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落落大方
“小丫头，最近有心事？” 徐子敬站在窗口把拍的X光片略微举过头顶，迎着接近正午的微光，眯着眼对着黑漆漆的塑料玻片上，指尖潇洒地在上面弹了两下。白色的职业装长至膝盖，却衬得他整个人身姿俊朗修长，如一朵空谷里悠悠绽放的君子兰。 “没有啊。” 话音刚落，徐子敬低低地笑了，声音低沉干净：“小丫头，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错，你为什么就不敢承认呢？嗯？” 他往前迈了几步，放下手中的X光片，右手洁净瘦削的五指灵巧地在桌子上下挥动，如弹钢琴一般。 这样的手不弹钢琴真可惜。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稍稍扬眉瞟了一眼，手里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机键盘，单调的按键声飘落在静谧的听诊室里。须臾，垂着头被长发遮住的脸蛋忽然抬起，睫毛如蝶扑般微微翘起，璨若星辰的双眸凝视着伫立在几步开外的男子，语气里带着疑问：“倒是子敬大哥你，什么时候跟羊羊那么熟络了？你们以前认识？” 一句话差点没有把徐子敬呛出声，一提到羊羊那丫头，他倏忽就觉得像是被人猝不及防地往嘴里塞了一颗榴莲糖。要知道，他平日里最恨的水果就是榴莲。故而，每次经过超市水果贩卖的区域，他总是离那种硕大又浑身是刺的家伙远远儿的，因为一闻见那种诡异的味道他就会反射性的头晕。可偏偏凑巧的是，他又喜欢吃甜食。 因此，羊羊对于徐子敬来说就像一颗榴莲糖的味道，让他哭笑不得，毫无办法——谁让那丫头总缠着他跟他套近乎打听“秦面瘫”的八卦呢。不过，想来多半也是为了高缘琛。 良久，他见小丫头一直瞧着她，好像得不到答案就不肯罢休的样子，只好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那丫头啊，整天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谁能管得住她。” “可她是个好姑娘，虽然性子直了一点。” 高缘琛望了徐子敬一眼，又低下头摆弄手机。 “咳咳，我没那个爱好。” 徐子敬清了清嗓子，自顾自地挥挥手，脸上却白里透红。椅子上的女孩儿终于忍不住，身子往前一倾，“噗嗤”笑出声来。 “丫头，什么事这么好笑，说来听听。” 秦之炜接完电话刚推门进来，目光就扫过了徐子敬有些赧然的表情，耳畔还徘徊着小丫头俏皮清爽的笑声。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下一秒，女孩儿的余音立刻被收敛了起来，头仍旧低着，点击了旧手机里唯一的“贪吃蛇”游戏，玩了起来。 “没什么。哦，对了，刚刚问了一下丫头的情况，没什么大碍，就是最近要注意饮食和身边的环境。像商场什么的人多拥挤的地方尽量不要带她去了。” 徐子敬看了女孩儿一眼，把右手的指尖反扣在掌心，一下一下颇有节奏地敲在木质的办公桌上，桌面发出轻微的震动。 末了，他走上前拍拍秦之炜的肩膀，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上次老头的病历卡他没拿走，你要不要替他拿了？” 雪白的墙面上，素色的圆形挂钟紧贴着墙面，细长的红色秒针在转盘上机械地转动，发出“哒哒”的声音。 良久，一身军姿站立的男人微闭上眼睛，应了一声：“在哪？” “在三楼的楼梯口左手边拐角处的储物柜里，这是钥匙”，徐子敬勾起钥匙中间的配饰环递到半空中，“是我上去帮你拿还是你自己去拿？” “我自己去吧。”秦之炜单手插在衣兜里，默然转身，声音里听不出心绪。手里的一串钥匙相互碰撞，发出金属特质的声音。高大的背影踩着皮质的男士短靴沉默地跨出听诊室的门。 “小丫头，他有他的难言之隐。你懂吗？”徐子敬的目光依旧落在门前，只是刚刚迈出的身影已然不见。 不同于秦之炜沉厚质地的嗓音，徐子敬的声线少了一份来自军人的刚硬，却多了一份不疏不淡的温柔。短短几十字，落到高缘琛耳侧的时候，她禁不住抬起了头，双眸里认真而疑惑。 徐子敬很少用这种口气和她讲话的。更多的时候，他总是穿着一身医生的职业装，气质里带着种雅痞，有时给人一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 “小丫头，每个人都会有一段过去，就像你，也会有你不想揭开的伤疤。所有人都一样，知道吗？” 高缘琛没有说话，棕褐色的双眸被额前的刘海稍稍挡住了视线，但她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徐子敬讲话时认真而诚然的表情。 “他和苏云不是你想像得那样的。他需要时间，你——可以等他吗？” 他和苏云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 你可以等他吗？ 有那么一刹那，女孩儿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她低下头，望着泛着蓝光的手机屏幕，上面的贪吃蛇因为身体太长的缘故，终于撞到了自己的身体。游戏就这么结束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上面清晰的“GAMEOVER”，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条蛇就这么永无止境的吃下去，结局会怎么样呢？” 也会死的，对吧。只不过，会死得更加辉煌一些。 可终究还是因为束缚死去不是吗？ 下一秒，她的耳畔突然回荡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丫头，给我时间，好吗？” 是的，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长期以来的坚持和思念都是一厢情愿，她的偏执，她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对缱绻相依的恋人。殊不知，也许，那个人，也在努力。努力得想要兑现自己当初的承诺，努力地给她最坚实的臂膀，甚至，想努力地给她一个一辈子的期许。 但是，这一切，都被她忽略了。她幼稚地在他面前演出了一曲安然无恙的折子戏，却不知那个人或许已经读懂她的落落大方。 此刻，她突然很想他。 她记得，他说：丫头，我很想你。