂在身上。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我，我本来还想后退，可我突然看到他腰侧的一束璎珞，这璎珞好生眼熟，这是……我为端华编的璎珞！

    “你是端华！你是端华吗？”我瞪大眼看着他。

    他呜咽一声，突然跪扑在地上，抱着我的双腿抽泣起来。我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他，却看到他的发丝，透着微微赤红色的发丝，和他的眼睛一样，被灰黑色覆盖着，只是比他的眼睛颜色更暗，在这昏暗的环境下不仔细看绝看不出那细微的赤红色。

    “端华，真的是端华！”端华的头发就是赤红色的。我捧起他的脸，他紧闭着双眼，泪水却不停地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消瘦，看着他的狼狈，心疼的无以复加。我想问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却又突然有些生气，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一把把他拽起来质问道：“你跑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师父和我担心的要死！你跑去哪儿了？”质问间，我已忍不住哭出声来。

    端华被我突然一吼，愣了一下，随即又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师姐……对不……起，我……我……”

    “你嗓子怎么了？”我看他说的费劲，心疼得很，他肯定受到不少的折磨，连话也说不清了。将他扶起来，想掸去他膝上的灰土，却发现他的裤子只能遮住他膝盖以上的部位。忽然又是一阵心痛：这身衣服还是他失踪时穿的那身，那时，他还是三四岁的身形，如今，已长得比我还高了。

    “好了，好了。”我见他还要说话，便制止了他，现在不管怎么样，端华回来了，最要紧的便是把他带去见师父，师父见了他一定高兴。“我们现在去见师父，当年师父为了找你，可是寻遍六界，没想到你竟藏在这里。”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就要拉着他走。可是他却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端华，怎么了？”我抚摸着他的脸问道，就像抚摸当年的小包子一样，可这张脸却没了当年的柔嫩，他突出的棱角硌的我心疼。

    “我……我这……样……没脸……见师父。”他的话仍然断断续续。这时候我才明白，也许他是太久没有说话，所以乍一开口嗓子会不适应，说出的话才会有些不清楚。

    “你是说你的衣服吗？”我看到他点了下头。“没事的，难道师父还会因为这个嫌弃你吗？他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还是不动。

    “我知道了。你先留在这里，我去叫师父在他房里等着，然后我再领你去见他。”我知道端华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从小就是个极要面子的人。

    我松开他的手，转身要出洞窟，刚走了几步又跑回去再次抓起他的手，“不行，你要和我一起去，你不能再离开我的视线。”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失去了二百多年的师弟一时间自己出现了，这简直跟做梦一样。我怕我一转身端华就消失在原地，如果真的这样，我会崩溃的。失而复得最令人高兴，得而再失最让人痛苦，尤其对于你在乎的人和物。

    “放心，你暂时藏在我袖子里，时间到了我再放你出来。”我抬起袖子，要端华进去。端华犹豫了一下，化作一只彩绣神龟隐藏在我袖子里。

    我小心翼翼的放下袖子，生怕伤到了他。直到现在我还不能适应，曾经柔软乖巧、调皮机灵的小端华已变成了这般落魄沉默的少年。

    师父他和凌颜仙子坐在前庭的花圃中聊天，兔子立在一旁，眼睛一直看着师父。我调整心情走过去。

    “师父。”

    “小青藤，有事？”师父问，在看到我的袖子时脸色突然一变，我心虚的将袖子背到身后。

    凌颜仙子问道：“青藤，紫君的功法练得如何？他有没有太调皮？”

    我这才想起来紫君不见了，心里一慌，就要跟凌颜仙子说明时，紫君的声音突然从后园传来：“青藤姐，你去哪儿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回道：“我在前庭，你过来吧。”

    不一会儿见紫君跑过来，这小家伙一来就憋着嘴说道：“我一会去就见不到你了，原来你竟抛下我到这儿来了。”

    我轻笑道：“你离开那么久，我可等不及。”

    师父道：“青藤，你随我回房，师父有些东西要收拾一下。”我正愁怎么把师父请离这里，闻言立刻答应了。

    回到房中，我刚将房门关上，就觉一阵劲风直扑我的衣袖，我急忙护住，但还是晚了一步。端华从袖中滚出，伏在地上嘴角溢出一滴鲜血。

    “师父快住手！这是端华！”我拦住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